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這次是你第一次碰上這種風格的棋手,能下成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樸東堯的棋風雖然凶悍,局部計算力不錯,但全局的控制力太差,下到業余六段大概也就到頭了。”王子明總結道。
“王大哥,韓國流到底是什麽樣子?樸東堯就實力而言肯定沒有我強,可為什麽我下來下去總是覺得很別扭呢?”這個問題李紫芸已經想了很久了,前半盤的戰鬥已經說明了雙方戰鬥力在同一水平線上,但大局觀對方就差了很多,為什麽他就總能找到頭緒在自已想不到的地方搞出事來?
“這個話題就比較大了。從大的方面來說,中,日,韓三國都有著輝煌的時代,中國有著千年的傳統,底蘊的深厚是任何一個國家沒法比擬的。日本則在近代對圍棋的展起到了非常巨大的推進作用,座子的廢除,現代圍棋理論的初步形成,幾乎都可以說是日本棋手的功勞,這一點是不可忽視的。韓國的圍棋史比之中,日則要短暫的太多,棋手成為一種職業僅開始於上世紀的五六十年代,其歷史韻味比起日本江戶時代與中國清代范施二聖,如同白紙一張。韓國圍棋的振興是從曹薰鉉從日本歸國之後,之前雖有前輩棋手**哲與金寅如火如荼的爭霸大戰,但與同時期的日本林海峰,大竹英雄,石田芳夫在技藝上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雖然,韓國圍棋的振興離不開曹薰鉉,但使韓國圍棋以一種流派現身於江湖,本土棋士徐奉洙苦功不可沒。
曹薰鉉一九七二年剛剛回國時,韓國棋壇能對他形成威脅的人有金寅,河燦錫,徐奉洙等有數的幾人,這三人中又以徐奉洙的戰績最好,在名人戰中完全可以和曹薰鉉分庭抗理。金寅與河燦錫都有著和曹薰鉉一樣留學日本的經歷,又是前輩棋手,有著這樣的實力並不為怪,但徐奉洙卻是完全不同。猛獸相鬥之時,當它現對方在某種技藝上具有特長時,其緊張程度猶如雪上加霜。他作夢也想不到,一個完完全全在國內培養的同齡青年,竟然會擊敗自已。而在這之前,他根本沒把名人城的城主放在眼裡。
只有在認識了失敗之後,才可能成為勝負師。失敗能教育人們謙虛,謙虛是了解棋道真髓的杠杆。
曹薰鉉對徐奉洙有了新的認識,這使他又喚起了歸國後松弛的勝負欲及其氣質。在日本,世子侍講院的教授們對負者給與寬容的微笑,對勝者報以熱烈的掌聲。而在自已的祖國則是另一番情景,對負者所表現的是失望和冷眼相觀,這實在令人怎舌。他覺得自已應該只能是勝,這一嚴正的想法便使他拋棄了總想去日本的念頭。他必須挽回目前的失敗,他感到必須尋求最佳途徑才能使自已成為謙虛之人。他將自已‘進一步學習’的基本立場改變成了‘不能再輸’。
在與徐奉洙的二十年苦戰之中,曹薰鉉將日本傳統理論與韓國圍棋的野戰性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不受固有的理論框架約束,講究實戰第一的新流派,它的實戰性,形象地說就像現新大6的哥倫布那樣,注重的是立起雞蛋的結果而不是方式。
韓國流的一個重要特點是:重新組織棋局的能力非常強。
打韓國譜和中國譜最大的區別在於,韓國棋手覺察到危險的時刻比中國棋手要早,當他們現一種變化展下去可能不利,又無法擺脫時,他們會選擇一條自已看不清,對手也看不清的道路來,而中國譜中常常出現直落陷井的局面。
至於日本棋手,根本就不願意應付雙方都看不清的局面。不按套路出牌的韓國流的出現,打亂了本格派固有的思維定式。以至於對付韓國流,就像打開一個塵封的倉庫,拿出的依然是陳舊的兵器。‘鋪地板’‘裝修棋’個個是行家,雖然一旦落入到他們的套路很難翻身,但要貼身戰甚至比拚無理手明顯技遜一籌。
就棋的風格,流派而言,並沒有高低上下之分,任何一種風格只要揮到了極致便能成為頂尖棋士。
但圍棋終究是易學難精的技藝,棋道之博大精深遠不是人們所能想象的,被人們所現掌握的只不過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相對於本格保守的日本棋手和受日本風格影響極大的中國棋手,韓國棋手更習慣於在未知的領域中和對手進行無法預測的拚鬥,那種無拘無束,無依可循的招法於實戰之中往往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戰果。所以,韓國棋手在崛起後相當長的一段時期裡幾乎把持了所有的世界大賽冠軍。這種現象直到中日兩國新一代棋手成長起來並將韓國棋風溶匯貫通之後才有所改觀。
到了今天,隨著現代傳媒的達,網絡技術的普及,新奇的招法能起到作用越來越小。韓國流已經不再神秘,殺傷力也和從前不可同日而語,但韓國流的精髓:目標第一,實戰第一卻早被眾多的職業高手所接受。
總體而言,韓國棋手普遍注重局部作戰,對定式和布局的研究極為深入,講求棋子的最高效率,對對方棋型的弱點非常敏感,優勢時不保守,劣勢時擅長創造機會。
這個樸東堯雖然實力有限,但從點入三三把棋局導入雙方難以把握局面這一手上來看,他已經領悟到了韓國流的真締,在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戰法殺傷力很強,你覺得別扭也很正常。不用擔心,以後我可以多模擬一下韓國棋手的招法,見多了你也就習慣了。”王子明一通長篇大論之後才回答了李紫芸的問題。
“沒搞錯吧!我現在真的懷疑你是不是棋院的棋史專家,怎麽會對韓國圍棋的歷史那麽清楚?我們老師也不過只知道韓國剛崛起開始那幾位高手的師承關系,再深一點就含含糊糊了,說,你以前倒底是做什麽的?”沒想到一個簡單問題就引出如此一篇大論的李紫芸吃驚地問道,對上個世紀棋史有興趣的人少之又少,不是專業人氏很難想象有人會對這個有研究。
“做什麽的?還不是搞翻譯。對棋史有研究有什麽可奇怪的, 現在你到西單圖書大廈去還能買到《韓國圍棋七十年》,那本書就是我翻譯的。”王子明一臉平靜地說道,現代的棋手越來越功利,境界,求道,修身養性成為次要,這些對實戰沒有多大用處的東西年青棋手能聽說過就已經不錯了。
“剛才你說你能模擬韓國流,是不是真的。你的棋風可一點和韓國流沾不到邊呀。”李紫茵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一理通百理通,只要理解了一種流派的本質思想,走出具體的招法就簡單的多了。再說,不喜歡韓國流又不等於不擅長韓國流,做為一個專業的圍棋書籍翻譯工作者,我對日本,韓國圍棋了解是你們無法想象的。”
“光說不練假把式,先擺一盤試試。”李紫芸把小棋盤上的棋子一抹說道。
“呵呵,現在我是不會和你們下的,韓國流殺性太強,輸得太慘會影響到你們的自信心。等回北京之後咱們專門抽出兩天來,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什麽才叫真正的韓流。”王子明笑道,按韓國流的棋風來下正面搏殺是少不了的,以雙方的實力差那結果只能以慘不忍睹來形容,在大賽期間這可不是什麽好事。(以上部分內榮摘錄於《圍棋天地》期之‘一棋知幽玄’及湖北人民出版社《曹薰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