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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寵-凰圖天下》七十一風波落定,暗湧不停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兩聲長喝之聲傳來,一片慌亂的大殿之中瞬時安靜了下來,公孫烈一身戾氣未散,此刻大步向著大廳之內走了進來,孫婉跟在公孫烈的身後,一雙眸子如電一般的射向場中眾人,在看到湘嬪的時候眸光微微一寒。

 “拜見皇上,拜見皇后娘娘。”

 眾人齊齊的行禮之聲讓公孫烈眉頭皺緊更是不耐,他直直的走到淑妃的身邊,“玉瑾,孩子怎麽樣了?”

 簫玉瑾面色青白,額頭之上更滿是汗意,此時看一眼殿門緊閉的內殿,“太醫也是剛剛才來,臣妾也不知道裡面怎麽樣了,臣妾——”

 簫玉瑾說著便哭了起來,公孫烈看一眼打翻在地的碗碟,眸光落在了地上的絲絲血跡之間,他眸色猛然一變,“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話含著雷霆之怒落地,眾人聞言當即跪了下來,簫玉瑾面色淒楚,“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只聽見婠婠夫人叫了一聲,之後就看見她面色大變的倒了下去,再然後後就看見了她身子底下全是血,全是血,就和臣妾當年一樣。”

 烈帝眉頭一皺,看簫玉瑾一眼似有不忍,他抬手將簫玉瑾扶起,輕輕拍拍她的後心,“你不要著急,這件事如果與你無關,朕必然不會怪你!”

 簫玉瑾抹抹眼淚,“臣妾已經第一時間將這大廳封鎖,所有人都在這裡沒有出去,皇上要追究要查誰盡管查,反正臣妾問心無愧絕對不會害怕。”

 孫婉在一邊早已忍不住了,此刻站出來一問,“婠婠到底是吃了什麽才成了這樣?若是有心人想要害我孫兒,本宮一定不饒她!”

 此話一落,公孫烈也問簫玉瑾,“玉瑾,夫人吃了什麽?”

 簫玉瑾眸光往那地上的碗碟之間一掃,那小貂模樣的湯盅十分顯眼的滾倒在一邊,她指指那小盅,“似乎是這個。”

 公孫烈眸光從眾人之間掃過,隨後又目光直直的看向簫玉瑾,“這東西是什麽,是你給太子夫人做的?”

 簫玉瑾連忙搖頭,“今日的菜單廚房向臣妾匯報過,臣妾從來不知道有這道菜,臣妾不知它是什麽從哪裡來,更不知道它又是如何跑到了婠婠的手上!”

 公孫墨眸光一沉,這廂公孫慈一臉慘白的跪在一邊,見此本是打算開口的,然而她的話還在嘴角便被人生生的捂了住,雅嬪跪在她身後,眸光之內是她不能明白的深沉,甚至帶著些微的恐懼。

 “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便是這個當兒,那大廳之後緊閉的殿門被打了開來,一個太醫打扮的人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滿臉都是汗意,在他的胸口,那白色的領口已經被鮮血染成了豔紅色,此刻觸目驚心的映在那裡,外面的夫人小姐們看的倒吸一口涼氣。

 公孫烈眸色一沉,“裡面怎麽樣了?”

 太醫顫顫巍巍的跪下身子,“回稟皇上,夫人的孩子沒有保住。”

 孫婉當即便是眼前一黑,幸虧得身後嬤嬤扶住才站穩了身子,淑妃簫玉瑾也是面色一白,卻聽公孫墨聲音沉穩的問,“是為何才流的產你可查清楚了?”

 太醫的身子幾乎快要匍匐到地上,“回稟皇上,夫人食用了含有大量麝香的東西,這才導致了急性小產。”

 顧雲曦等人眉頭都是一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聚在了那小貂的湯盅之上,公孫烈也看過去,“你,去看看,那一堆東西裡面有哪一樣是含了麝香的?”

 太醫就那般跪在地上爬了過去,他也不忌諱的用手指在湯盅茶碗上一一沾了東西放在鼻端輕聞,片刻再次對著公孫烈拜了下去,“皇上,若是下官印證的不錯,正是那湯盅有問題。”

 眾人隨著太醫指向的手看過去,正是那小貂湯盅!

 公孫烈深深吸一口氣,“真是豈有此理,在我大內之中竟有人居心叵測殘害我大燕皇肆,這湯盅到底從何而來?”

