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陳海鵬的大盤講解還在繼續。
“這盤棋實際上在黑棋右上角二路砸釘守空時就已經結束了,白棋的六路吊入不過是行棋的慣性使然,現在黑棋彎衝反擊,這裡的白棋成為裂形,要麽是中腹大龍被吃,要麽黑棋下邊全成實空,而無論成為哪一種結果,白方都只能交棋認輸。棋下到這個地步如果還要繼續磨下去那就沒有意思了。”
“對,宮本先生是求道派棋手,吊入這一招他肯定不會不知道不成立,以我的感覺,這就是在尋找投了場。”站在大棋盤另一面的黃妙齡補充道。
“是呀,正常走下去雙方之間的差距至少在二十目以上,白棋左上角雖然還能圍出一些空,但黑棋從外壓縮,中腹一樣會圍出一定目數,雙方的差距並不會因此而減少。至於其他各處基本都已定型,雖然右下角還存在一個劫,但那只是局部的細小問題,無法影響到勝負,更何況黑棋通盤厚實,這個劫能不能打贏還難說呢。”陳海鵬說道。
“那你覺得這盤棋宮本先生是哪裡下壞了?我的感覺是自白棋右上角二路飛後,棋局便完全被王子明掌握了,宮本先生雖然數次想要把主動權搶回,但總是讓對手在千鈞一之際給滑了過去。”黃妙齡問道。
“呵,是呀,上午我們在研究的時候,小林先生也是覺得宮本先生這一招搶的有些太凶,正常分寸應當是跳方補棋,這樣黑棋上邊虎住後感覺上雖然略有不滿,但實際上白棋通盤厚實,可以放手打下右下黑陣破空而不必擔心影響到他處,如此將形成細棋的格局,勝負的道路也變得極為漫長。”陳海鵬答道。
由於最後的幾招棋還沒有傳過來,舞台上的兩個人為了不冷場,只能東拉西扯地找話題。但事實上不必什麽棋譜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己經知道:這盤棋王子明勝定了。
“呵,老高,這麽大老遠跑來看棋覺得值嗎?”管平笑著低聲問道。
“哈!那還用說,王子明下的實在是太漂亮了,尤其是中腹拔花的那一手的氣魄實在是太驚人了。此外,還有之前對白棋右邊幾子的攻擊,我的感覺一直是五路直接衝出,把白棋六顆棋子一分為二。來個一刀見紅,沒想到黑棋的攻法竟然是虛點一下再飛起空攻,簡簡單單地就把主動權搶到手中,如果真象我想的那樣去下,痛快是痛快了。但白棋上邊三子順調逃出。同時把右上黑角四子卷入混戰裡面,誰好誰壞還真不好說呢!呵,就衝這一手棋,就不枉我從上海大老遠跑來一趟。”高揚笑著答道。
“是呀,還有上邊靠、扳的手法,擱我頭上肯定是想不出這樣強硬的好棋,而且就算一時衝動走了出來,當白棋右下角製造劫材的時候肯定也會退讓避劫,若真是那樣。好好一盤棋也就變的乏而無味了。呵呵,我也是學了一招呀。”紀長風笑道。
“嗡、嗡……”一陣輕微的震動聲傳來。
“小管,是你的道。
“對。是我的。”從口袋中把手機取出來,管平低下頭去查看。
“誰的短信?”紀長風問道。短信的震動聲短急,來電的震動聲長而久,不需要去看手機顯示屏上的提示。只是憑聲音紀長風就可以分辯出其中的不同。
“呵,是紫芸。估計是比賽出結果了!”管平看了一眼顯示號碼笑道,他之前和李紫芸說好,只要比賽結束了要馬上給他個消息,看來這個小丫頭並沒有忘記。
“那還不快看看。”高揚急著催促道,雖然誰都能猜出裡面寫的會是什麽,但不親眼看到,心中總還是有一點不安。
“聽著,‘三點十五分,第一百四十九手,宮本武雄中盤認負’。”管平壓低聲音念道。
“哈,真的?!快讓我們看看!”高揚、紀長風聞言大喜,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連聲催促道。
“呵,放心,就這麽幾個字難道我還能看錯嗎?給,讓你們看個清楚。”管平笑著把手機遞給二人。
“哈哈,好,太好了,子明真是給咱們中國人爭氣!連勝日韓五位一流高手,厲害,實在是太厲害了!”高揚看罷短信搖頭感歎道。
“是呀,從那一次和子明一起去泰安參加晚報杯賽我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會遇風化龍,只是怎麽也想象不到,他居然會厲害到如此地步,這樣驚人的戰績,放眼世界棋壇,這幾十年間怕只有棋魔王一飛才做到過。”紀長風說道。
“哎,老紀,你也想到了王一飛了?”高揚有些驚訝地問道。
“怎麽,你現在想到的也是王一飛?”紀長風反問道。
“是呀。老紀,小管,你在都住在北京,有沒有聽過一些傳聞,說的是王子明實際上就是當年的王一飛?”高揚問道。
“當然聽過了,來棋社下棋的人各行各業的全有,什麽樣的消息在這種地方也不可能保得了密。”紀長風答道:
“那你們倆怎麽看呢?”高揚好奇地問道:他和王子明的關系遠比不上這兩個人,因此很想從他們這裡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呵,如果從棋上的造詣來看,這個消息當然很有道理,不過我始終不能相信,以當年王一飛的風光,他怎麽可能安安靜靜地窩在一間小小的棋社裡,滿足於以寫書譯書渡過一生。現在想一想,如果他前年來北京不是住在烏鷺社,又或是在住進烏鷺社之前沒有和那個叫黃三的倒霉職業棋客碰面, 那麽現在他也許真的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作家,哪可能會踏入世紀大戰的舞台?”管平笑道。據說燭光底下最黑,也許是太過熟悉,反而很多的問題會被人忽略。
“哈,放心吧,是金子就會光的。別的我不清楚,不過小管,當年你可是雄心勃勃,想要把石景山棋界一統天下,這在北京的圈子裡可是盡人皆知,如果那時王子明沒有因黃三的關系把燕北天殺了個稀裡嘩啦,恐怕輸得找不到北的就是你了吧?”紀長風笑著問道。
“嘿,那種糗事你還提什麽!那不是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嘛。”管平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笑道。
“呵,那小管,你現在是不是還有那樣的想法?”高揚打趣道。
“哈,謝啦,如果這個時候我還有那樣的想法,除了瘋了或是傻了,還能有第三種可能嗎?”管平笑道。
“呵,好了,別開玩笑了,新棋譜傳過來了,大概馬上就要宣布結果了。”紀長風指了一下舞台小聲提醒道。
抬頭看去,大棋盤旁,一位小棋手正把一張紙遞到黃妙齡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