“自然快樂。至少,比在別的人家長大,比嫁給其他配不上她的男子,要快樂許多。”
樓小眠側了身,慢慢在軟榻上臥了,沉吟著用只有她才能到的聲音分析道:“根據你這幾日零星打聽到的消息,一切應該都按咱們的預料進行著。雍王雖然束手就擒,廣平侯卻已舉兵反吳。算時辰,江北也該亂了……吳兵必會節節敗退。但北狄王廷矛盾重重,後勁不足,必定難以持久,沒那麽大的胃口吞下眼前的吳國。以許思顏的才識,早晚會穩住局勢。狄人所能佔的,最多只是晉州、北鄉、陳州一線以北的城池。”
他低低一笑,“於咱們,也夠了!足以洗涮盡當年譙明山跪求盟約之恥,金家慘敗之辱……而小今,依然能在這皇宮裡,安安穩穩當她一世的皇后!禾”
花解語聽他計劃得周詳,反而愈加焦灼。
她蹲於他身側,聲音已然沙啞,“公子,你算到了金家,算到了小今,可曾把你自己計算在內?若皇上已經起疑,若江北已然動手,為他丟失的江山,折損的將士……公子,他會把你千刀萬剮!妲”
樓小眠長睫微微一顫,然後灑脫一笑
“便是真已有了證據,衝著皇后,他都不會把我千刀萬剮吧?頂多讓我像阿薄那樣死得無聲無息……咳,在皇后眼皮子底下,估計他還不大好動手。所以,放心罷,我暫時應該無事。好在皇上暫時還沒疑心到你,明天我會找個借口讓你出宮,然後你就別回來了吧!為我驚心動魄了這許多年,也該安定下來了。回伏山找咱們的族人,然後帶著金家的榮光返回我們金氏故地,找一個配得上你的少年郎,嫁了吧!”
“你……你說什麽?”
花解語咬牙切齒,媚色雙眸盈了滿眶的淚水,透明如晶瑩無暇的水晶。
“我不會走!更不會嫁!”
她賭氣般恨恨地說,忽低頭,親上樓小眠的唇。
“阿曼……”
樓小眠掙扎,蹙眉要將她推開。
這時,隻覺面頰一熱,竟有淚珠滴落到他的面頰,燙得他向來冷寂的心驀地一縮,不覺間便柔軟下來。
他一手拭去她面頰的淚,一手攬住了她的腰,微涼的唇微微張開,彼此唇.舌已然糾纏。
闔了眼,他以他獨有的溫存安撫著她,包容著她,給予著她。
這一世,他活得遍體鱗傷,她同樣掙扎在最卑賤最悲慘的底層受盡世人譏嘲與凌辱,還得強顏歡笑……
若如此便能讓她稍覺安慰,他給予她又何妨?
花解語覺出他的回應,那淚水便淌得更快,嗚咽著攬緊他的脖頸,與他一起滾倒在軟榻上。
“嗒——”
圓光罩前忽有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
樓小眠一怔,下意識地將花解語梨花帶雨的面龐壓到自己胸前衣襟掩藏住,方才抬頭注目。
正見目瞪口呆的木槿,以及嘴巴張得可以塞進雞蛋的如煙。
如煙手裡本來提著食盒,可惜見識淺薄,硬生生給驚得把食盒掉落在地了。
樓小眠不覺紅了臉,正待坐起時,那邊木槿已經醒悟過來。
她一拉如煙,轉身便往外跑。
邊跑邊笑嘻嘻道:“本宮……嗯,本宮什麽都沒看到。你們繼續,繼續哈……”
瞬間閃得不見蹤影,隻余了落地圓光罩上垂下的輕軟薄帷拂拂隨風。
小眠你又被人強了咩?又被人強了咩?
木槿將帶去的點心留給候在明間的宮人,快步返回瑤光殿,一路都是赤熱著臉。
說不出有幾分欣慰,幾分傷感,幾分酸甜交錯,回去後她連喝了兩三盞茶才漸漸平靜下來。
樓小眠與許思顏同齡,那位十三歲便納側妃了,樓小眠至今未婚,得花解語這麽個妙解音律的絕色佳人在側相伴,動心動情都是意料中事。
她隻奇怪自己隱約的傷感從何而來。
好吧,這樣的知己也罷,兄長也罷,終究會有自己的家室,不可能只是她一個人的知己或兄長。
如此美好的男子,若能盡快娶妻或納妾,生出幾個像他的男孩或女孩環繞膝下,想想都
心曠神怡。
嗯,或許,可以把他的兒女拐一個或兩個過來,做她的兒媳或女婿?