 滿場都是靜默,跪著的宮外家眷們沒有想到進宮會遇上這樣的事,此時已經被嚇得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公孫烈的目光森森的從所有人的身上掃過,忽然目光釘在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婢女身上。

 “你,告訴朕,你知不知道這湯盅是誰端上來的?”

 眾人的目光掃過去,只見那婢女正跪在未來的德王妃顧映雪身後,她似是不敢抬頭看公孫烈一眼,此刻聲若蚊蠅的說了句什麽,烈帝一皺眉,“大點兒聲!”

 那婢女深吸一口氣,“回皇上,奴婢看到是敬慈公主端過去的!”

 話音一落,公孫烈將森寒的眸光落在了公孫慈的身上,他看一眼公孫慈身邊的雅嬪,輕聲開口,“敬慈,你來告訴父皇,你為什麽端著這湯盅給太子夫人?”

 公孫慈此時才後知後覺到雅嬪恐懼的原因,她微微發著抖,根本不敢抬頭看公孫烈,“回,回稟父皇,阿慈是從,是從一個婢女的手上接過來的,阿慈不知道那是,那是害人的東西,阿慈要是知道,阿慈一定不敢——”

 “敬慈公主的年紀也不小了,為何說話說得這般不清不楚,你若是說不清這湯盅是從哪裡來的,你可知道你要承擔多大的罪責!”

 孫婉擲地有聲的話語落定,公孫慈已經掉起了眼淚,公孫烈眉頭微皺,“太子妃現在在何處?”

 簫玉瑾聞言當即上前一步,“太子妃剛才也受了驚,現在在另一件小室之內休息。”

 公孫烈點點頭,“聽說他們兩個是坐在一起的,既然如此去叫太子妃的婢女來,朕要問個清楚!”

 話音落下便有下人去召太子妃的婢女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雲曦隻覺得自己的腰幾乎定成了這個形狀,然而烈帝不說起來這滿屋子跪著的人根本沒人敢動一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聽得烈帝問道,“把剛才的情況跟朕詳細的說一遍!”

 那小婢也是滿臉的懼色,然而公孫烈的眸光實在是太過逼人,她斂下眸子低聲道,“今

 日我家主子本來和婠婠夫人坐在一起的,剛開始都沒什麽,就是之後敬慈公主送了一盅補品來,本來是送給太子妃的,是太子妃好心覺得婠婠夫人的補品沒有她的多這才將補品推給了婠婠夫人,太子妃想著是敬慈公主送過來的就沒多想,卻不想害了婠婠夫人——”

 婢女說完雅嬪的身子更是僵硬了,而公孫慈攥緊了自己娘親的手,已經被嚇得淚水連

 連,孫婉再看一眼雅嬪和公孫慈二人,“敬慈公主還有何話要說,你說是從一個婢女手中接過來的,你說說那婢女長什麽樣子,這殿閣之內的人可是一個都沒有出去的,本宮今晚一定把她揪出來!”

 公孫慈聞言淚水更多,她茫然的四顧一圈,最後將求救的目光落在了雅嬪的身上,“我不知道,我忘記了,我沒有細心看那個婢女,我只知道她穿的衣服是這伏月宮之中的宮女服,粉色的,模樣打扮也和其他人一樣,其他的,其他的我都忘記了——”

 含著哭腔的話語一句接一句而出,雅嬪到底還是沒有將忍住,她深深拜倒在皇帝腳下,“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錯,阿慈是你看著長大的,這件事根本與她無關,皇上有什麽責罰,就責罰臣妾吧,臣妾願意承擔一切罪責。”

 孫婉冷哼一聲,“妹妹本是不問外事的主兒,今兒怎麽如此殷勤,妹妹不妨勸勸敬慈公主,好好的記一下那婢女到底長什麽樣子,或者她有沒有看到過是誰身邊的人,將這些說個清楚明白才能讓人信服。”

 雅嬪眸光一深,“阿慈不知道,臣妾也不知道,只求皇上將今日之事算在臣妾的身上,不要遷怒與阿慈,她畢竟還年幼啊皇上。”

 公孫烈看著雅嬪的模樣微微皺眉,卻還是盯著公孫慈道,“你說你看到的婢女打扮是這伏月宮之中的?”

 公孫慈點點頭,公孫烈陡然將目光轉向了簫玉瑾,簫玉瑾當即色變再次跪下身來,“皇上,臣妾馬上將我宮中的下人全部召集起來憑您查驗,只可惜敬慈公主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相貌,難道我宮中的所有人都要下大牢嗎?”

