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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姿物語》第5章 飛仙劍陣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三月?雷因斯?北門天關

 一劍斬落,集中於劍上的力量還沒轟至,就把周遭十數尺內的空氣迫散,形成真空,令這強橫一劍更加沒有阻礙地斬向眼前敵人。

 在斬落的過程中,所有的聖光、音爆,全部被吸攝回到劍刃中,預計在與敵勁接觸的那一刻,再整個爆發出來,倍增殺傷力。然而,這個戰術卻沒有實現的機會,因為當天草四郎手中十字劍貫穿敵人軀體,卻隻感覺到空蕩蕩的一片,他便明白事情不妙了。

 (幻術?中計了!)

 天草四郎再一次感到驚訝,開戰以來,敵人的戰法可說是變化多端,甚至可以用行雲流水一詞來形容。從一開始,陸遊完全沒有主攻意圖,而以抵天三劍的守勢,消耗敵人力量,伺機反擊,這點就可以讓天草明白到,敵人在面對自己時,並沒有因為月賢者、劍聖的崇高名號而畫地自限,相反地,他采取最能奏效的靈活戰術,令得自己討不了好。

 ‘不拘身分地位的,並不只是你一人,我並沒有被自己的地位給衝昏腦袋,忘記了自己是誰。’很清楚地,對方就正在向自己釋放這樣的訊息,只是沒想到他能貫徹到如此地步,以堂堂一代宗師之尊,居然使用東方仙術中的幻影殘象,誘人上當,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大大不同於兩千年前事事講究身分氣派的他。

 天草四郎並沒什麽時間繼續想下去,因為從他中伏的那一刻開始,對方的反擊已然發動。

 蓄勁已久,抵天三劍的中流一式,在此刻充分發揮了威力。周遭的轟雷聲霎時間整個寂靜了下來,數百道尖錐形的劍氣團,以天草四郎為中心,將他包圍得密不透風,也就在他長劍劈空、還來不及變招防禦時,整個中流劍陣一起發動,朝他狂攻了過來。

 不比與小天位高手的對戰,有著不可彌補的功力差距,面對同級數的強天位高手,轟擊過來的力道,絕對夠資格形成致命威脅,才隻第一輪劍氣攻擊,天草四郎就已經受到創傷,而當他好不容易整起守勢,要抵擋接下來的劍浪攻擊,卻發現了另一件訝事。

 中流之劍的勁道,並不如兩千年前那般單純,而是將早先柔柳、長空兩式的優點混入其內,對著自己的防禦劍勁,發揮種種散化奇效,輕易破去守勢,直擊而來。

 (沒理由的,同樣都是強天位,怎麽可能動起手來會相差這麽多?)

 直至此刻,天草四郎才對此次貿然交手,出現了一絲悔意。相較於自己在故鄉日本的悠閑度日,陸遊這兩千年來,肯定在白鹿洞花費極大心血鑽研武技,並且針對所有可能遇上的對手,一一設計戰術。自己沒弄清楚這一點,一上來就吃了大虧。

 “陸放翁,有你的!”

 時機掌握得絕妙,天草四郎便是要鼓勁護身,也已經慢了一步,長呼聲裡,被接著而來的數百道中流劍氣閃電擊中,大蓬血雨,往外直灑了出去。

 空中一時霹靂大作,劍氣狂嘯,猛烈衝擊波直往外散,令下方竭力組成防護氣網的妮兒、源五郎應付得萬分吃力,饒是如此,妮兒仍然覺得有些奇怪。

 “沒道理啊,雖然是很強,但是兩名強天位對戰衝擊的力道,不該這樣弱的……”

 看了上方兩人的戰鬥,妮兒心裡有數,當兩名強天位高手勁道劇烈衝擊,所激起氣浪怒嘯,瞬間就可以衝破自己這渺小的防護網,席卷四周,而今自己只是感到吃力,實在是不太合理。

 “唔,那個理由大概不難想像吧。”幾乎已經成為妮兒專用百科全書的源五郎,適時地為心上人解除疑惑,“偉大的劍聖宗師,是受了某人請托來此,所以才刻意花費力量,不讓周圍環境破壞得太過分。嘿,妮兒小姐,你應該更專心在他們兩人的戰鬥上啊,強天位級數的決戰,不是每天都有機會看到的。”

