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香茗頓時索然無味,她拖長了聲音懶洋洋喊道:“排骨!”
顧湃等俱不放心,此時正在外候著,聞言連忙掀開簾子,在門口行禮道:“公主有何吩咐?”
木槿道:“我好像餓得瘦了,晚上記得燉鍋排骨給我補補。舒榒駑襻”
顧湃臉色發烏,隻得應道:“是!”
簾子放下,門外便傳來織布等人的哧哧笑聲嬈。
木槿心情便好了許多。
許從悅傷,樓小眠病,木槿也是毒傷在身,折騰一整夜後,均是又累又乏,各自留在驛館調養休息碼。
只有許思顏素來強健,稍事休息便又親身去伏虎崗,安排搜查刺客之事,到晚上才又回了驛館,此時眾人已經在吃排骨了。
木槿吃到了她想吃的排骨,且是不知哪裡請來的大廚烹的,鮮香美味,木槿很滿意。
正在大快朵頤時,忽覺旁邊有目光逡巡探索,她連忙回頭看時,樓小眠正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輕笑道:“太子妃,你還是瘦些漂亮……嗯,我要不要讓人給你炒盤青菜,來些鮮果?”
人生諸多缺撼,欲補無從彌補,但肚子空了時,還是很容易彌補的。
當然,更容易彌補的,是已經瘦下去的體重。
木槿這樣能吃,身體固然痊愈得快,好容易有點尖的臉龐只怕立時會圓上來。
可惜她似乎毫無悔意,張口便道:“不要!青菜哪有排骨好吃?要瘦麽,原也瘦得快。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我又沒什麽悅己者,要漂亮做什麽?”
樓小眠歎道:“如今還沒找到悅己者了?”
木槿湊近他,低笑道:“其實已經找到了!知道麽,我每次見到樓大哥都愉悅得很。”
恍惚見有人踏入,她也不抬頭,揮手便道:“去,給我炒盤青菜,再來些鮮果!”
但四周忽然間鴉雀無聲,連對面的許從悅都放下筷站起身來,哭笑不得地看向木槿。
侍立一旁的女婢已行下禮去,“拜見太子殿下!”
樓小眠邊起身行禮,邊已忍不住抱怨道:“姑奶奶,你坑我不是這麽個坑法的呀!”
木槿微笑道:“誰坑你了,我說的是實話嘛!”
轉頭看向門外,卻見青樺正無奈地向她使著眼色,才記起方才青樺仿佛曾在外說了什麽,估計是在提醒她太子來了,可她正說笑得開心,根本沒有留心。
她也不驚不急,待眾人行了禮,才起身斂衽一禮,“太子一起用膳吧!”
許思顏歎道:“若我不回來,大約你們吃得更開心吧?”
許從悅忙道:“太子,是愚兄餓了,又不知太子回不回來用晚善,因此讓先行開飯。太子看,碗筷早就預備下了,飯菜也有留著,我這就讓人端上來。”
許思顏瞧時,果見上首位置空著,碗筷已經擺好,遂坐下身,微笑道:“母后一向就誇你做事仔細,滴水不漏。”
許從悅正稱謝時,木槿向樓小眠悄笑道:“樓大哥,從悅哥哥做事,一向不漏水,隻漏人。”
樓小眠雖不知她指的是當日黑桃花從慕容依依的車底漏出去,但看木槿模樣也曉得必定又在取笑許從悅,苦笑道:“太子在這裡,你安分些吧!”
許思顏眉峰挑了挑。
他在就該安分些,不在時就可以不安分?
“小眠,我們從人甚多,驛館仿佛太小了些,今晚我就和你擠一屋吧!”
樓小眠怔了怔,忙溫和一笑,“附近有幾家客棧,既然擠了,我帶我的人搬客棧住一晚吧!”
“那不行。”許思顏夾起排骨,似笑非笑,“我每次見到小眠都愉悅得很。若是共處一室,更是愉悅無比……小眠你難道不願意與我在一處嗎?”
站在旁邊布菜的下人瞧向樓小眠清雅脫俗的面容,已禁不住流露“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各自心領神會一笑。
樓小眠那爾雅笑容便有些維持不住,忍不住歎道:“我早晚被你們夫妻倆玩死!”