 公孫烈這般聽著,皇后孫婉卻是眸光一抬,“妹妹這是什麽話,現如今我長卿的孩子都沒了,今日的宴會是在你的地方舉行的,再怎麽樣你的罪責都是逃不了的,來人,將淑妃宮裡的下人都給我拿住!”

 此話一出當即有侍衛們衝了進來,他們強橫的從各個廳閣之中將所有穿著粉衣的小婢都帶了出來,不一會兒,外面的庭院之中就跪滿了人。

 簫玉瑾見此朝著皇后一笑,“姐姐這話從何說起,如果按照姐姐的意思在誰那裡流的產就要誰來承擔責任,那當年妹妹可是在姐姐的春日宴上流掉了孩子,可妹妹依稀記得當年姐姐你只是處死了兩個花容月貌的貴人,之後再沒給妹妹任何交代,姐姐如今這樣說,可是打算給姐姐您自己加一道罪責?”

 孫婉立時面色大變,“你——”

 公孫烈實在反感,此時看到外面的婢女都被帶了出來,便看向公孫慈,“敬慈,你去指認,今日是你將那湯盅放到了太子妃的面前,你若是指認出來了父皇今日便繞你,否則,你年紀雖小,卻也不能被他人利用成了儈子手!”

 公孫慈面色畏懼的看著雅嬪,後者看著她迷蒙無措的樣子亦是滿眸的心痛,她替她擦掉眼淚,手微微顫抖。

 簫玉瑾眸光一轉,此時卻是不依了,“皇上,敬慈公主隻說那人是穿著我宮裡的下人服,並沒有看清那人的長相,您現在一定要公主指認,公主若是因此心生畏懼胡亂的在現場指認一個,那豈不是平白的讓我的人背了罪責,最終要負責的還是臣妾——”

 簫玉瑾的話不無道理,孫婉卻是冷笑一聲,“妹妹若是沒有做錯,此時又何必心虛,敬慈,你去指——”

 公孫慈看看雅嬪,再看看公孫烈,而這廂,簫玉瑾卻是將狠辣的目光落在了公孫慈的身上,公孫慈直流眼淚,隻覺得茫然的很,前一刻還和太子妃說說笑笑的她哪裡想得到禍事來的這樣快,而她,到底該不該指認出來,若是認不出來,這一場宮闈血債又該由誰來擔當——

 公孫慈站起身來,眸光從滿場跪著的華服女子們身上掠過,從小就一帆風順從未受過什麽委屈的她在忽如其來的陰謀醜惡面前一下子失去了勇氣,她一步步的走向中庭,有慘白的月光灑下來罩在那些小宮女的身上,她們瑟瑟發抖的看著她,好似再看一個吐著信子的毒舌一般。

 公孫慈從那些人面前走過,一個一個十分細致的打量,越是看心中卻是越來越沉的絕望,不是的不是的,都不是的,眼看著還有幾個人就要走完了,她回頭向著廳中看去,越過黑壓壓的跪著的人影,此刻在那明亮的燈火之下,她的母妃正直起身子緊緊的看著她。

 那眸光她十分熟悉,小時候的她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甚至三四歲了連路都走不好,有許多宮女在私下裡嘲笑她,甚至她的父皇也因此而不喜歡她,是她的母妃,每天每夜的教她走路,陪她練習,她的目光每次都是如此的溫暖,含著鼓勵和支持,她總是會說,“阿慈,你還這麽小,不要著急,慢慢走,不要怕,跌倒了沒關系,只要你不要走錯,不要走錯——”

 是的,不要走錯,她的母妃告訴她,不要走錯。

 公孫慈轉過身子一眼掃過最後幾個宮女,緩緩地走回了中庭,雅嬪眸光含著讚賞的看她一眼,她嘴角一勾,好似也不是那麽害怕她的父皇了,她跪下身子,“父皇,這些人之中沒有給敬慈遞湯盅的那一個。”

 話音落下,中庭的下人們俱是松了一口氣,簫玉瑾面色一松,孫婉卻是當即站了出來,“敬慈,你可看清楚了?今日所有的人可都是在這裡的!”