 這話沒有說錯,而且妮兒也從中獲益良多,至少透過目睹這一戰,她開始理解到,原來天位作戰可以強大到這樣的地步,那甚至是完全超乎她想像范圍之外的世界。

 近距離感受強天位衝擊的威力,有一種置身在暴風周圍的戰栗感,些許的恐懼、些許的緊張,還有些許的……興奮。

 最令她注意的,是陸遊的抵天三劍,雖然之前曾經久仰大名,也曾見人使過,卻難以想像在原創者手上,會有如此神效。最特別的,還是長空、柔柳兩式的柔韌力道,讓她有一種很特殊的熟悉感覺。

 與天魔功的吸蝕異勁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是緩緩散化,而非歸並於自身,但是運轉起來,似乎比天魔功更為圓熟,不見破綻,令妮兒若有所思,觸及了腦內一些想法。

 “喂,人妖,你覺得……”

 “妮兒小姐也感覺到了嗎?如果天魔功是霸道魔功,現在陸遊使用的,就是同樣功法的王道路子,講究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不慍不火,挫敵於無形之間。和這樣的敵人交手,天草今次要麻煩了。”

 “真、真是有那麽厲害?”

 源五郎沉吟道:“嗯……只不過,有一件事連我也想不透。用白鹿洞的武學來推算,就算把三十六絕技練到最高,也不太可能到達這樣的境界,或許……月賢者在這兩千年的閉關中,修習了什麽別派武學也不一定。”

 “別派武學?不奇怪啊,就像我們修練白鹿洞三十六絕技一樣,人家是武學宗師,又活了這麽久,風之大陸上各門各派的武學,他大概沒有不會的吧!”

 “嗯……但願真是只有如此吧!”

 這是能說出口的話。在一些說不出口的顧慮方面,源五郎則是開始懷疑,根據自己的了解與認識,以陸遊的武學資質,似乎不太可能走上這條路子,將劍道推展至如此境界,如果料想得不錯,那麽……多半是從別塊大陸上的武學得到了好處。

 下方的人若有所思,上方的激戰卻更趨白熱化。憑著強天位的霸道修為,天草四郎在一輪苦苦支撐後,好不容易找到了反擊機會,凜冽劍氣加上神兵輔助,將攻來的中流劍錐盡數隔擋在外,當鎮魂音劍全力爆發,立刻便將勢道已老的抵天劍陣破去。

 “陸老兒!還有什麽招數,通通都使出來吧!”

 破陣之後的天草四郎仰頭長嘯,發出像野獸般的怒吼聲,全力施為之下,真個是嘯天動地,令得周遭雲霧似海潮一般翻滾退開。氣勢雖強,但是配上他滿身血汙、被頭散發的狼狽樣子,就顯得很沒有說服力。

 更何況,強天位高手全力殺敵的威勢,雖然令人畏懼,可是一對照月賢者神態自若,悠閑以待的從容,任誰一看也知道天草四郎情勢不妙。

 “住手吧,天草,就算你我已不是朋友,至少也還有幾分故人之情,同樣都是九州大戰時期殘存至今的老東西,難道非得要在小輩之前如此難看的毆鬥嗎?”

 在一片白雲褪散中現出身形,陸遊的語氣仍是一派悠然。巧妙的戰術、精湛的運劍,將天草四郎創傷並沒有花上他多少力氣。兩千年的冰窟苦修,實在是一段太漫長的光陰,與天草四郎不同,當他出關的那一刻,就有充分把握能製服敵手。

 “住手?開什麽玩笑,我說過要把你的鼻梁打到凹進臉去,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喜歡空口說白話嗎?”