木槿思量著,又歡喜起來,轉頭吩咐道:“把昨日送來的那幾樣玉飾拿來。”
宮人急捧過來時,木槿先將其中一塊玉佩取過細看。入手溫潤細膩,刀工精細異常,琢著錦盒、荷花與靈芝,正是和合如意的圖案。
它和另外一對瑾花玉墜琢自同一塊極品羊脂玉,卻是請京中手藝最好的玉匠琢了好些日子才琢成。
木槿令人將玉佩用錦匣裝了,又挑了一柄如意,叫人一起送給樓小眠。
“如意賞給解語姑娘,玉佩就給樓相。就說我的話,算是給本宮未來兒媳的聘禮吧!”
看樓小眠這般溫柔美好的模樣,估計生女孩的機率更大些,她想當婆婆,下手得趁早啊……
待玉佩被送走,她才慢慢去欣賞剩的那對玉墜,又和明姑姑研究著用什麽樣的瓔珞來配那玉墜。
明姑姑窺著她的臉色,忽笑道:“聽聞國主在邊境寫了封密信給皇上。”
木槿怔了怔,“什麽信函?”
明姑姑搖頭,“不知。送信的蜀國使者將信函交給皇上後,便輾轉傳了這麽句話過來。”
木槿沉吟。
使者自然不會無故傳這麽句話進來。
若只是公事,根本沒必要讓她知道;那麽,必定是與她有關的其他事了?
求的是風平浪靜,來的是風起雲湧
許思顏回到瑤光殿時照例很晚。
他原有些心不在焉,但一眼瞧見那對瑾花玉墜時,唇角已然揚起。
“還當你哄我,原來還真去雕了一對來!”
木槿揚眉,“既說送你,豈有失信之理?只是要找美玉,又要挑圖案、找匠人,有些費事。”
她拉了許思顏坐下,親手替他帶那玉墜。
明姑姑在旁笑道:“皇上,你瞧著這金線偏的硨磲瑪瑙瓔珞,式樣雖簡潔了些,倒也大方。最要緊的是,皇后一年到頭隻耍劍,不拈針。奴婢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瞧見皇后親自動手編這個呢!”
許思顏不覺握了木槿手,笑道:“這些細致活兒,你便是做得來,也別自己動手了。太費神了只怕咱們的孩兒會不高興吧?”
木槿卻低頭只顧欣賞他脖子上掛的玉墜,滿意笑道:“這藍瑪瑙的果然富貴大氣,改明兒我這副紅瑪瑙的戴膩了,和你換著戴。”
許思顏問:“那紅瑪瑙的也是你自己編的嗎?”
木槿笑嘻嘻道:“皇上都叫我少費神了,我又怎會不遵旨?紅瑪瑙瓔珞是明姑姑編的,倒比這個藍的漂亮些呢!”
許思顏眉峰挑了挑,“那我可不要。我就看上這個藍的啦!”
一邊說著一邊細看這玉墜時,不過比鴿蛋略大些,妙在紋理細致,溫潤美好,宛如凝脂敷雪;那木瑾花更是雕得簡潔流暢, 尊貴大方,男女鹹宜。
花朵下方尚有兩片舒展的葉子,雕著一個“朗”字。
忙拿木槿的那枚玉墜看時,卻是一個“晴”字。
“晴朗?”
“天天晴朗,可好?”
許思顏黑眸一轉,立時會意,“天晴?天朗?這是你預備給我們孩兒取的名字?”
木槿向他吐舌做了個鬼臉,“這是你說的哦!咱們生的是女孩就叫許天晴,男孩就叫許天朗!”
二人至尊至貴,自幼處於權力頂峰,見慣了爭權奪利,反將那些浮名虛利都看得淡了,此時心意相通,竟都覺得能每天安閑度日,對著那天朗氣清,碧穹白雲,方是人間至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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