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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花紅》第14章
驀地,一聲冷笑劃空傳來:“好一批狡猾的東西,你以為如此這般地龜縮裝死就能利用這夜色濃霧瞞過老夫麽?這豈非癡人說夢?老夫練就‘天眼通’神功,早將你們一個個看得清清楚楚了,偌!你們不是一個個畏縮可憐地位立船頭麽?”

 諸人入耳一聲“天眼通”方自心中一緊,但旋即聽出西門豹話聲是從船舷左方海面透過濃霧傳來,而且聽出他仍是面向西北發話,不知請人乘坐的這艘船兒,此際正在他右方不到卅丈余,心中卻又不由一松地暗籲一口大氣。

 王寒梅忍不住方欲輕罵一聲:“真個皮厚得可以。”

 “真”字未出,“膀丐”查信卻已傳音諸人,笑罵說道:

 “這兔崽子委實狡黠的可以,老要飯的竟險些中了他的詐術,他這份皮厚功夫卻也委實令人佩服,空有一雙狗眼,卻連我瞎子都不如……”

 諸人方自相視,啞然一笑。

 西門豹話聲又起:“你們這批東西的忍耐功夫委實高人一等,要是我拚上這條老命也要保全自己半世英名。”

 查仁聞言,不由雙眉倒挑地咬牙暗忖道:“好一張狗嘴,錯過今夕老要飯非要與你拚個死活不可。”

 “瘦丐”查禮人目查仁神情,以為他已難以忍耐,微微一笑,忙地傳音說道:一老大,我已想開了,童言無忌,任他罵吧,反正不痛不癢,他那條狗命不值錢,我卻想多活兩年呢。”

 查仁將目光轉注查禮,方一微笑頷首。

 “怎麽?還不出聲?好!既是如此,查老鬼你可莫怪我西門豹不擇手段,雲兒,你兄弟與我盡情罵罷!”西門豹話聲已自左前方約十余丈海面來。

 顯然,“四邪”乘坐的那條船兒已在夜色濃霧中失去獵物,漸漸偏向西北而去。西門豹話聲甫落,修聞“青面狼”雷天雲故作囁嚅地說道:“師父,那隻船兒上坐的是宇內仙俠五老丐及多位高人,雲兒怎敢輕捋虎須。”

 “什麽虎須,如今已是老鼠胡子,所謂‘虎’者,不過應有其表而已,你們六兄弟隻管盡情的罵吧。”

 “師父,你老人家此話欠妥。”

 “怎麽?”

 雷天雲嘿嘿一笑道:“師父,請想錯過今夕,冤家路窄,狹路相逢,雲兒兄弟若是與你老人家在一起,那五個化於頭兒自然不敢欺侮雲兒兄弟,但若是雲兒等……”

 “雲兒你不要說啦!”西門豹哈哈一笑說道:“五個老不死正是那種專門以大欺小,畏強凌弱之輩這倒不可不防,這樣吧!五個化子你們不敢罵,罵罵別人也好,諒他們不放輕哼一聲。”

 查仁自暗忖一聲:“你這六條狼兒倒有自知之明,若是敢對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出言不遜,老要飯不把你們六條畜牲剝皮抽筋才怪。”

 仲孫玉清人聞言,方自雙眉一挑。

 番天雲已自遙遙一聲:“雲兒遵命。”

 話聲微頓,嘿嘿一笑,聲調一轉卑鄙下流地又道:“在下‘四義’門下,‘勾矚六狼’‘背面狠’雷天雲敢請前面那隻船兒上的幾位美似天仙的姑娘們說話。”

 諸人聞言一怔之後,隨即恍悟對方用心,不由怒火向上一衝,切齒暗罵之余卻不由暗暗擔心幾位冰清玉潔,外柔內剛的姑娘是否受得了這一番無恥下流的謾罵。

 果然,仲孫雙成諸女聞言刹時寒霜堆上嬌靨,幾雙妙目幾欲噴出火來即連原先矚眾忍耐的陸菱豔一雙秀眉也自微微一剔,目中神光一閃即隱。

 諸人睹狀不由更為氣怒,也更為擔心,查仁更是狠聲傳音,勸慰說道:“為了柳娃兒,丫頭們務必千萬忍耐,隻要錯過今夕,老要飯的保證必使你們出此一口怨氣……”