 縱然受傷不輕,居於劣勢,天草四郎仍未罷戰,右手緊握著劍柄,任由鮮血流淌其上,竭力凝運天位力量鎮傷止痛。饒是以強天位高手之強,也無法做到像乙太不滅體這樣的催愈肉身,頂多只能鎮壓傷患,當兩名等級數高手對戰之時,傷勢就有絕對的影響,這些天草四郎全都明白,但他卻固執地不想罷戰。

 “當年我閉關之前,與你的最後一次交手,你我連續三日不分勝敗,最後戰至徒手鬥毆,兩敗俱傷。其實那一次你已經贏了,因為以你初入天位的修為,能夠與在小天位中修練百餘年的我平分秋色,論資質,天草你確實是在我之上。”

 陸遊揚聲道:“但是今時已不同於往日,千年冰封裡,我將修為不住提升,靜思所參悟到的東西,連我自己都覺得訝異。世人俱稱三賢者中以星賢者為最強,可是今日我卻敢說,不但我已經超越卡達爾,便算是胤禎重臨大地,我也能獨力捍衛人間界,將他的野心徹底粉碎。”

 無比狂妄的話語,換做是其他人口中說出,肯定會被以為是失心瘋了,但正因為他是兩千年來人間界的第一人,舉世無雙的白鹿劍聖,再配合適才的優異戰果,這番話就有著難以動搖的磅礴氣勢,倘若置身在滿是群眾的大廣場,下方肯定已有無數百姓痛哭流涕,為著人類守護神的神聖承諾深深感動。

 然而,此刻這番說話,不但妮兒聽得一頭霧水、源五郎陰沉著表情,就連天草四郎也是狀若瘋狂的哈哈大笑。

 “哈哈……陸老兒,你冰封千年,想不到除了劍法大有長進,連說笑話的本事都比從前強得多,要與胤禎陛下相提並論,你發夢還嫌早呢!”

 彷佛被觸及心內的禁忌,天草四郎將怒氣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揚起長劍,寒聲道:“不用故意說些廢話來削減我的戰意,我不是初出茅廬的新手,這等戰術對我沒用,而我奉勸你最好收起你那無敵強者的自信,彼此也是同等級數,即使我被壓在下風,但關鍵時刻仍然是有取你性命的能耐!”

 “唔,是指同歸於盡的殺著?還是指引動千雷天刑?多半是指後者吧,天草你戰鬥不*自身實力,卻指望天降神罰,真是愚不可及。”

 陸遊道:“以人類之身延命千年,逆天而行,故有千雷天刑之限,但據我翻閱典籍,每次天刑的能量儲備,需要一甲子光陰。上趟天刑距今尚不滿半甲子,是不需要顧忌的,就算有什麽突變,我也早已有備……也罷,若天草你執意如此,就來一試我為了應接天刑而排設的飛仙劍陣吧!”

 “廢話!”

 天草四郎怒喝一聲,隨著天心意識運轉,本已褪散無蹤的雲氣瞬間又密布起來,如海似潮一般往前方湧去,悶雷與鎮魂音劍並發,要在對方有所動作之前,將他攔截下來。

 “故計重施,始終都是耶路撒冷的聖城武學,天草你黔驢技窮,焉能不敗?”

 陸遊淡淡一句,手中凝玉劍亦迎了上去。兩柄灌注了強天位力量的神兵正面對撞,散泄出來的天地元氣,猛往八方狂湧而去,氣流爆響,數道雷電巨柱在地面上留下了深刻的裂痕,而當電光劈笞向北門天關,那受到結界法陣守護、能耐天位力量衝擊的城壁,就像是麵粉團一樣地軟塌下一角。

 “不好!”

 衝擊波越過北門天關結界,筆直掃向正在撤退中的五色旗聯合軍,妮兒和源五郎連忙奮力支持起防禦氣罩,在強大壓力下連退數十尺,這才撐過了眼前一關,一雙手臂卻是酸軟難當,險些連舉都舉不起來了。

 “可惡,你不是說他有心守住北門天關的嗎?那剛剛這一下是什麽意思?”

 妮兒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畢竟雙方是敵非友,這次攻擊非但有陸遊二弟子參與其中,更連他關門弟子都派了出來,與這邊戰得如火如荼。在這樣的敵我關系之下,身為幕後大頭頭的人,卻跑出來站在自己這一邊,那豈不是荒唐到了極點。

 源五郎不答話,心裡卻是明白,陸遊在對於今日之戰有相當把握後,已經開始將注意力移往下方觀戰的自己與妮兒,所以刻意讓這一道衝擊波宣泄出來,測試自已與妮兒的實力。

 (果然不簡單,什麽都弄得面面俱到,這次出關還真是囂張啊?

