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掌太子府沒幾天,木槿已將內外事務打點得十分利落。
於是這日補眠了一個時辰,便未去宮裡相伴吳帝,快刀斬亂麻處理完瑣事,照舊練劍,看書,喂魚,賞花……看著十分之悠閑,仿佛已將昨日之事拋到腦後。
只是不知怎的,她總覺得心不在焉,連葵瓜子也懶得嗑了。
明姑姑詫異,問道:“公主,你是不是和太子吵架了?妲”
木槿道:“吵架?他敢!只是有些誤會,解說清楚也便沒事了!”
她看向窗外漸漸沉下的夕陽,納悶道:“不過近來的確容易煩躁,莫非是這兩日天太悶熱了?”
這都仲秋時節了,天高氣爽,鳳儀院景致也處處隨著木槿心意,哪裡令人悶熱煩燥了?
明姑姑看著木槿又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再聯想近日木槿不思飲食,神思倦怠,忙默算木槿月信。從前過著與閨閣小姐無異的太子妃生涯,月信向來準確,遂也不曾特地留心。但她自七月下旬歸來,至今差不多一個月了,並未見癸水到來……
明姑姑驀地兩眼放光,叫道:“公主,莫非你……”
木槿愕然看向她時,忽聽得外面忽然傳來近侍們夾雜著驚呼的交談。側耳細聽,便聞得織布正惱怒地咒罵:“沈南霜這賤人!早知她不是個好東西!”
木槿推窗問道:“怎麽了?”
青樺等正在前院裡說話,臉色俱不好看。
見木槿問起,青樺隻得上前,覷一眼木槿的臉色,悄聲道:“聽聞宮中聖旨已下,不僅封了前兒說的那四位美人,升了蘇保林為良媛,還有一道旨傳到了紀府,說……也封沈南霜為昭訓。”
“沈南霜也封了?”
木槿心中咯噔一下,沉吟片刻,扶著窗邊吩咐道:“立刻去查太子和沈南霜今天行蹤,還有見過哪些人,速來報我!”
“是!”
青樺見木槿神色如常,只是眉宇沉凝,知她心中亦是驚怒,急急領人前去。
木槿素日在宮中行走,早知這類瑣事一般不會稟報吳帝,多半門下省呈上,由太子加蓋禦印即可。
也就是說,許思顏在調查後並未相信她,而是采信了沈南霜的話!
她甚是不解,氣鬱之中更覺胸悶不已,卻忍耐著不肯形之於色,轉頭吩咐道:“預備晚膳吧!”
明姑姑擔憂,正要問時,木槿道:“我去抄會兒經書。看來想當穩這太子妃,少不得修心養性。”
明姑姑納罕公主何以變得如此溫懦時,卻聞木槿道:“也少不得造些殺戮。提前抄些佛經消消罪孽也好。”
話語清清涼涼,似此刻窗扇間吹入的風,秋日的蕭索裡,有清晰的寒涼襲來。
許思顏回到鳳儀院,卻見晚膳已經預備妥當,自己與木槿最愛吃的羹湯正在他踏入屋中的前一刻端上桌,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他問旁邊的侍女:“太子妃呢?”
侍女忙道:“說在替皇上抄經書呢!”
“抄經書?”許思顏沉吟,“沈姑娘封昭訓之事,太子妃應該知道了吧?”
侍女亦是機靈人,微笑道:“仿佛有人提過了,奴婢在外邊侍候,也未十分留心。”
“哦,太子妃沒說什麽?”
“沒有,就讓安排晚膳等太子回來,她自己抄經書去了,明姑姑讓太子回來時到後面回稟一聲。想來這時候也快來了吧!”
沒在抄直飛九天之外的鯤鵬,似乎比他預料的要好些。
許思顏心裡略略安定,正要讓人去請太子妃時,身後已傳來木槿的聲音:“今日是不是政務繁忙?回來的似乎要晚一些。”
許思顏一轉身,正見木槿一身水碧色衣裙,披著月白色緞面披風。披風下擺以五彩絲線繡一枝木槿蜿蜒而上,三五朵粉紅花兒豔綻於碧葉間,最上端又有一兩個花骨朵兒,隨著她輕捷的步履待放不放,似在逗弄著穿梭於枝葉間的兩枚彩蝶。
許思顏微笑,然後牽過她的手,問道:“又在抄經書?抄了多少份了?”
“也沒數,不過隨意抄抄,求個心靜罷了!”
她解了披風,遞與侍女,笑道:“午膳
一個人吃,甚是無聊,所以晚膳豐盛了些,大狼需陪我多用些。”
許思顏應了,一邊坐了,一邊問道:“從後面臥房過來,才那麽一點子路,怎麽特地穿件披風?這時節還不算冷,瞧你氣色也不好,莫非著涼了?”
木槿輕笑,“時節倒是不冷,只是今日陣陣心冷。”
許思顏瞅她一眼,“人道夫妻連心,果然不錯。我也正覺心冷呢!”
明姑姑見狀不解,連忙吩咐丫鬟們盛湯布菜,笑道:“太子、太子妃先吃飯,吃飯!這幾日的確冷了,眼看著這飯菜剛上,一轉眼便有些涼了!”
木槿盯著許思顏,半晌才唇角一彎,“好,吃飯!”
許思顏默然端起羹湯嘗著,卻覺平時最愛吃的飯菜,今日品來全無滋味。他亦想不通,今日他所知曉的種種,原該是由他向太子妃興師問罪,為何臨了,他卻決心將一切壓下,提都不想提及?
可惡的是,木槿居然用這種眼神看他,仿佛她才是該向他興師問罪的那個。
她還當真以為,她的那些事可以瞞得過他一世?
於是這頓晚膳吃得異常沉默,甚至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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