 公孫慈再次肯定的答一句,“敬慈看清楚了,沒有那個人。”

 簫玉瑾看到孫婉這樣一問眸光一寒,“姐姐也不必這樣逼迫公主,公主既然說沒有那便是沒有,我宮中的婢女服同樣都是內務府每年定製的,就算是現在內務府只怕還有許多存著的,只有是有心人要陷害與我的,很容易就能混到一套來穿上,現如今隻憑一套衣服就要定罪,只怕也不能讓妹妹信服。”

 孫婉嘴角一勾,“妹妹這樣說倒也無妨,只是今日這湯盅再怎麽說都敬慈公主遞到太子妃手上的,既然現在只能認定公主一人,那本宮也就依后宮之例——”

 “皇后!”

 一聲輕喚,雅嬪看公孫慈一眼沉沉的開了口,“皇后娘娘,今日之事並非因阿慈而起,只是阿慈年幼無知終究是成了幫凶,臣妾不想替阿慈推卸責任,只是阿慈是臣妾一手教導出來的,她的不是就是臣妾的不是。”

 “母妃!”

 公孫慈眸光一變,她好似知道雅嬪要說什麽,面色著急的跪著爬到了雅嬪的身邊,而雅嬪卻仍舊面色不變的道,“請皇后娘娘法外開恩,臣妾願意替阿慈承擔一切罪責,請皇后娘娘懲罰臣妾吧。”

 簫玉瑾微松一口氣看著那擁在一起的母女兩,眸光之內一抹憐憫一閃而逝,而這廂孫婉卻是將眸光落在了公孫烈的身上。

 公孫烈看著堅定地斂著眸子的雅嬪深深一歎,這個女人從來不是能討他歡心的女人,更加不將他的寵愛放在心上,如果,如果她能向其他人一樣對他多一點點討好,或者今日她能苦苦哀求他一番,他或許會真的不忍讓她受什麽苦頭,可是,她沒有。

 “雅嬪愛女心切,朕心亦然,且敬慈年幼無知終是雅嬪教導不善所致,將雅嬪幽禁掖庭宮代罪受罰,敬慈公主禁足福雅宮,此事未查明之前,俱不準出宮半步。”

 公孫烈冷硬的話語涼涼落定,滿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氣,今日這一場血光之災,終究要有人受罰的,不管是代人受過還是本就是她所為,這幽幽深宮的每一場罪惡都需要另一場罪惡來做終結,只有這樣,這表面浮華的天家威儀再能繼續下去。

 今夜是刀光劍影的滅頂災禍,當這一夜逝去,再不會有人關心這一夜的對或錯,人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真真假假分不清楚的日子,明日又是歌舞升平。

 顧雲曦呼吸一滯,她微微抬眼,不遠處的雅嬪低垂著眸子靜靜的跪著,公孫慈像個斷了線的精致人偶眸光呆呆的看著雅嬪,孫婉一臉沉色的看著那對沒能合她心意的母女,公孫烈眸中一片幽暗看不清情緒,簫玉瑾眸光冷冷的跪著,似乎在思索著這一場算計之中誰才是勝利者。

 她再看向一旁,湘嬪自始至終面色都沒有多少變化,顧映雪亦是一直低著頭,在她身後的侍女,正是錦文。

 有侍衛走了進來,他們有禮貌的請雅嬪和公孫慈起身,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中領著二人走出了這燈火繽紛的大廳,在雅嬪和公孫慈的前面,一個是宮中淒寒慘淡人人畏懼的冷宮,一個是溫馨不複滿眸淒涼的囚籠。

 此刻的公孫慈滿腹惶然的看著自己最至親的人離得她越來越遠,她本以為這是她這輩子最殘忍的時刻,這一刻她更是有些後悔適才的選擇,然而她不知道,對於命運的無情來說,這還遠遠不夠。

 對於今夜來說,雅嬪母女的下場還不足以擔當這一場禍事,公孫烈招來禁衛軍林築,再招來刑部尚書於永,將今夜在場的所有人簡單的審問了一番才作罷,太子妃桌案上的所有物品都被於永的下屬收了起來,顧雲曦看著那隻小貂湯盅,再次清晰的想起了公孫慈頭上盤著的貂尾,她不禁想趙琅華的侍女說的不錯,如果今夜端著湯盅過去的是別人,趙琅華和婠婠會不會多添一份心思不喝那補品。

 顧雲曦走出伏月宮的時候外面正飄著雪,遠遠地就看到了一臉沉色匆匆趕過來的太子和公孫墨,前者看都沒看她一眼滿臉淒色的衝進了伏月宮去看他心愛的女人,顧雲曦不禁又想起了婠婠,這個剛剛得到幸福的女人可會想到她的幸福竟是如此的短暫?

