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頓雙眼合著,面目宛然,似乎只是在沉睡,但是很明顯已經完全沒有了生機,然而梵琳卻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影子。那是個極為模糊的虛影,看上去和歌頓的身體重疊得絲毫不爽,卻隨著莫德雷德的腳步而搖晃著,時時會從歌頓身體裡溢出一部分來。
“這是什麽?他們為什麽要去深淵之底?”梵琳站在時光沙漏下,心中不知不覺總有些隱約的不安。
梵琳心頭的那一小塊陰影總是揮之不去。歌頓也好,莫德雷德也罷,原本都不會對她的心境產生影響。他們活著,他們死去,亦應只是在歷史上留下過一筆的英雄或者是梟雄。
但是現在卻不同了,莫德雷德的出現,甚至讓浮世德為之停轉,這是否意味著,他的命運已經與永恆龍殿交錯在了一起?
這個被稱為魔王的男人,在浮世德的出現或許只是一個巧合,再強悍的傳奇穿梭位面時也需要坐標,而浮世德無疑是諾蘭德位面最耀眼的燈塔之一。他或許只不過是先回到一個熟悉的地方,才能找到前往目的地的路。
深淵之底,世界的最深處,混亂之始。
梵琳終於抬起手,又射出一道時光之力,她想要看看歌頓未來的命運軌跡。然而時光沙漏吞噬了梵琳的時光之力,震動了一下,內部的時砂竟然出現了混亂,那個小小世界裡掀起一場短暫而狂亂的風暴,根本無法形成任何關於歌頓的影像!
梵琳身體一震,唇角就流下了一道鮮血。她的身體內部傳來陣陣灼痛,那是時光之力反噬造成的傷害,極難愈合。
但是身體上的傷痛無法掩蓋她內心的震驚,在曦光之殿內,她付出重大代價,居然無法看到歌頓命運的軌跡,這說明要麽是有極為強大的力量掩蓋了未來,要麽就是歌頓此刻已在永恆與時光之龍力量所及的范圍之外。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人震驚。
梵琳輕歎一聲,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就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圍。雖然她確實看到了很多,但還是所知有限。
在珞琪位面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出現位面毀滅的景象,只能成為一個謎,要再見到莫德雷德,或許才能弄清楚。
不過她的心中忽然掠過了一個剛剛曾被忽略掉的細節,那就是在回溯莫德雷德穿越兩個傳送門的過程時,畫面一角出現了魔龍達拉魔阿的部分頭顱。在那一瞬間,達拉魔阿的許多眼睛裡似乎有一道隱約的光芒閃過。
大神官美麗的雙眉緊緊地蹙到了一起,她怎麽都無法確認這個細節是不是真正出現過,這是極為不尋常的情況。但是現在她的時光之力已經枯竭,再也無力回溯當時的情景。
時光回溯是無比強大的特殊能力,即使是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眷者,漫長的歲月裡,也只有少數人才曾經得到過。而和所有過於強大的能力一樣,時光回溯也有著嚴格的限制,有些限制甚至難以用規則來解釋。
比如說梵琳在回溯某一場景時,就只能使用那個時間點上所擁有的時光之力。一旦時光之力耗盡,就再也不能回溯這一景象。如這種限制,就只能以永恆與時光之龍的意志,或者是時光法則來解釋了。
此時此刻,李察正在黑玫瑰古堡內四處巡視著,一點一滴地清理著家族議會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黑玫瑰古堡只剩下了外殼,內部的藝術品和古董被洗劫一空,就連贗品也沒有放過。但讓李察頗為意外的是,黑玫瑰古堡真正最有價值的東西,多達二十具的城防巨弩以及它們的備用配件和弩箭,都完好無損。
這要歸功於守衛將軍的堅持,也有部分原因是索倫的退讓。索倫始終沒有作好奪取整個阿克蒙德領導權的準備,也因此沒有去動迪斯克拉之怒。
黑玫瑰古堡是阿克蒙德族長的象征與傳統封地,迪斯克拉之怒則是歌頓掌控下的黑玫瑰古堡的象征。如果索倫侯爵垂涎這具傳奇巨弩的價值,而把它掠走的話。那麽在李察成功進駐黑玫瑰古堡之後,必然會由此引發和李察的戰爭。
實際上,阿克蒙德族長的好處,或許只有黑玫瑰古堡及亞山城這塊不算大,也不算富饒的領地。而它所背負的義務,卻往往在領地收入之上。
李察現在就正面對著自己應該背負的義務。他已經巡視完了古堡,站在領主演講的露台上,向下面黑壓壓的阿克蒙德自由戰士宣布招募的方案。
