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睜開了眼睛,卻看到豆大的汗珠從軌風像白紙一般蒼白的臉上滑落,眼睛瞳孔顯出沒有自我思維意志的茫然。
漠又望向影子,此刻影子正若無其事地伸手烤著火,仿佛剛才發生的事情根本與他無關。
漠又望了望自己,不無感慨地道:“看來這個世界只有力量才可以決定一切。”
這時,軌風的神志剛剛有些恢復,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他才知道了什麽叫做不可戰勝,影子強大的攻擊完全超越他所想象的范疇。在影子面前,他感到自己所擁有的力量連螻蟻都不如。
他針對漠只是想試探一下影子的真正實力,卻不料自己在影子面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這比軌風所知的影子的實力不知要強大多少倍。
軌風試著運功舒氣,卻發現身體有著極度透支後的虛脫感。影子不但摧毀了他的進攻,且徹底地擊潰了他的功力和意志,這是何等霸道的攻擊!
而軌風不知,如今流在影子體內的冰藍色的血液是不同於人、神、魔各族類的,是高貴的象征,是屬於月的兒女、月魔一族的,這注定容不得任何人對它的不敬。
而這也是影子得到月魔予他的冰藍色的血液和從月能池獲得月的巨大能量之後潛移默化的改變,讓影子具有高貴的不可侵犯的氣質。
但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影子所具有的實力,除月的能量外,他還有被開啟的天脈的能量。他完全可以通過軌風以精神力驅動魔咒對周圍空氣的影響,捕捉到勁風思維聚起的殺,並以強大的精神力摧毀它。
軌風定了定神,蒼白如紙的臉色漸漸有所好轉。面對一個比自己強大不知多少倍的對手來說,惟一可以做的便是將他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盡管軌風是一個十分驕傲之人。
軌風望向影子,道:“你想怎樣?”
影子輕淡地道:“軌風大人不是已經知道我們來此的目的是要見褒姒公主麽?只是軌風大人有意把話題扯得遠了,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
軌風當然知道影子與漠的到來是要見褒姒,但他不認為僅僅是“見”這麽簡單,特別是此刻他所認識的影子,讓他拿不定該不該讓他們去見褒姒,如果影子要將褒姒帶走,相信沒有人能夠阻止。
於是軌風道:“陛下有命,不準任何人探視假冒公主之人,所以……”
“軌風大人以為說這樣的話有用麽?”影子打斷了軌風的話:“我只是想見見褒姒公主而已,一個人總是要見見朋友的,昨晚我在皇宮已經見了兩個褒姒,這不得不讓我對這第三個褒姒公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亦很想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我所認識的西羅帝國褒姒公主。”
說著,影子自己都不由得輕笑了一聲,他想起自己與朝陽之間的無法區分,現在輪到褒姒了。似乎總有一個人在跟他玩真真假假的遊戲,就像小孩捉迷藏一般,不知厭倦。
接著,他又道:“不過放心,我今天只是見見而已,要想救她,我想可能不會是今天。”
軌風道:“你真的只是想見見她?”
影子沒有回答,站了起來,反問道:“軌風大人看我的樣子是在說謊嗎?”
是的,軌風明白,一個驕傲的人是不會輕易說謊的。
軌風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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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影子與漠離開軍部大牢的時候,他們明顯地看出大牢裡的不是影子所認識的褒姒,盡管兩人的相貌長得一模一樣。這與影子事先的預料有極大的出入。
在前來之前,影子認為,他一定會見到一個讓他無法區別出真假的褒姒,就像當初他自己與朝陽一樣。
這讓影子感到不解,難道是天下在騙他?但天下又為什麽將真的說成假的,而將假的又說成真的呢?
這個問題,影子本該到聖殿去向天下問清楚,但影子沒有打算去,他也不想見到那個深悉世道及皇家興衰之秘,擅於玩弄權術陰謀之人。
不知為何,影子總是對天下沒有什麽好感,盡管如天下自己所說,“她是一個行將入土之人”,她的樣子也確實說明,她行將入土。
影子從不認為,一個快要死的人說假話是一件可以原諒的事情。
影子與漠走在街上,迎面卻走來了昨晚在皇宮幻雪殿自稱褒姒的那個女人。
漠滿臉笑意,正欲說話,自稱褒姒的女人卻首先開口道:“我叫漓焰。”
漠道:“我知道,你昨晚已經告訴過我了,我想說的是,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而影子卻道:“昨晚我卻聽到姑娘自稱為褒姒。”他很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一個女人喜歡變換著自己的名字。
自稱為漓焰的女人沒好氣地看了影子一眼,道:“我想昨晚可能是你聽錯了,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但我清楚地記得有人說過這樣的話,會不會是姑娘自己忘記了?”影子饒有興趣地道。
自稱為漓焰的女人固執地道:“不!我從來不會忘記事情,就像我知道我的名字從來就叫漓焰一樣。”
影子笑了笑,道:“那只有可能是我真的聽錯了。”
自稱漓焰的女人不屑地看了影子一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漠這時道:“這有什麽重要?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就像我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自己叫什麽,還是你告訴我一樣。而且,每一片雪花不都是沒有名字麽?人們只知道叫它們雪花。”
自稱漓焰的女人抓住漠的手,露出親切的笑容,道:“還是你了解我。”
漠滿含笑意地道:“我們是朋友。”
自稱漓焰的女人道:“我的肚子又餓了。”
漠道:“我請你吃飯。”
影子卻道:“你有錢嗎?”