 話聲方落,劃空傳來六狼的一片謾罵,盡是些不堪人耳的汙穢難聽的活兒,極盡卑鄙下流之能事。

 幾位姑娘一個個俱是風華絕代的巾幗紅粉,冰清玉潔,平素姐妹之間且不苟言笑,如何能受得了這片不堪入耳淫穢謾罵。

 一個個氣得嬌軀顫抖,花容失色,銀牙碎咬,妙目盡

 赤,但卻為顧全大局,一個個盡管怒火高漲,殺機狂熾,卻是猶自強忍著。

 即連身為男人的五老丐、仲孫玉諸人人耳對方這番話兒,也恨不得將他們抓在掌中,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六狼話聲漸去漸遠,漸漸地已出卅丈外。

 五老丐諸人一方面將六狼恨之入骨,一方面目光卻滿含萬般憐愛地注定幾位姑娘,暗暗讚歎姑娘們果然深明大義,能忍人所不能忍,暗忖隻要能再換過片刻,待對方船兒去遠,一切就算過去啦。

 六狼謾罵聲中,俏姑娘突然自乃祖背後跨出,妙目異采畢露地一掃諸女,憤然說道:“你們忍得住,我可忍不住了,我非要先罵他們幾句出氣不可……”

 倏地轉過嬌軀,方待揚聲欲罵。

 仲孫玉眼明手快,不暇思忖,手隨意動,遙空一指點向雲姑昏穴,閃過身形,扶住雲姑嬌軀交與徐振飛,歉然一笑,低聲說道:“事非得已,徐老哥萬勿見怪。”

 徐振飛自己攔阻不及,正感羞慚間,聞言見狀,忙地接過愛孫女,愧然說道:“仲孫大俠此話豈非更令徐振飛羞愧欲絕,若非仲孫大俠及時攔阻,我祖孫一身罪孽重矣。”

 仲孫玉聞言肅然起敬,一笑說道:“徐老哥暫勿拍開雲姑穴道,以免她難以忍受之下有甚差錯。”

 徐振飛滿懷感激地點頭,說道:“這個小老幾省得……”

 目光_注懷中昏迷的愛孫,一歎接道:“這丫頭父母早喪,小老兒又是嬌縱過甚,有甚差錯請仲孫大俠多擔待。”

 仲孫玉笑道:“徐老哥怎地見起外來?此乃人之常清,何過之有,再說……”

 倏聽身後傳來數聲問哼,忙一回顧,原來自己愛女博人,均由五位仙俠出手點了穴道,心知五位仙俠乃是目睹自己措施,被觸發靈智,迫不得已出手,以防萬一。

 暗暗一歎,接道:“徐老哥請看,小女及諸位姑娘何嘗不是……”

 話未說完,六狼罵聲頓寂,接著劃空傳來西門豹急怒話聲:“查化子,你們這份忍耐功夫,確令西門豹歎服,不過先不要得意,老夫總有法兒迫你們出聲。”

 查仁心中一動,不由暗道一聲:“要糟。”

 方欲傳音請人運功準備,遠方海面突然傳來一種極其尖銳的奇異嘯聲。

 查仁心中一震,方自暗道:“‘攝魂嘯’!好歹毒的東嘯聲突然一變高昂,上透雲霄,響觀大海,碧水為之起波,濃霧為之激揚。

 諸人驟不及防,修地頭腦一昏,一顆心幾欲奪腔而出。

 查仁自然識得此種功力之歹毒霸道,心知眼下諸人除自己五兄弟尚能運功抗拒頓飯功夫外,其余諸人片刻之後,必然忍受不了這錐心刺骨的痛苦,而至神智昏迷地狂呼出聲。

 心中一急,忙自傳音說道:“老二,你們還不快出手!