 而沒了孩子的她,還能有什麽倚仗?

 公孫墨停在了她的身邊,眸光深沉,顧雲曦深吸一口氣,“綰夫人小產,湘嬪娘娘和姐姐都沒有什麽事,雅嬪娘娘被關進了掖庭宮,敬慈公主被禁足在福雅宮。”

 公孫墨眉目一轉,“雅嬪?”

 公孫墨的意外讓顧雲曦又是一陣感歎,是啊,怎麽可能是雅嬪,這一刻她似乎有些能理解這個深宮之中為什麽全是爭鬥了,因為從進宮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人能置身事外,這深深的宮牆之後到處都是沁了毒的冷箭,不定在什麽時候,就會朝你射來,你除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之外別無選擇。

 顧雲曦眸光微眯,“湘嬪娘娘還在裡面,王爺若有什麽疑問可以去問娘娘。”

 微微一頓,顧雲曦又道,“綰夫人小產的事只是一個開頭,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是何人所為,但是王爺也知道一定不是雅嬪,接下來的事情會有什麽發展誰也不知道,王爺別忘了提醒湘嬪娘娘。”

 公孫墨點點頭,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疲倦,當下便輕拍她的肩膀囑咐她小心回家,隨後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伏月宮之中。

 天色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星子全無,紛紛揚揚的大雪落下來,顧雲曦從伏月宮之前的石階上一步步的走下去,身邊是滿面駭色急匆匆出宮的其他官員家眷們,她也不著急,沒走幾步雪粒子就落了她滿肩。

 她站在伏月宮前回頭看那高高揚起的牌匾,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雪夜,她和越娘兩人跪在這雪地裡,沁人的冷氣包裹了她,又刺透了她,她好想回到了蒼墨高原上那麽多個沒有希望的血夜,沒有人來救她,好似一場噩夢永遠都沒有醒來的時候。

 忽然,顧雲曦腦海中一道光影一閃,一直被她想記起來卻又難以看清的東西終於明亮清晰的浮現,那一道轎門,那一個墨色的身影,還有她在德王府看到的大氅,她呼吸一滯,攏在袖子裡的手使勁的緊了緊——

 不遠處正有一道深色的小轎慢悠悠的朝著這個方向行來,萬俟宸緩緩掀開窗簾往伏月宮的方向一看,宮門之前正有來來往往的人影閃動,慕言在轎子外面跟著,此時朝著一個急匆匆出宮的小宮女跑過去,細細問了幾句才會來,輕聲道,“是綰夫人小產了。”

 萬俟宸一怔,他緩緩閉上眸子,一瞬又睜開,一抹沉色一閃而過,然後他就在那來來往往的匆忙人影之中看到了一個挺秀纖細的背影,她微微仰著頭,似乎是在執著的看著什麽東西,雪粒子從她周身罩下,萬俟隻覺得她快要被淋透了,他眉頭一皺從轎子裡面遞出去一把傘,“給她。”

 慕言一怔,再細細往那宮門之前一看也是看到了那個背影,他應一聲“是”接過來朝著顧雲曦快步走了過去。

 “顧姑娘。”

 輕輕一聲喚,顧雲曦轉過身來,她眸色微有意外,竟然是慕言。

 “你——”

 慕言面無表情如同他的主子一般,“顧姑娘,這是我家主子讓我送給姑娘的,主子說雪大的很,姑娘早些回家。”

 顧雲曦怔怔的接過傘來,看著那墨色的油紙傘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她轉過眼去,正看到一頂墨色小轎漸行漸遠,世事就是如此巧合,她看向慕言,“替我謝謝你家主子。”

 慕言點點頭轉身向著已經走遠的小轎追過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脫口而出的幫自家主子多加了那麽一句話。

 顧雲曦撐開那油紙傘舉著,雪粒子夾雜著呼嘯而過的冷風被傘擋在了外面,她精神一震,瞬時便不那麽冷了,她提起長長的裙擺,就順著那小轎遠去的方向一步步的,在如墨的夜色之中向著宮外走去。

 雪一下便沒有停過,早起的顧雲曦推開窗外面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越娘端著一個托盤進的門來,她打眼一看,竟是一件衣服。

 越娘將衣服拿起來展開給顧雲曦比劃比劃,“小姐,這是祭祖的時候要穿的衣服,您快些換上吧。”