 源五郎有餘裕做這樣的感想,但置身於激鬥中的天草四郎,卻碰上了極度麻煩的處境。

 與陸遊雙劍交擊,一輪氣勁爆發後,本來想要趁勢反攻,但對方運劍極度巧妙,竟能在激烈互擊之後,立刻轉剛為柔,以一股柔勁將他整個人拉扯過去。自己雖然立刻變招後撤,力圖反擊,但斬出的一劍卻如中空氣,眼前的形體馬上消失了蹤影。

 “又是同樣的把戲,放翁你技止如此了嗎?”

 長聲怒吼,誠然是氣勢驚人,然而就算對方沒有其他技巧,天草四郎無法可破,這卻是很明顯的事實,因為不管他怎樣運轉天心,就是找不到敵人的影子。

 天位高手可以憑著自身天心意識,搜索敵人,但是反過來說,也同樣可以運轉天心,隱匿自身氣息,像陸遊這樣的高強修為,甚至還能做到隱去身形,令得天草四郎縱然破開雲氣,運足目力搜索,卻看不見半點異常跡象。雖說看不見人,但一股熟悉的感覺卻泛上心頭,那是剛才被數百枚中流劍錐團團包圍、陷身於陣中的不快感受,現下雖然眼睛看不到什麽東西,但既然感應到如此氣勢,肯定有不尋常的事。

 情知不能再單*天心意識來輔助判斷,天草四郎緩緩抖動手中神兵,使出耶路撒冷絕學,一陣陣無聲的高階音波,在周身灑下漣漪,當敵人攻來,觸動音波警戒,他立刻就能發現、反擊。

 雲氣乍動,天草四郎舉劍防守,但來勢之奇,卻遠出他意料之外。

 “神兵疾疾如律令,皓天正氣,斬妖除魔!”

 吟唱著東方仙術的特有法咒,一道明晃晃的劍光,陡然倍增了亮度,眨眼間就飆射到天草四郎面前。待要閃躲卸勁,已經是慢了一步,惟有舉劍硬擋。

 砰然巨響聲中,天草四郎虎口劇震,右手一陣酸麻,險些就長劍脫手。陸遊這一劍的威力之強,更勝剛剛雙劍交擊時展露的實力,倘若置身於地面,肯定半個身子會給劈得陷入地底。

 (除了天心意識,就連純力量也是一樣……這恐怕已經是強天位頂峰的力量,距離齋天位就差頓悟一步了。當日孤峰之戰,他因為強行運使飛仙之劍,重創,升到強天位後,實力就應該無法再進一步,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變得如此之強了?)

 這個念頭還沒完,洶湧氣勢卻在身後出現,敵人不知怎地已出現在身後,威凌無比的一劍,當頭斬下。

 “沒那麽容易,陸放翁!我不會輸給你的!”

 狂吼聲中,天草四郎舉劍反劈過去,與敵人雙劍交擊。在彼此劍刃對撞的瞬間,敵勁確實是存在的,但是當屈居劣勢的天草四郎鼓勁反攻過去,應該要成為目標的凝玉劍,連帶使劍的人,一同消失不見。

 “哇”的一聲,天草四郎再也壓不下胸中奔竄真氣,大口鮮血狂噴了出來。本來就已經受了創傷,現在這一下全力施為又用錯了真氣,勁道使空難泄,登時反傷自身。

 “天神行法,神兵疾疾如律令!”

 又是一聲長吟,劍風伴隨著咒語同時壓迫至面前,但這一趟已不單單是劍刃。藉著東方仙術的輔助,陸遊已經更進一步將周遭環境與己身力量融會,吸納過來天地元氣的量,強大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在天草四郎眼中,這再也不是單純地當頭一劍,而是整個天空一次崩塌下來那樣的壓迫感。

 (可惡!要拚命,大家就來拚吧!)