 突然,徐振飛身形一晃,首先仆下,緊接著仲孫玉諸人也自身形搖搖欲墜,船尾接著傳來數聲輕微悶哼。

 查仁心中一驚,顧不得再照顧諸人,身形一晃,閃電般向船尾撲去。

 其他四丐跟著閃身,出手如電,運指如風,連點諸人穴道,刹那間躺下一大片。

 不過轉瞬功夫,查仁已至船後點了狄氏諸人穴道,去而複返,與其他四丐同時跌坐船板上,運功抗拒禿鷹西門豹歹毒霸道無倫之“攝魂嘯”。

 此際,西門豹“攝魂嘯”聲轉得更為高昂,直如一縷尖音,一縷遊絲。

 “叭!”“叭!”數聲輕響起處,船艙木板已自龜縮數塊。

 閉目趺坐的一代仙俠五老丐,渾身倏起一陣輕顫,五人額上也自漸現汗跡。

 好在禿鷹這種“攝魂嘯”也是一種極為耗費真元的功力,不能維持過久,頓飯之後,一方面因雙方距離已經拉得甚遠,一方面也因禿鷹本人難以久持,嘯聲遂漸趨於低落,慢慢沉寂,接著隱隱傳來西門豹嘶聲大罵。

 至此,五老丐方自睜開雙目,緩緩站起身形,齊一揮汗,運日一望,不由余悸猶存地各自暗道一聲:“好險!僥幸。”

 船板上昏迷諸人,個個酣睡未醒,夷然無傷,但船艙木板俱已四迸五裂,損壞無整,高懸雙帆也自變為裂帛數片,迎風招展。

 查仁收回目光,面色凝重異常地暗自忖道:“一別數載,這魔崽子功力進境竟然如此驚人,四邪中功力僅列三四的西門豹尚且如此,其他三邪可想而知,看來柳娃兒不得‘玄玄真經’難以報仇雪恨,掃蕩群魔之言不虛,柳娃兒此去如何?又令人難以預卜,唉!但願他如願以償,早日將這些東西除去,否則魔劫一興,俠義中人將無瞧類啦……”

 至此,暗暗一歎,轉向其他四丐又道:“你們四個暫時且慢拍開他們穴道,容我先至船後看看再說。”

 說完,閃身而去。

 轉瞬間又自折回,目光一掃船板上請人說道:“我已拍開船後諸人穴道,囑他們加速行駛,以便天亮以前駛離老禿子那班兔崽子視線以外,這些娃兒暫勿動他,索性讓他們睡上一覺,俟快天亮時再行拍醒他們,免得他們醒來以後,憶起前情再出差錯。”

 略一思忖,又道:“稍時他們醒來,咱們幾個老不死的千萬不可將心中的憂慮現於面上,以免……”

 “瘋丐”查義突然抬手一指船艙說道:“沒有用,娃兒既不是瞎子,一個個又俱是鬼靈精,他們醒來後,一見龜裂船艙與那迎風招展的船帆,焉能……”

 查仁心中想是煩躁已極,一揮手止住查義話頭,輕聲一歎說道:“事到如今,也隻有聽其自然啦……”

 微微一頓,略一四望,又遭:“此刻離天亮尚早,咱們就此席地打坐養養神吧!萬一咱們甩不掉那些兔崽子,天亮以後說不定有一場劇烈搏鬥……”

 話聲至此,面色一莊,國射神光地接道:“如果明日萬一動起手來,斷不能令這些娃兒們出手,你們記下了。”

 查信突然一笑,說道:“老大,你這交待算是多余,你想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會讓這些娃兒們冒險麽?”

 查仁望了查信一眼,苦笑一聲,一言不發,席地坐下。

 他這一默然坐下,四丐自然也隨之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這五位仙俠方始漸漸醒來。

 經過半夜調息,俱感精力充沛,疲乏一掃而光。

 睜眼一看,霧已漸趨稀薄,依稀可以看出海天相接之處,天色已泛魚肚白。

 查仁首先站起身形,深吸一口清新空氣,略一眺望視力范圍內連一點影也看不見,心中不由大定,徑自大步走向船後,看看掌舵狄氏請人情形。

 方至船後,秋一風已自急步迎前躬身說道:“老神仙起得好早,再說昨夜曾至前艙探視,見五位老神仙俱在打坐,故而未敢驚動。”

 查仁帶笑向著狄氏諸人點頭一聲:“各位辛苦。”

 轉注狄一風說道:“小娃兒,一夜未曾合眼,可覺有些疲累麽?”