 顧雲曦一怔這才想起來今日已經是臘月二十八,後日的三十一過便是新的一年了,她慢騰騰的去換衣服,心裡一陣空空的,以前這些事情都是洛青衣為她做好的,甚至在她睡前就會提醒她,娘親——

 心中喃喃念出兩個字,顧雲曦隻覺得鼻子有些酸,越娘在身後幫她綰起頭髮,又為她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最後再眸光亮亮的看她一眼才作罷。

 顧雲曦站在鏡子之前,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好像有些胖了,再不是幾個月之前的那樣瘦骨嶙峋的,正照著鏡子呢,徐大娘就冒著雪掀開了簾子,一陣冷氣直直入了門,顧雲曦一個沒忍住“阿嚏”一聲。

 越娘眉頭一皺,“哎呀大娘啊,快進來,姑娘好像受了點涼。”

 徐大娘這才趕忙將門簾子掩住,嘴角含著笑道,“我來看看姑娘準備的怎麽樣了,今年祭祖要簡單些,隻用在祠堂裡念一晚上經就好了,我來跟小姐說一聲,那祠堂晚上冷得很,小姐要多穿些才好。”

 話音落下越娘趕忙就找衣服去了,顧雲曦眉頭微皺,揉著鼻子懶懶的躺在榻上不想動,“可不可以不待一晚上——”

 徐大娘暖暖一笑,“誰叫你是顧家二小姐呢,祭祖在老爺看來是個大事,大意不得的,小姐就忍著些,多穿一點熬一晚上倒也沒什麽的。”

 顧雲曦聞言眉峰一沉,誰讓你是顧家二小姐呢——

 中午時候就有人來叫了,說是祭祖要開始了,顧雲曦緊趕慢趕的走到祠堂的時候眾人基本上都來齊了,她隻覺得精神不振,卻還是得強忍著站到了顧子軒的前面,顧子軒幾日不見,看她來了依舊是沒什麽好臉色,可是此時的她卻是沒精力去關注他了。

 顧中正立在最前面,有法師圍成一個圈兒口中喃喃念著經文,顧雲曦站在這圈子裡被熏香熏得隻想打噴嚏,可還的拚命忍著,忽然身後有人戳她,她轉身卻是顧子軒,眉目已現幾分俊氣的少年嫌棄的看著她,給她遞過來一個小布包。

 她狐疑的接下,放在鼻端一聞卻是一股子清涼,再一聞才知道這原來是薄荷,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漸漸地倒覺得鼻子也不難受了精神也好了許多,待法師們將經文念完為顧中正卜算時卻是出了岔子。

 那當頭的法師皺著眉連著卜算了三次卻還是沒有說出顧中正來年的命數,眾人看著都覺得十分的不安,顧中正皺著眉頭道,“大師,可是出了什麽問題?”

 法師眉眼微動,“請恕貧僧之言,施主來年恐怕有血光之災。”

 顧中正眉眼一沉,“當真?”

 微微閉著眼的老僧點點頭,顧中正額上已經溢出了汗意,“大師可有破劫之法?”

 法師閉著眼睛手指一陣掐算,搖搖頭道,“施主命犯煞星,這血光之災不好破啊。”

 顧中正喃喃一語,“命犯煞星?大師可否細細講來?”

 法師微微沉吟一瞬,“施主命裡本是大富大貴之人,可是一年之前施主卻是遇到了一位命數比施主還要富貴之人,這位貴人命中有龍騰九霄之氣,然而此人殺孽過多,命中煞氣也十分的重,與施主你的貴氣相碰,立即有收斂不住之效,所謂樹大招風,因為施主你的命格太過顯貴,難免讓這位貴人動了殺心。”

 顧中正越聽冷汗越多,他眸光幾動,“求大師指點一二。”

 法師閉著眸子,再次掐算一陣才淡淡道,“此劫可破之法有二,其一,施主來年家中不可有紅事,第二,施主從今往後要同這位貴人涇渭分明,並且施主還要將錢財之物遠離自己的身邊,最好是廣結善緣來化解劫數。”

 法師這一席話說完,不僅是顧中正面色大變,連帶著顧映雪的面色都是慘白,來年家中不可有紅事,這豈不是在說她?可是聖旨已下,即便是大師所言父親只怕也將改不得!

