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方永浩一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方永浩對龐子期說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麽事再聯系我。姐姐我走了。”

　“舅舅再見。”

　“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大家洗個澡先睡吧。”方永浩吩咐著妻女。

　“知道了。”

　方君蕾洗完澡穿著睡衣走到姐姐的房間前，輕輕敲了敲門。“姐……睡了嗎?”

　“還沒。”

　“那我進來了?”方君蕾走進房間，把門帶上。

　“你怎麽還不睡?”方君妍放下手中的書。

　“頭髮還沒全乾呐。那個人是誰?”

　“誰?”

　“就是醫院裡的男人。”

　“公司職員，我的同事。”

　“只是同事關系?”

　“為什麽這麽問?”

　“你們不是單獨吃飯了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

　“姐姐不是那種輕易同男人單獨出去吃飯的人。”

　“那又怎麽樣?”

　“就是說那個人有希望咯?”

　“不關你的事。”

　“居然沒有一口否認……”

　“你進來就是問這些八卦的嗎?那你好出去了。”

　“有件事我很好奇，他和公司裡一個保安長得非常象，剛進病房時我還以為是那個保安呐。”

　“你怎麽知道的?”

　“我上次在你們公司門口手機被搶，是他幫忙抓到小偷的。”

　“他們倆是孿生兄弟。”

　“孿生兄弟?一個坐辦公室，一個當保安……”

　“有什麽奇怪的，我們是姐妹，成績還不是相差那麽多。”

　“姐！你又損我！”

　“好了，快睡覺去吧，我明天還要上班。”

　“知道了知道了。”

　“君蕾！”

　“嗯?”

　“以後去公司時別和那個保安多說話。”

　“為什麽?”

　“他是個殺人犯。”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有必要誣蔑他麽。你怎麽聽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有什麽好怕的，我倒覺得挺酷的，一開始就覺得他與眾不同，原來我的感覺沒錯呀。”

　“酷?你腦子沒問題吧?”

　“不是麽，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殺人的人，必定有原因的。上次他送我回來的時候，表現得象個一百分的紳士。”

　“你說什麽?殺人犯來過我們家?”方君妍一下子蹦了起來，“你跟他到底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都沒有啊，我連他叫什麽都還不知道呐。”方君蕾吃笑著咬了咬手指頭，“雖然很想知道……”

　“知道你不懂事，但不知道你這麽不懂事。你說，他為什麽送你回家?是不是對你圖謀不軌。”

　“圖謀不軌?那樣倒好了，簡直跟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一樣。”

　“難道你對他有意思?”

　“向來都是男人對我求之不得。姐姐，這就好比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弄碟家常小菜，會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你瘋了，那麽多好男人你不喜歡，偏偏看上這種劣跡斑斑的壞男人?！”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更何況是又壞又帥的男人呐。再說，姐姐好象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選男朋友，不是在選老公。好了不說了，我去睡覺了。”方君蕾故意拍打著嘴巴。

　“你別走，給我把話說清楚，今天我要盡一回當姐姐的責任，好好教育你……聽見沒有！給我回來！”

　“你們在吵什麽呀?發生什麽事了?”方母從臥室走了出來。

　“哦，我們沒事。”追出門外的方君妍趕緊收聲。

　“沒事嚷那麽大聲做什麽?你爸爸剛睡著。”

　“對不起媽媽。”

　“你今天也受驚了，早點睡吧，別跟妹妹鬧了。”

　“知道了……媽媽晚安。”方君妍瞪了妹妹一眼，妹妹則還以鬼臉。

　2

　潘致和在病床上撥打著電話。

　“……盧娟，我打電話是告訴你，別等我回來了……會議剛結束，因為事關重大，公司決定派我連夜趕往那家國外公司在北京的分部商談……對，可能要去個三四天，我也沒辦法……時間緊迫，所以就不回來了，直接跟公司的車過去……知道了，我會保重身體的，就這麽說了……”潘致和放下手中的電話，望著病房的天花板，緩緩吐了一口氣，他的眼裡似乎流過一絲愧疚，但很快被充滿野心咄咄逼人的目光所代替。他將手放進被單下，輕輕摸了摸纏著繃帶的腰腹，後怕的喃喃自語著:“真是好刀法……”

　3

　第二天中午。

　方君妍辦公室的電話響起。

　“你好，我是特別助理方君妍。”

　“方小姐，可否賞光一起吃午飯?”

