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帶人圍向那假山的,正是吉太妃等一群人。
許思顏領著一眾隨侍奔過去時,吉太妃等人聞報,立於假山外候著,然後看著禁衛軍將附近團團圍住,已自驚詫。
雙方見過禮,吉太妃已問道:“皇帝行色匆匆,莫非宮中出了什麽事?”
再大的事,似乎也該等大行皇帝喪儀完成後再談。至於眼前的事…妲…
似乎犯不著如此大張旗鼓吧?
許思顏不答,墨沉的眸蒙著陰霾,卻有星子清而冷的光不動聲色灼向吉太妃一行人。
“敢問太妃,行色匆匆又為何事?”
吉太妃見他神色大異尋常,一時不敢答話,隻瞥向許思顏身後。
許從悅明知木槿出事已激怒許思顏,也怕生身母親不慎卷入其中,硬著頭皮提醒道:“太妃,皇后娘娘失蹤了!”
吉太妃便略松了口氣,忙低低道:“我這邊是忽聽得傳報,說有宮女趁宮中忙亂,與男子在此行不軌之事。此處是妾等所轄,妾等唯恐此事惹出是非,招人非議,故而急急趕來處置。”
許思顏胸口一窒,連指尖都似已瞬間冰冷,卻隻淡淡睨向她,“怕招人非議還如此興師動眾?”
吉太妃隻覺一道寒意迫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一時張口結舌,竟答不上話來。
許從悅忙溫和問道:“太妃,那宮女在哪裡?”
吉太妃道:“說是藏在假山內。”
“假山內?”
許思顏想克制自己,卻禁不住腳下如飛,徑衝向假山。
木槿,他的木槿,現在正遭遇著什麽?
奔走時帶起的勁風反撲到臉上,獵獵如割。
吉太妃等惴惴不安地奔行在他身畔,喘著氣勉強解釋道:“這假山原是中空的,很是陰涼,往年天熱時可在其中避暑消涼。不過大約在七八年前,京城下了場極大的暴雨,這邊淹死了兩名宮女,屍體被衝到了這山洞裡,發現時已經腐爛不堪。后宮女子大多膽小,再無人敢過來,這山洞便荒涼下來。妾身便是因為這個緣故,多帶了些人壯膽。”
話未了,便聽旁邊蕭以靖冷淡淡飄出一句:“何必壯膽?膽子已經夠肥!”
吉太妃窺一眼那兩名滿身煞氣的尊貴男子,再不敢則聲,隻忐忑看向許從悅。
許從悅又驚又急,瞪了她一眼,卻不便多說。
山洞前早有兩名健壯宮女先等在那裡,都已面紅耳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山洞並不深,未至洞口,裡面的動靜已清晰可聞。
男女交合的不雅聲響裡,男人粗重地喘息著,伴著含糊不清的叫喚:“皇后,要的就是……皇后……”
亦有女子聲音,卻已低弱得微不可聞。
許思顏驀地凍住,冰冷眸光霜雪般從黑黢黢的山洞掃過,然後凝到吉太妃等身上。
吉太妃、李太妃俱是花容失色,忙不迭向後退去,隻恨無法掩了自己耳朵,生出一百張嘴來辯解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可她們身後卻是“丁”的一聲,竟是蕭以靖腰間佩劍驀地彈出半截,如雪流光森冷耀眼,伴著洶湧殺氣翻騰而出。
這個夜一般深沉的男子並未拔劍而起,而是用力將劍柄重又按回,緩緩道:“皇上,請先帶她出來!”
他按回劍柄的手青筋跳動,指節根根發白,似這麽個本該輕而易舉的動作,已經費去了他所有的力氣。
許思顏與他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難遏的焦慮和凜冽的殺機如此清晰,——清晰得就像在看自己的影子。
然後,許思顏低眸看向成諭,沉著吩咐:“通知成詮,圍住這裡,一個人都不許離開,一個人都不許接近!違者,殺無赦!”
尋常宮人尚不明就裡,如吉太妃、許從悅等都已盡數灰白了臉。
幾乎所有人反應過來裡面的女子是誰時,第一反應都是:皇后完了。
這個還未正式冊封就失貞的尊貴皇后,完了。
當著這麽多太妃、太嬪、宮人的面,皇后名節被毀,與皇后本身被毀幾乎沒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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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要保皇后,除非將眼前那麽多祖母輩的太妃、太嬪以及宮侍、侍從盡數滅口。
沒人相信誰為自己失貞的妻子如此瘋狂,尤其還是剛剛繼位根基未穩的年輕帝王。
何況此事絕不是明面上的這般簡單,便是真的大開殺戒,也未必堵得住悠悠眾口,未必保得住那位容貌平平的失貞皇后。
可許思顏絲毫不曾猶豫,便斷然下了那樣的旨意,快步奔向洞口。
那是木槿!
他的皇后!
那些人不是在羞辱她, 更是在羞辱他,羞辱先帝,以及他們的大吳江山!
嘲笑先帝費盡心機保下的江山,他們一時得不到手,可以肆意踩上一腳,狠狠打新君一個響亮的耳光!
譏諷被吳蜀兩國國主疼愛的新後,未曾冊封便不得不因名節被毀而被棄捐一旁,未得榮耀先受萬人恥笑!
可萬眾羞辱恥笑又如何?那洞中受盡蹂躪苦楚的,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小槿,是他誓將攜手同老的愛侶!
看向黑黢黢的洞中時,他的眼睛已像被烈火燒灼,眼前如有血色翻湧。
他必須將她救出來,並保下來!
有多少人嘲諷,多少人鄙夷,多少人攔在跟前等著看他和她的笑話,他將不會介意拿他們的鮮血來葬送他們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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