 狄一風道:“再晚自幼生長於海上,終日與浪濤搏鬥,這種日子過慣了,三兩夜不眠那是常事,故而未覺有一絲疲乏。”

 查仁望著眼前這皮膚黑亮,神情粗獷中帶著一份稚氣的青年,微笑點頭說道:“好!好,遼闊大海不但能鍛煉一個人的體魄,且能開闊一個人之心胸,我以前最討厭水上生涯,一日夜來目睹這些陸地上任何等一處均難比擬的天生奇景,倒漸漸地有些喜愛起它來,若無大風大浪,老化子倒真願終年寄跡海上……”

 盡管心中是何憂慮,面上卻是一絲也未帶出,恍若昨夜之事一場惡夢一般。

 微微一笑,轉目向前略一眺望,接道:“狄娃兒,依你來看,咱們何時方能抵達孤島?”

 狄一風道:“如若無甚變故,咱們今日過午便可到達。”

 查仁聞言神情方自一喜,狄一風忙又說道:“再晚這變故二字乃是指海上一切自然變化,譬如風雪……”

 查仁微一擺手,笑道:“這個老要飯的知道,其實,除了這些令人束手的自然變故外,別的無論什麽力量也無法阻住咱們的行程。”

 狄一風突然笑容一斂,神色一轉,憤然地指著龜裂船艙說道:“老神仙,那條船兒上究竟是什麽人,這般可惡,好好兒一條船兒……”

 查仁人目秋一風神色,暗暗一怔,道:“你難道沒有聽過武林中人談虎色變的‘勾漏四邪’麽?”

 狄一風道:“再晚未聽到過,不過顧名思義卻知道他們必是邪惡之輩,而且也知道他們的功力甚高。”

 查仁點頭道:“不錯!他們委實不是好東西,武林中人雖然表面上極為畏懼他們,但內心卻無不恨之入骨,正如你所說他們功力很高,所以盡管恨之入骨但卻無一人敢輕捋虎須,狄娃兒你怕麽?”

 秋一風兩道濃眉微微一軒,虎目中閃爍著仇恨怒火,毅然說道:“再晚自幼至今從不知什麽叫怕,盡管他們功力高與天齊,有朝一日再晚也必要向他們索還這一筆捐船之債。”

 此言一出,查仁不由悚然動容,暗忖:“看不出這娃兒傲骨天生,膽氣如此之壯,倒不失為一塊未琢璞玉,可造之才,老化子自感慚愧……”

 心中突然一動,略一思忖,微笑說道:“娃兒,如果老要飯的老眼不花,你現有的功力足以抵過江湖一個二流角色。”

 狄一風一張黑得發亮頗為英武的一張臉上突然一紅,窘迫地說道:“老神仙神目如電,再晚自幼嗜武,也曾習過兩套莊稼把式,隻是恨未能得遇名師,若說能抵過江湖二流好手,那是老神仙過獎,再晚……”

 查仁突然說道:“狄娃兒,在老要飯的面前不必過謙,老要飯的不喜歡這一套……”

 面色一莊,雙目神光湛湛地凝注狄一風,接道:“狄娃兒,我老要飯的平生最愛管人閑事,不能眼見一塊未雕璞玉如此埋沒而不顧,老要飯的有心成全你的心願,給你推薦一位名師,你可願意?”

 獄一風神情一震,激動神色一閃,倏又一笑說道:“老神仙請勿過於期望,再晚雖說恨未遇名師,但卻頗有自知之明,多謝……”

 查仁突然沉聲接道:“娃兒,老要飯的雖然懶散成性,但卻一生從未打過誑語,怎地不到片刻你竟前後判若兩人?