漠道:“沒有。但肚子餓了就要吃飯,有沒有錢有什麽關系?有了錢不等於肚子不餓,沒有錢不代表肚子一定要餓。”
說完,拉著自稱為漓焰的女人的手,滿臉笑容地往前面不遠處的客棧走去。
影子重複著漠的話道:“有了錢不等於肚子不餓,沒有錢不代表肚子一定要餓。”
影子搖了搖頭,也只有漠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無奈也隻得緊隨其後往那客棧走去。
客棧乃帝國阿斯腓亞有名的大客棧,接待的都是來自幻魔大陸各地有名的大商賈、劍士,或是各國使臣、皇族中人,每一個侍應之人都有著十分好的素養與犀利的眼光。漠與自稱漓焰的女人身著以嘯雪獸的皮毛製成的禦寒風衣,身上雖沒有錢,卻受到了極為殷勤的接待,並被請到了貴賓包間。
影子亦跟著受到了不少熱情的款待。
顯然,無論是在哪個世界,外在形象的包裝比什麽都顯得重要。
自稱為漓焰的女人,姑且稱之為漓焰吧。漓焰吃了很少一點飯就說她已飽了,她說她其實並不餓,只是想要漠請她吃飯。她說她害怕再次挨餓的感覺,她需要一個在餓時能夠給她飯吃的男人。
但漠卻說,他不是一個很有錢的男人,他不能保證在她餓時一定就能給她飯吃,就像他現在身上一枚銀幣都沒有一樣。
漓焰說她不在乎,她說她喜歡一個偷別人的琥珀杯給她換飯吃的男人,喜歡一個沒有錢還請她在最好的地方吃飯的男人。
漠望著漓焰的眼睛,正色道:“但我並不是一個頓頓都可以給你飯吃的男人,這個世界有太多疑惑在我心中不能解開,我還沒有看清這個世界,我並不是一個可以救助人的人。”
漓焰道:“可我需要的只是肚子不挨餓,我沒有其它的要求。”
漠望著窗外的天空,顯得很幽深地道:“可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自由思考的空間,我想要看清這個世界。”
漓焰看著這個男人,她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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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走出了包間,禦寒的風衣將他的身子緊裹著,雖然廊道上有著來來去去的顧客及侍應人員,但他好像完全獨立於自己的世界裡。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他一直都在冷眼旁觀著。
原來,他還一直以為這是一種錯覺,但他在玄武冰岩層“見到”漓渚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昔日的自己了,原先所認識的世界是如此狹小,而他發現自己和漓渚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有一種“神”的感覺。
是的,影子突然想到了“神”,想到了神族。
自從他發現有人在設定他命運的方向時,他的感覺慢慢地脫離了他所看到的這個世界。
而他走出包間,是因為他突然感到另一個世界的“聲音”在對他呼喚。
他的雙腳走著,精神力卻無限延伸,帶他穿過茫茫雪原,看到一棵櫻花樹下的女人。
女人有一張魔鬼般美豔得讓人窒息的臉,是月魔!是的,雖然影子沒有用眼睛,但他確實看到了。
月魔正朝影子的方向望來,臉上有一種急切的企盼。
影子心中一陣狂跳,他的腳大步跨了出去。本是身在西羅帝國帝都阿斯腓亞客棧裡的他,突然仿佛突破了空間的限制,出現在了茫茫雪原之上。
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風鼓起影子身上的風衣向上揚起。
月魔就站在了影子的面前。
月魔伸出冰冷的手,撫摸了一下影子的臉,道:“你還在等什麽?”
影子疑惑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月魔道:“你知道的,你應該知道的。使命決定一切,我在等你,等你來將我救出去,我在這裡好冷,到處都是冰雪,沒有陽光。”
影子不解地道:“我們現在不是已經見面了嗎?你要我如何救你出去?這裡又是什麽地方?”
月魔憂傷地道:“你不要管這裡是什麽地方,你只有突破界限的限制才能夠將我救出去。你我現在處在的是兩個不同的空間,我這是以精神力製造的夢境讓我們能夠相見,我曾經傳給你一個夢,讓你感覺到界限的存在,就是讓你能夠突破界限,來將我救出去。”
影子想起在沙漠中夢裡撞得頭破血流的樣子,原來是月魔用夢告知自己界限的存在,讓自己能夠突破界限。
影子道:“可我如何能夠將你救出去?”
月魔道:“你惟有成為幻魔大陸最強者,才能夠有機會接觸到空間的界限,才能夠到我現在所在的空間。”
影子道:“這話已經有人對我說過。 ”
“有人對你說過?”月魔感到很是驚訝,轉而,她仿佛又明白了什麽,道:“是了,一定是她,是她告訴你的。”
“她又是誰?”影子忙追問道。
月魔道:“我不能告訴你,你惟有來到這個空間,一切都會明了。”
影子道:“可你怎麽會到另一個空間去的?”
月魔道:“我是被劫持來的,我所擁有的能量不足以突破界限的設置,我的體內流著的是你的鮮血,惟有靠多日積蓄的精神力製造的夢境才能夠與你聯系,而現在,支撐夢境的精神力已經不多了。”
影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你不是說過月能池能夠讓人忘記過去麽?為何你還記得我?”
月魔道:“是的,月能池是讓我忘記了曾經的一切,包括月魔一族,但有個人擁有的能量可以改變一切,他又讓我記起了有關月魔一族的一切,並……”
《聖魔天子》卷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