 這般想顧映雪心中微松,然而顧中正的心卻是沉到了谷地,一年之前正是他和公孫墨正式開始聯系的時候,也就是這大師口中的貴人必然是他,他仔細一想,一旦公孫墨成功上位登基,那他的身份便是國丈,再加上自己丞相的身份,必然是顯貴無比,想想現如今的國丈孫瑜,顧中正渾身一顫。

 法師掐算完畢,此時已經淡淡起身準備告辭,顧中正面色恭謹的送一行人出門,屋子裡的其他人卻是面色各異,柳氏閉著眼前撚弄著佛珠,可是那手卻是緊緊的攥在了一起,一邊的甄姨娘早就眸色畏懼,一旦這顧中正失了勢,她可怎麽辦,她的兒子可怎麽辦,顧映雪聽到那“不可有紅事”亦是心驚,唯有顧雲曦,她將薄荷布包湊在鼻子邊上,一陣陣的聞著,一副病弱怏怏的樣子。

 顧中正回來的時候顧映雪已經將忍不住,“父親,這法師之言並不可盡信,你——”

 “住嘴!”

 顧中正一喝,看著顧映雪的面色也帶上了幾分寒意,“你以為為父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你為了你那德王妃的位子只怕是什麽都不肯放在心上了。”

 顧映雪面色微變,“父親——”

 “你不必說了,且先在祠堂跪上兩日為為父祈福好了。”話音落下顧中正便一臉沉色的出了祠堂的大門,顧映雪面色青白的立在當地,片刻之後緩緩地跪下身子,她雖然嘴角微動,卻不知道心中念著的到底是什麽。

 晨光破曉的時候顧雲曦終於可以起身,她看看仍舊在一邊跪著的顧映雪微微一福身,“姐姐不要著急,妹妹這就先走了。”

 顧映雪眉頭一皺,並不理她,顧雲曦在越娘的攙扶下走出門去,看著那終於露出一點晴色的天氣嘴角勾起。

 祠堂外面是積起的的厚厚的雪,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雖然一夜的煎熬讓她身心疲累,可是她還是抑製不住的揚起了嘴角,有時候,一點點欲念就勾起人心之中最深處的恐懼,這恐懼會被從他自己心底生出的*無限放大,延伸出猜忌、懷疑和背叛,而這所有的罪孽,最終都需要有人來承擔,是誰呢,顧雲曦嘴角一勾。

 綰夫人的小產被淡化成了一場宴飲之上的不小心,雖然有刑部的暗中查訪,但是整件事情基本上還是一點轉機也無,宴飲當晚有禁軍搜捕整個宮闈,可是最終還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找到,烈帝再一次對禁軍傷了心,在痛斥他們的無能之時也想到了另兩個人,那就是被他下旨新年之後即將上任的顧雲曦和夜七。

 帝國歷四七五年的最後一天,顧雲曦奉詔入宮,今日的她要上勤政殿在眾位朝臣面前拜見皇帝,算是第一次正式的接下了皇帝的聖旨,同時在新年之後的第一天,接替羽林軍的副統領,正式的成為統領一千羽林軍的三品內宮武將。

 顧雲曦再次見到了夜七,彼時的普通小侍衛現如今已經變成了黑甲著身的禁軍副統領,她是在之後才知道原來夜七在震北軍之中也是有赫赫軍功的人,現在按級別更是在顧雲曦之上的,可是似乎是有了之前的習慣,他在看到顧雲曦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公子!”

 顧雲曦今日也是將頭髮高高豎起,身上的衣服雖然並非鎧甲,卻也是件男兒勁裝,這一身下來瀟灑利落,一出現在眾人眼前便是讓所有人眼前一亮,她嘴角一勾,對著夜七一拜,“拜見夜統領。”

 夜七側身一讓,“公子不可——”

 顧雲曦眉頭一凝走過去,“夜統領不要忘了,你現在在我之上,我對你行禮你應該安心受下才是。”

 夜七的不善言辭在顧雲曦面前表現的十分淋漓盡致,他嘴角微勾的笑笑,極少有表情的他便瞬時一亮,顧雲曦看他這般搖搖頭,就與他站在勤政殿之外,直到聽到福安長長的傳喚才走進了勤政殿。

 這殿閣是顧雲曦第一次走進來,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九龍盤旋,雲柱佇立,高高的皇座上公孫烈眸光微眯的看著他們,她和夜七一起跪拜行禮,“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公孫烈滿意的看著這兩個年青人,再次讓福安宣讀了賜封的聖旨,也算是在百官面前定下了二人的身份,期間夜七雖然也是此次封賞一例的,卻是軍中出身,好歹也有幾分實力讓百官無話可說,可是顧雲曦卻是一個實打實的連武功都不會的女兒家,百官狐疑的眼神向著顧雲曦而來,她微微頷首向著皇帝一抱拳,“皇上,下官有一個請求請皇上恩準。”

 公孫烈眉頭一挑,“什麽?”