在黑玫瑰古堡內,前來應募的自由阿克蒙德戰士約有三千余人。他們中大多數都具有合格步戰騎士的能力,少數級別還沒達到的,實戰能力其實也差不多了。
李察承諾過無限量招募步戰騎士,也承諾過他們的待遇將與其它豪門相當,而現在李察準備完全兌現這個承諾。按每個步戰騎士千余的初次置裝費用,以及每年近三百的軍餉和與軍餉相當的食宿費用計,光是這一塊,李察今年的軍費就要增加五百萬,以後每年還要支出額外的兩百多萬軍費。
而在歌頓時代,同樣數量的步戰騎士花費只要八十萬。那還要算上歌頓後期培訓政策向支系家族傾斜的支出。
不過讓李察驚喜的是,在這些阿克蒙德中,候選構裝騎士的數量竟接近兩百人!他們大部分都達到了十五級,有十余人甚至已經越過了十七級。雖然他們中絕大多數的天賦已經止步於此,沒有絕佳機遇不可能成為聖域強者,但卻是最佳構裝騎士的人選。
李察依照等級,為這些候選構裝騎士開出了從五千到一萬不等的薪水。這個待遇和其它豪門相比算不上太好,只能說是中等水準,但在阿克蒙德的歷史上卻是前所未有的高薪。
自由阿克蒙德戰士們匯聚在黑玫瑰古堡,更多是為了血脈中對家族的認同,以及對血火榮耀的渴望。不然歌頓也無法以如此低廉到清貧的待遇招募到那麽多忠誠的戰士。但即使如此,歌頓也受限於財力,無法招募太多的戰士。
在李察手上,卻在開辟著阿克蒙德的新時代。
聽到李察宣布的數字,下面的自由阿克蒙德戰士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有人懷疑李察說的不是諾蘭德人類通用語。確實,從李察口中跳出的一個個數字是如此的驚心動魄,是他們此前作夢都沒有想到過的。
當自由阿克蒙德戰士們彼此確認過確實沒有聽錯後,廣場上立刻爆發出一陣如海潮般的歡呼!
然而當歡呼聲漸漸平息,一名臉上帶著交叉刀疤的男人走出了隊列。他回身向下壓了壓雙手,自由阿克蒙德戰士們就安靜下來,顯然他非常具備號召力。
李察認出這個男人名叫布洛林,屬於自由戰士中的一位傳奇人物。他能征善戰,有著出眾的膽識和智慧。十七級的等級雖然還算不上強者,但要知道他原本天賦並不出眾,至多只能到十五級為止。
然而一年又一年,布洛林憑藉超人的毅力與膽識,在戰場上浴血廝殺,在絕地中探索求生,竟然奇跡般地兩次突破瓶頸,達到了目前的境界。如他這樣的人,實際戰力要遠遠超過同級的對手,甚至可與一些聖域強者相媲美。
自由戰士們敬重布洛林的地方,卻不在於實力,而是他的品質與堅韌不拔的精神。
布洛林仰頭看著李察,沉穩的聲音傳遍了全場:“李察大人,我無意置疑您的權威,但還是想提出一個建議。我們來到這裡,確實有為了求取一碗可以糊口食物的想法,但也僅此而已。您完全可以給我們您剛才承諾數字的四分之一,甚至更少都沒關系。多余的錢,您可以拿來招募更多的軍隊,打造更多的構裝騎士,購買更多的武器和座騎。我們這些人,更願意您兌現昨天那一句承諾,那就是帶領我們,將燃燒戰旗插到無數位面上!”
布洛林一句話說罷,身後的自由戰士們既已血脈賁張,發出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戰吼!那衝天而起的殺氣,激得阿克蒙德的燃燒戰旗都在逆風飛揚。不過此刻在黑玫瑰古堡旗杆上飄揚的燃燒戰旗, 中央徽記已經換成了李察的火山世界樹標識。
等戰士們發泄完了胸中沸騰的戰意,李察才用雙手往下按了按,讓大家安靜。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說:“阿克蒙德們,從此之後,你們不光和以往一樣擁有阿克蒙德與生俱來的驕傲,還將會讓你們的家人都過上安定與體面的生活。要讓妻子與孩子們為你們感到驕傲,卻不僅僅是因為你們的勇敢!”
自由戰士們怔怔地聽著,許多已經上了年紀的戰士胸中莫名地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他們忽然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潮濕,這可是比流血還要可怕的事情,於是立刻用力擠著眼睛,或者是假裝看天與地,總之做什麽的都有,可是掩飾得卻是同樣的笨拙。
李察再次讓人群安靜下來,然後說:“我現在有一個夢想,那就是讓所有勇敢的阿克蒙德能夠不再為衣食煩惱。當我們踏上戰場,勇敢地衝向敵人時,不會再為身後的家人擔憂。哪怕我們最終戰死沙場,也會知道我們的妻子和父母能夠很好的生活,我們的孩子可以順利長大。從今以後,我們阿克蒙德或許依然會被稱為暴發戶,但不會有人再說我們是窮鬼!”
許久之後,廣場上響起一陣山崩海嘯般的吼聲……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