 老要飯的自忖老眼未花,不說別的,隻你骨膽二氣已頗投我老人家心意,不然就是磕破了頭我也懶得理你,現在廢話少說隻問你願不願意?”

 查仁話兒一點不差,這種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天大福緣,別人就是做夢也夢不到,更不用說求了。

 其實,這也是狄一風福緣深厚稟賦甚佳,再加上這一番遇合,才使查仁目睹璞玉,動了愛才之,隻此一,卻又為武林中培育出一朵奇葩,為後日武林大放異采。

 至此,狄一風方始信以為真,幾疑置身夢中,怔了片刻,突然全身一陣顫抖,虎目含淚地納頭便拜,顫聲說道:

 “再晚拙於言辭,心中千言萬語一時難以盡道,承蒙老神仙不以頑朽降恩垂愛,不啻再造,再晚終身不敢或忘。”

 查仁面色稍霽,微一揮手,抬起狄一風身形,微笑說道:“狄娃兒不必如此,老要飯的適才說過,我素性懶散,不喜俗禮,你且定下心神,老要飯的還有話說。”

 狄一風一個身形被查仁輕描淡寫隨手揮出的一片無形勁

 氣抬起,震駭欲絕地方自一呆,聞言忙地收斂心神,強忍心中激動,肅容垂手而立。

 查仁人目斯情,不由又是一陣讚歎,暗暗點頭忖道:

 “老要飯的眼力不差,此子日後成就更不能凌駕於柳娃兒之上,但超越武林群倫,該是意料中事!不是這番遇合,這塊未琢璞玉,豈不白白給糟蹋啦……”

 略一沉吟,抬眼說道:“狄娃兒,你是喜歡和尚還是喜歡道士?”

 狄一風自然一時難以明了查仁話意,一怔脫口說道:

 “兩者比較起來,再晚較為喜歡道士那種飄然出塵……”

 查仁暗暗一歎,徽一擺手自忖說道:“一啄一飲莫非前定,看來武當合該光大,這娃兒福緣不淺……”

 面色一莊,肅然說道:“娃兒,將你薦人何人門下老要飯的已有腹案,但目前不擬告你,好在此事一了,老要飯的便會讓你如願以償……”

 微微一頓,雙目神光突射地凝注狄一風接道:“不過老要飯的事先可以先告訴你一點,此門中規法極嚴,如有違犯重則喪命,輕者逐出門牆,到那時連老要飯的也救不了,該怎麽做你自己知道,老要飯的懶作贅言,若有不願,此時不妨說明,免得日後懊悔。”

 狄一風神情恭謹異常地肅然說道:“這種曠世難求福緣,片刻之前就是想也不敢想,再晚感恩狂喜猶恐未及,哪有懊悔之理,多謝老神仙金玉良言。”

 查仁暗一點頭,尚未說話,狄一風眉宇間倏地掠起一片堅毅不拔的精神,英氣四溢地又遭:“再晚身受老神仙提拔大思無以為報,就是粉身碎骨,腦漿塗地也不敢絲毫負老神仙厚愛,老神仙但請寬心。”

 誠懇之情,溢於言表,聽得查仁老懷大慰,哈哈一笑,手撫秋一風肩頭,說道:“娃兒,你是老要飯平生僅見的第三人,有你這一句話兒,老要飯的尚有何心不能寬,好好兒的乾,唉吒風雲,揚威宇內,光大武林,老要飯的拭目以待。”

 狄一風吃這一句話兒激動胸中豪氣,濃眉雙挑,目射異采地朗聲說道:“隻要狄一風有此一日,如‘四邪’這等不是人之人,狄一風要叫他們一個個伏屍掌下,一個不留。”

 查仁心中一震,方自暗道一聲:“這娃兒好重殺孽,武林中有柳娃兒與他,看來這些魔崽子將要……”

 身後突然有人怪聲呼道:“壯哉!豪氣萬丈,上乾雲霄,膽氣之大,我自歎不如,有此雙英,群魔何愁不滅?老大,你何處找來這般舉世難覓,萬中選一的奇葩異材?”