 顧雲曦微微沉吟一瞬,“請皇上恩準雲曦帶著雲曦的雪狼一同執事。”

 滿朝的嘩然之色,烈帝卻是興味的打量一眼這個眸光晶亮滿身英氣的小姑娘,他似是微微沉吟一瞬,忽然看向了文淵,“文淵,顧雲曦能有今日全靠你的舉薦,你覺得她此行可能準奏?”

 文淵現如今不過是掛著個閑職,許是因為今日是最後一天了,所以他破天荒的來上朝了,文淵看著許久未見得顧雲曦,眉頭一皺,“臣以為皇上當日能準了微臣的舉薦全靠欣賞顧雲曦女兒家卻能馴服雪狼的英武,下臣以為皇上今日可以準奏。”

 烈帝捋著下巴上的胡須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朕便準奏!”

 顧雲曦看一眼文淵,對著公孫烈一拜,“顧雲曦拜謝陛下。”

 這一話落定朝臣們面色詭異,今日許多人都是見過當晚顧雲曦用一隻雪狼壓倒了一個少年公子的,那雪狼在她的教化之下好似能通神一般。

 大殿之上的封賞完畢,顧雲曦和夜七也是第一次站在了朝臣之中聽了朝議,下了朝之後卻沒有完,因為今日是新年的最後一天,烈帝讓眾臣隨他往錦繡殿同樂一番才可回家,眾臣自然沒有反對的,若是往年,今夜的夜宴本該是最為盛大的一次,只可惜前不久宮中鬧出了事端,烈帝已經下令之後的大宴全部取消。

 顧雲曦和夜七走在最後,相視一眼都是嘴角一勾,所謂的行宴也不過是一個過場,今日的公孫烈沒有任何妃子相伴,聽說皇后孫婉因為失去了一個皇孫氣的生了病,而淑妃因為當日事故她也有責任被皇后責罰禁足伏月宮,而其他的妃嬪知道皇帝這幾日都在氣頭上,自然不敢無召前來。

 宴會正行到一半,福安給烈帝端上來一杯茶,“皇上,這碧螺春是今年新進的貢品呢,是剛煮好的,您嘗嘗?”

 烈帝今日的興致並不十分的高,見茶端上來便端起來輕抿了一口,便是這一口,讓本來就皺著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一層,“這樣的茶也敢拿給朕喝?”

 顧雲曦等人聽到動靜都是看了過去,他們手邊的都是明前,為何忽然給皇帝送上一杯碧螺春?

 烈帝將茶杯揮開,福安當即面色恐慌的俯下身子收拾起來,“福安該死福安該死,皇上您消消火,要說這碧螺春只有淑妃娘娘煮的皇上最喜歡,福安自作主張還望皇上恕罪——”

 福安似乎驚慌無比,烈帝煩躁的揮揮手,“行了行了。”

 他眉頭幾皺,忽然一歎,“這宴不吃了,擺駕伏月宮!”

 皇帝發話眾人自然起身跪拜,眼看著皇帝出了門,顧雲曦卻是將眸光落在了福安的身上,這個人,實在太聰明,可是他為什麽要幫淑妃——

 看著這場宴會是進行不下去了,夜七旁裡對顧雲曦道,“公子可要回府?”

 顧雲曦看著時辰不早正要點頭,這廂卻發現一道瘦小的身影從這錦繡殿側門閃了出去,看那背影是穿著宮女服的小宮女,可是顧雲曦還是眼利的看到了她頭頂上的一截貂尾,她眉頭一皺,看著盡數離場的眾人,“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

 微微一頓,她又道,“其實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夜七不好意思的笑笑點點頭,這邊獨自出了宮門。

 而顧雲曦,卻跟上了那從側門閃出去小小身影,前面的小身影走得十分快,且頭埋得低低的,好像生怕別人認出她來一般,顧雲曦步伐不緊不慢的跟著她,看著她即將要去的方向眸色越來越深。

 直到走到了一個無人的轉角,顧雲曦才三步並作兩步的跟了上去,她一把抓在那人肩頭,來人驚駭的回過頭來,顧雲曦眉眼一凝,“公主不能去掖庭宮——”

 ——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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