 如同猛獅的憤怒吼聲,天草四郎揮劍格擋、反攻,卻是立刻被壓在下風,雖然吼聲似雷,但卻渾然發揮不了什麽作用。連續十餘劍支撐過後,更連鎮魂音波、聖光的殺傷效果都減弱下來,讓局面更加不利。

 “怎麽會這樣?天草老兄好像應付得很辛苦……”觀戰的妮兒事不關己一般地說出這個評論。

 陸遊、天草四郎,對她而言都算不上是友方,但比較起來,她對天草四郎稍有親近感,畢竟他與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態度親善,不擺前輩架子,如果不是好武成癡、立場不同,或許可以是個不錯的朋友。但是,想起他當日辣手屠殺平民的樣子,又覺得非常憎惡。

 但不管怎樣,自己也沒理由會對肯定是死敵的陸遊有好感,特別是看到他以壓倒性實力,漸漸獲得勝利,想到這可能就是他日自己的下場,心裡就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慨。

 妮兒的感想,是近乎發牢騷似的評判,但真正看得懂門道的源五郎,卻在驚訝於自己的估計錯誤。

 (真怪,他的個性好像有所改變,如果照本來的那個樣子,心胸、氣度,是練不到今天這境界,也想不出這等變化奇招的……)

 旁觀者清,源五郎已經看清了陸遊的奇特戰法。像凝玉劍這樣的一流神兵,本身也可以成為極為強力的法器,陸遊在早先與天草纏鬥時,便以凝玉劍為法器,於周遭空間以劍氣畫下無數符咒,而當正式動手,他念動咒語,便與那些符咒相互呼應,組成他的飛仙劍陣。

 雖然不是很了解東方仙術的內容,源五郎無從估算這個劍陣的范圍,但從強天位高手的劍氣維持范圍來推測,數十裡乃至於百裡方圓,大概是跑不掉。在這個飛仙劍陣的范圍內,陸遊憑著法陣之助,可以吸納比平時更多的天地元氣,轉化為力量,還能進一步干擾對方的吸納。此消彼長之下,自然是穩操勝券。

 這個飛仙劍陣似乎還有別的奇效,因為陸遊在這個范圍內的身法,簡直快到不可思議。那甚至不能說是快,根本就是憑空消失的瞬間移動,在陣法的輔助下,做到了無跡可尋的境界,以至於明明是洶湧來勢,卻在轉眼間消失,又出現在敵人身側,防不勝防。

 而當劍陣開始影響敵人的招式,天草四郎的劍音與聖光都被封印起來,逼得他只能以純力量作戰,大量消耗體力,絕不可能撐得了多久了。

 (兩個強天位高手決戰,本來應該要打上三五天才能分勝負的,可是這樣一來,頂多兩個時辰就勝負分曉了。很傑出的戰術,但是……是不是因為他不能離開冰窟太久,所以才這樣急於擺平天草呢?)

 源五郎沉吟不絕,心中修正自己原先對陸遊的刻板印象。

 對於歷代白鹿洞弟子而言,修練東方仙術可以說是一種邪道,偏離了修身正心的常規過程,所以雖然不禁止修練,一般課程也會有基礎介紹,但師長們都會要求,只有在內力、劍術修為到達相當境界時,才允許弟子研修東方仙術,而在東方仙術上有相當成就的仙道士,在白鹿洞內往往也受人白眼,得不到公平待遇。

 這些情形陸遊全都曉得,在以前,至少在九州大戰時期,他就對東方仙術很沒有好感,認為一名真正的劍手沒有必要去學習那些旁門左道,而對之不屑一顧。所以,如果照自己的認識,陸遊是沒有可能修練東方仙術,也沒理由藉由這途徑再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

 但是陸遊卻做到了。此刻他將東方仙術發揮得淋漓盡致,進一步輔助自己的劍威,雖然說強天位高手本就有以自己意念改變周遭環境的能耐,但是得到咒法輔助,卻令他的天位力量更強,敵人力量大幅度地開始被削弱。

 很優秀的武技,但是背後的艱辛恐怕是旁人難以想像。本來是那麽高傲的一個人,居然會想要藉助他所鄙視的旁門左道,那想必是遇到了武功瓶頸,怎樣也無法突破強天位之下,憚心竭智的結果。只有被逼到了極限,近千年的無奈與怨忿累積,才會讓他做出這樣不合自己個性的事。光是為著這份辛苦,就可以理解為何他能將天草四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如果倉促間易地而處,恐怕我也討不了好吧。而且……天草也應該感受到了,如果用力量換算來看,他此刻的力量,就是強天位頂峰啊……憑著這份力量,陸遊可以輕易壓製強天位以下的任何人,這場仗從一開始就沒得打的……)