 狄一風與查仁對面而立,自然看出來人正是“瘋丐”查義,神情恭謹地方一躬身。

 查仁已自頭也不回地笑罵說道:“老二,你躲在一旁竊聽我與秋娃兒談話良久,腿該站酸了吧!這塊未雕璞玉若非我及早發覺,豈不白白糟蹋了。你們還未動手拍醒他們麽?”

 查仁說話間查義已自來至跟前,聞言先不答話,眯著一

 隻老眼將狄一風端詳片刻,方始連連點頭地說道:“不差,不差,你那一雙老眼果然尚未昏花,這娃兒先天稟賦萬中難覓其一,委實是塊未琢璞玉……”

 向著狄一風咧嘴一笑,又道:“娃兒,胖化子適才問你喜歡和尚抑或喜歡道士,這句話兒用意甚大,你福緣不淺,你可知他要將你薦往何人門下麽?”

 狄一風窘迫一笑,赧然說道:“再晚愚昧,不知老神仙欲將再晚薦人何人門下。”’

 查義微一搖頭,說道:“若不是胖化子有言在先,我瘋要飯的必然會告訴你此人是誰,你不知‘四邪’那四個魔崽子尚有可說,這幾個人兒你卻應該有個耳聞,若是身為武林中人,連這幾個人都不知,不但是絕不可能,甚至別人會笑你是太以槽懂無知,因為這幾個人兒無論名氣、武學,都比我們五個老不死的為大,但卻沒有我們五個老不死的聽來怕人,令人頭疼,那是因為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嫉惡如仇,鐵面無情,再則……”

 查仁突然搖手佯怒說道:“好啦好啦!你有完沒有,即將入土的年紀,一個大男人怎地這般婆婆媽媽,沒完沒了!

 我適才問你的話兒你可曾聽見?”

 查義倏然住口。聞言一怔說道:“適才何曾問過瘋要飯的什麽話兒?”

 那付神態連旁邊肅然垂手而立的狄一風都險些忍俊不住。

 查仁更是啼笑皆非地笑罵說道:“我說如何?你竟然忘得一乾二淨,我說你可曾拍開那些娃兒……”

 查義突然“哦”地一聲,擺手說道:“夠了,不用說了,我明白了,沒有你老大的令諭,我們如何敢擅自動手?”

 查仁一怔,不由跌足大笑說道:“我簡直拿你們沒辦法,怎地這般食古不化,我不是說過天亮以後再出手拍開他們麽?如今天已大亮,魔崽子們也不見了,還讓他們睡個怎地?真是。”

 話聲一頓,轉向狄一風說道:“娃兒,你且在此領著他們加緊操作,老要飯的王船頭看看,此事一了,老要飯的自有安排。”

 瞪了查義一眼,輕喝一聲:“走。”

 狄一風但覺眼前一花,連個“送”字都未來得及出口,二位老神仙俱已不見。

 被這前所未見的絕世身法震懾得方臥一呆,腦中倏又百電轉,略一思前想後,狂喜之余,恨不得張口大叫幾聲,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

 船頭這邊查仁與其他四丐已自出手如電,運掌如飛地動手拍開請人穴道,哪消轉瞬,請人一個個已自船板上站起。

 方一睜眼,人目天已大亮,已是不由一怔,再略一環顧,更已齊齊知道此際已將“四邪”遠遠拋開,那條船兒已不知駛往何方,茫茫碧波一望無際,大海彌漫,海天相接。

 縱有萬般憤恨,卻隻有徒呼負負而已。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徐振飛諸人,雖然而上恨色猶存,但卻不好說些什麽,隻是互顧默然。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豔、狄映雪諸女卻是妙目微紅,泫然欲泣地猶自恨聲不已。

 尤其王寒梅更是面布寒露,秀眉雙挑,咬碎貝齒地狠聲說道:“昨夕無端遭此無法還口、更無法動手的凌辱,他日哀牢、勾漏山上,我要將他們一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以報昔日血海師仇、昨夕之恨!尤其雷天雲那六隻畜牲,我若不將他們狗舌一根根拔下誓不為人。”