許思顏柔聲道:“小眠你別怕,我知道輕重,必定好好待你。”
這一回,連木槿看向樓小眠的目光都古怪起來,一臉替他不值的惋惜。
樓小眠頓時食難下咽。
而那一位則吃得格外香甜,“這排骨是哪位廚娘做的?味道真不錯!”
屋外侍立的隨從裡,則有一位聽得格外惆悵,歎道:“油膩膩的,這排骨有什麽好吃的?”
青樺在旁勸道:“你叫顧湃,又不是排骨,他們吃排骨關你什麽事?咦,你現在也覺得你叫排骨了嗎?果然公主說得不錯,叫著叫著就會順耳了……”
吃罷晚膳,許思顏倒也沒像木槿想的那樣迫不及待,看下人將食桌抬走,奉水來漱了嘴,又奉了茶,接來緩緩地喝著,忽抬頭看向木槿,“今天下午我們在殉情峰的崖壁上發現一處洞穴,裡面有血跡和被人斬殺的死鷹。”
“哦……莫非是刺客的藏身之處?”
木槿安之若素地喝著茶,手都沒抖一下。
許思顏道:“沒看到刺客,卻看到了你的衣衫碎片。”
“那樣啊……”
木槿茫然地看著他,“是不是說,我曾被帶到那裡去治傷?”
許思顏看不出她神色間有何異樣,隻得歎了口氣,又道:“孟緋期下午回來了,說是追蹤一路刺客,結果陷入他們埋伏,中了迷.藥,不得不抽身逃開,待藥性過去再返回,所以晚了。他倒是帶回了刺客的線索。”
木槿不覺問:“什麽線索?”
許思顏看著她泛著紅暈的面龐,向她招招手。
木槿傾過身聽時,聽聞他低聲道:“他不是你娘家親戚嗎?自個兒問他去吧!”
木槿噎住,差點沒把手裡茶盅砸在他那張詭笑的俊臉上。
許從悅的隨從全軍盡墨,本來落落寡歡,此時卻由不得失笑出聲:“讓你耍我,也有被人耍的時候吧?”
正說笑時,那邊有侍從稟道:“太子殿下,蘇將軍來了!”
許思顏左右看了下,說道:“都是自家人,就這喚進來吧!”此次領軍前來救助太子妃的蘇落之,本是許思顏的愛妾蘇亦珊之兄,算來的確是一家人。
木槿不似慕容依依長袖善舞,除了許思顏的親衛,並未見過幾個外臣。但她長久在許知言跟前侍奉,身在大吳權力巔峰之處,許知言又刻意教導,故而她對於國事政事並不隔膜,甚至遠比一般人看得真切。
鳳儀院那些蜀國帶來的隨從,素日無事也常為她收集群臣資料,從容貌到個性到佚事都有提及,故而當日被慕容家的人追逐,她一眼便能認出來者是臨邛王慕容宣之侄慕容繼棠。
蘇落之的父親蘇世柏科舉出身,本是個標準文官,出任地方官時恰遇一起兵變,遂帶城中士卒誓死抵抗,竟在朝廷援軍到來之前打得叛軍望風而遁,意外顯出傑出的領軍才能,吳帝許知言遂排除眾議,將其改遷州道防禦使,如今已升作鎮軍大將軍,在軍中甚有威望,連長子蘇落之都已是倍受太子倚重的後起之秀。
木槿時常聽許知言父子提及蘇家,此時留心瞧時,卻見蘇落之踏步進來,果然氣宇軒昂,高大俊朗,眉目和蘇亦珊有些相像,看著尚有幾分出身書香門第的儒雅。
他跟諸人一一見過禮,才道:“雍王殿下的車乘以及車上輜重已盡數運來,京中遣來供雍王殿下一路使喚的仆役也到了,末將會遣一隊人馬護送雍王回去。”
許從悅不覺面露喜色,“如此,謝過蘇將軍了!”
蘇落之又道:“山中無意間找到的盜賊所蓄財寶,亦已盡數運來,依太子所說分作兩箱,一箱送予太子妃添妝,一箱送予雍王殿下壓驚。”
許從悅眼睛一亮,“很值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