 源五郎心下思索,倘使是自己陷於陣中,該用什麽樣的方法來解圍。武技方面姑且不論,陸遊在術法運用上僅是半路出家,自己要勝過他應該不難,換言之,只要自己也從反向施用魔法,破去他構成劍陣的東方仙術就可以了。

 這個想法才剛剛冒起,源五郎馬上就被迫放棄,因為陸遊顯然也想到這個缺失,而特意補過。

 “日月反背,天道不輟,風、火、雷、電,疾!”

 陸遊高聲吟咒,長劍下劈,每一下都伴隨著不同效果。狂風、天火、怒雷、紫電,四種自然元素都隨著他劍勢而出現,交錯攻向敵人。

 尋常的仙道士運使東方仙術,通常只能敕令天兵,奉請天神之類,引動范圍內的浮遊靈體助陣,但陸遊卻更進一步,直接牽引天上星體、周遭自然能量來輔助,像這樣與天位力量徹底結合的咒術,想要以法力將之破去,是相當困難的,至少倉卒間絕對不可能。

 變幻無常的靈活攻擊,令敵人難以防禦,這就是陸遊恃之克制本代大魔神王的絕技,即使是三大神劍中剩下的兩名聯手進攻,他也有自信憑此陣將之挫敗。只要置身於這飛仙劍陣中,他就是一個能主宰一切的神,令得所有敵人只能垂首一敗。

 乍然琨身,但在敵人挺劍搶攻的刹那,整個人消失,在敵人身後出現,狠狠地就是一劍,連同風火雷電一起斬下。在這樣的攻擊壓力下,天草四郎久守終失,給敵手一劍斬在背上,拖出一道長長血痕。

 天草四郎慢慢也有這樣的感覺了。他覺得自己要對抗的,不僅是眼前的對手,而是整個茫茫天地,仿佛是孤身一人與整個天地為敵,那樣的孤單、挫折感,令他有一種將要瀕臨崩潰的壓力。

 “天草!承認吧!你注定要在我之下的!永遠都是!”

 如果是一般的比武決勝,可能早就支持不住了,但此刻自己心中卻有個聲音,要自己別放棄,即使勝不了,也要支持下去,要替長存於心中的某個人討個公道,絕對不向眼前這人的醜惡面孔認輸!

 戰意雖然非常堅強,但卻對扭轉戰局沒有半點幫助。在陸遊的凌厲攻勢之下,幾乎已經神智不清的天草四郎,全然沒有招架之力,連續幾記破肉見骨的斬擊,將他斬得渾身是血,只能勉力支撐。“去,滿嘴講什麽我們是朋友,動起手來可還真是夠義氣啊,這個陸老頭是不是很喜歡肢解他的朋友?怪不得他們白鹿洞的人個個陰險下流了。”

 對天草四郎較有好感,妮兒忍不住對上空戰局大加批評。事實上,隨著陸遊劍威倍增,支撐防護氣罩的他們,也累得隻比天草多一口氣,還能這樣發出牢騷,確實是人型暴龍精力旺盛的最佳證明。

 “又說兩個都是天下三劍,怎麽打起來差那麽多?當初陸老兒該不會就是這樣,把夭草給趕回日本的吧?”

 “不是的,當初他們兩個確實打得不分上下,只不過……”源五郎擔憂道:“陸遊這些年來的進境,已經超乎了我們的估計,如果不是受到當年強運飛仙之劍的傷勢所累,現在甚至可能已經突破強天位了。”

 “差距這麽大?那他們這一仗,天草不是輸定了?”

 “輸定是一定,但是天草也不是傻瓜,他在等待一個機會,使用耶路撒冷的最高絕學,就算是戰敗,仍然有重創對手的把握。”源五郎歎道:“但陸遊也一定已經料到他的打算,所以才設法在天草轟發絕招之前,盡可能的減低對手體力……”

 源五郎的估計並沒有錯,甚至在上空作戰的兩個人,心裡也非常清楚,將要把一切勝負分曉的那一擊,會在陸遊攻擊劍勢去到最盡的那一刻到來,了結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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