 杏仁人國王寒梅空自憤恨的神態,禁不住暗暗好笑,但深知她與其他請女一樣,僅是性烈異常,此時笑不得,加以他愛極了這幾位寶貝丫頭徒兒,昨夕眼見心頭之內無端受辱,萬般無奈之余,隻有耳朵聽著,閉口忍著,可以說是受足了怨氣,也更不忍笑出聲來。

 表面上仍然輕疫雙眉地憤然說道:“梅丫頭不必空自憤恨,魔崽子們如今已不知死往何處,於事無補,你的話兒不錯,咱們此時暫作忍耐,且容他們狠獗一時,有道是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隻要報應來臨,這批魔崽子終必一個個授首咱們掌下,到那時你要飯的師父必然讓你們幾個娃兒快意仇恨,連本帶利地要回來就是。”

 幾位姑娘雖然僅是一臉恨色地秀眉雙挑,妙目微紅,但卻均是好好兒地,經此一說,卻突然各自嚶嚀一聲背轉嬌軀,一腔憤恨,萬般委曲地痛哭起來。

 五老丐諸人不虞有此,一任之後,忙自走過去齊聲慰勸,手足無措地忙了半晌,諸女方自漸漸收淚。

 諸人均忙著照顧仲孫雙成諸女,卻均未注意到此時正有一人仁立一旁,嘴角上噙著一絲令人難見的冷笑,雙眉微剔,一臉不屑神色地冷冷注定諸人,俟得請女收淚,她卻將一顆發鬢微蓬地烏雲螓首別過一旁。

 諸女收淚之後,由於諸人默然無言,空氣頓時陷人一片沉寂,片刻之後,查仁方始打破沉默突然向狄仁傑說道:

 “老賢侄,今早我聽一風娃兒說,’”如無特別變故,咱們午後便可抵達孤島,此話可真?”

 諸人聞言方自精神一振,狄仁傑已自點頭說道:“一風說得不錯,不過照此刻風向來說,如果能長此不變,咱們也許不必等至午後。”

 此言一出,適才原本悶悶不樂的諸人,刹那之間雙眉盡展,代之而起的是一付難以形容的欣喜。

 尤其是仲孫雙成諸女,嬌靨上更是漸漸堆起一絲令人難以體會的甜蜜笑意,與片刻之前那如帶雨梨花般神態判若兩人,變得真快,“情”之一字魔力委實太大,昨夕使她們忍受人所不能忍的謾罵,今朝卻又令她們由珠淚泅流,變為櫻桃綻開。

 諸人睹狀,心中不由一松,互相交換一個會心微笑。

 查仁更是忍不住地搖頭大笑說道:“你們這幾個丫頭真是豈有此理,外加莫名其妙,先前猶各自掩臉,哭得如同淚

 人兒一般,急得我老人家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如今卻又快似閃電地換上了一付面孔,看來‘女孩兒家心倩恍如天氣一般,令人捉摸不定’這句話兒委實一些不差。”

 仲孫雙成諸女人耳此言,妙目流波地互視一眼,登時嬌靨飛紅,螓首倏垂。

 諸人聞官睹狀也自不由地笑出聲來。

 其中隻有一人未笑,那便是俏姑娘雲姑。

 另外一人卻是方笑兩聲便自神情一震地倏然住口,那便是仲孫玉。

 使他方笑兩聲,神情一震而至倏然住口的是狄映雪的嬌羞不勝神色。

 別人欣喜之余均未在意,但卻讓心細如發的仲孫玉看出端倪,薑是老的辣,狄映雪之所以如此,仲孫玉焉有不知之理?神情一震之後,不由雙眉微蹙地暗暗忖道:“不想含煙這孩子情孽如此深重,眼下又是一個,若以含煙性情,將來怕不是一樁麻煩……”

 但轉一想,萬事皆天定,半點不由人,如系天定,絕非人力可以挽回,隻要不導致情天生變,鑄成遺恨即是萬幸,自己女兒雖是能容人之人,陸菱豔也是以己度人,不致有甚話兒,但性烈如梅丫頭者則不知如何啦。

 腦中閃電百轉,略一思忖,便自暗暗有了決定。

 任他仲孫玉如何心細如發,他卻與諸人一樣地未曾注意到俏姑娘的多次異樣神色。

 有事便長,無事便短,正午不到,無名孤島便已遙遙在望。

 年輕一輩的仲孫雙成諸女芳心之中,自然是欣喜若狂,嬌靨之上此時再也難掩心中欣喜,並肩攜手地佇立船頭,妙目遙遙凝注遠方一片綠影霎也不霎一下。

 但年老一輩的五老丐、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卻是船兒越近孤島,雙眉蹙得越深。

 因為他們即將面臨一次前所未有,傳出去足以震動字內的事兒,這事兒是吉、是凶、是安、是危、是利、是害,片刻之後即將在自己面前揭開。

 尤其此中更包括了一位蓋代奇才,一身系天下武林安危靜亂的柳含煙的安危。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此時正懷著一顆忐忑心情,憂喜參半,坐立難安。

 五位前輩仙俠除此而外,卻更多了一層負擔,此時正自深裡雙眉,埋首深思良策,以防萬一船抵岸邊之際,是否也讓這些年輕娃兒一同人島涉險。

 讓他們去吧!對方又是功力強過一尊,宇內無敵不知來歷的一個怪人。

 不讓他們去吧!眼下諸女幾乎無一不與柳含煙有著密切關系,斷斷不會答應留在船上。

 腦中紛亂,諸般利害紛至遝來,思忖半晌,杏仁首先想出一個不算完美的辦法,將頭一抬方待喚過諸人,尚未說道。

 諸女便自玉手齊指孤島,嬌聲呼道:“快看!岸邊有一隻小船。”

 諸人神情一怔,上百道月光齊齊順著諸女手指望去。

 原來此時龐然孤島已近在目前,近海處一片沙灘前正有一隻小船隨波蕩漾。雖說近在目前,這隻小船仍是小得恍如一枚貝殼。

 諸人略一眺望,查義首先大叫道:“你們可曾看見那隻小船上站著一個人兒,正向咱們這隻船兒揮手麽?”

 查仁微一點頭,方自一聲:“不錯……”

 狄映雪已自天真地搖著陸菱豔柔荑嬌笑說道:“豔姐姐,你看那個人兒會不會是柳少俠?”

 陸菱豔側過螓首,微笑說道:“愚姐眼力本差,加以這麽老遠更是看不清楚,不過依愚姐推測斷不會是他。”

 狄映雪神情一黯,脫口說道:“我倒希望是他。”

 諸人均是全神貫注在岸邊那隻小船上,一時未聽清楚狄映雪這句話兒,但與她並肩而立,正在與她說話的陸菱豔卻已悉數人耳,不由神情一震,一雙妙目異采頓現地向狄映雪望去。

 恰巧狄映雪話兒說完, 便自轉過螓首,嬌靨上微現失望神色地又向孤島邊那隻小船望去,並未發覺自己失言之余,心中情愫流露無遺,更未發覺陸菱豔正以一種異樣眼光忖望她。

 陸菱豔望著眼前這位美豔絕倫、嬌小玲攏極為惹人喜愛的小妹妹,腦中靈光一閃,妙目中異采頓斂,隨即轉過頭去,嬌靨上卻泛起了一絲別人難以覺察的神秘甜笑。

 這一連串的事兒不過一刹那間,查仁已自點頭說道:

 “豔丫頭話兒不錯,小船上那人絕不會是柳娃兒,但是這隻船兒必是柳娃兒坐來的無疑。”

 話聲方落,仲孫玉也自說道:“前輩高見不差,晚輩也做如是想,若以……”

 話猶未完,查仁已自雙目凝注地突然接道:“咱們所料都不錯,船上那人是一個須發俱白的老漁人。”

 話聲一落,倏地轉過身形,面對諸人,又遭:“眼下船兒即將駛抵孤島,此行如此,你們當必自知,無須我老人家多做贅言,但有幾句話兒,我老人家卻是不得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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