　“爸爸?！又拿我開玩笑。”

　“呵呵，現在是午休時間，你怎麽還沒去吃飯。是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那幫家夥刻意疏遠你?告訴我，我把他們統統都炒魷魚！”

　“爸爸！別鬧了，我現在可沒心思開玩笑。”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一起下來吃個飯?”

　“不了，我還有事?”

　“什麽事比陪自己爸爸還重要?”

　“對不起啦，明天中午再陪你吃飯吧，我請客。”

　方君妍開車來到一家花店前，停下車走了進去。

　4

　“什麽破醫院，老子只不過感個小冒，發點小燒，咳幾聲嗽而已，給我開了那麽多藥，當我是有錢人來宰呀，切……”盧中昌將手中的處方揉做一團扔在地上，“還不如我自己去藥店買兩顆退燒藥吃吃。媽的，浪費我幾塊錢掛號費。”

　潘致和小心翼翼走下床，慢慢挪動腳步。

　“先生你要做什麽?”護士趕緊跑來扶他。

　“我想上廁所。”

　“大號?”

　潘致和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我給你直接取便盆好了，你的傷不方便到處走動的。”

　“不用……我可以自己來。”要一個年輕的護士幫自己端便盆，他實在是做不到，更重要的是，方君妍今天可能隨時都會來看他，他不想讓房間裡存在一絲異味，以影響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因為不好意思?”護士笑了，“不必多慮，我們可是專業的，要不，我們這裡也有男護理，我去叫下?”

　“我說了不用，我自己可以，你沒耳朵嗎?”潘致和不耐煩的說道。

　護士嚇了一跳，隻好閉上嘴，將他扶往病房外的廁所。

　“行了。”潘致和推開護士的手忍著劇痛一步一步走到抽水馬桶旁，帶上門。

　隔著一扇板的旁邊廁位，盧中昌正蹲在抽水馬桶上玩著手機上的麻將。“和了，清一色！哈哈！該死的，怎麽在麻將室裡總沒這麽好的運氣。”

　潘致和聽到盧中昌的聲音不由一驚，上好廁所也不敢出去，生怕盧中昌看見。

　“沒電了?”盧中昌的手機自動關了機，“正玩到興頭上呐。”他拿起衛生紙擦乾淨屁股，然後跳下馬桶。“嘶……腿好麻……”

　聽見隔壁的衝水聲，潘致和確定對方已經走了，又等了一會才走了出來。

　走出廁所不久的盧中昌突然摸著肚子:“怎麽?難道沒拉乾淨?”蹙著眉頭又往廁所折回，剛進廁所，就看見潘致和在洗手。

　“咦?姑爺，你怎麽在這裡?”盧中昌驚奇的問，他注意到潘致和身上的病服，“你生病了?”

　潘致和沒想到對方又會回來，先是一愣，但很快鎮定下來，他用食指頂了頂眼鏡。“哦，我沒什麽，路上遇到劫匪，受了點傷，沒什麽大礙。”

　“劫匪?”盧中昌又看見到對方腰間的繃帶，“好象傷得不輕呀，娟娟在嗎?”

　“她還不知道。”

　“她不知道?”

　“嗯，這幾天他們學校職稱考試，我怕她擔心，所以沒告訴她，騙她說是出差幾天，等傷好出院回去再跟她解釋。”

　“那怎麽行，你一個病人沒人照顧怎麽可以。”

　“有護士的，只要有錢，還怕沒人理麽。”

　“那倒也是。那我出去給你買點水果好了。”

　“不用了，伯父你又是為什麽來醫院?”

　“提起來我就來火，害個小病給我開那麽多藥，早知道就不來了。”盧中昌突然彎下腰，“姑爺你等我一下，我先解決了問題。”

　盧中昌上廁所那檔兒，潘致和思考著怎麽快點打發掉他。

　“終於拉乾淨了，好舒服……”盧中昌跑過來扶住潘致和。

　盧中昌扶著潘致和回到病房。“姑爺，我來給你倒水。”

　“謝謝。”潘致和故意咳嗽了一下，“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我真的沒關系的。”

　“哎?我能什麽事，你受傷我怎麽能輕易走掉。”

　“你不是也生病了麽，回去好好休息吧。”

　“一點小病沒關系的，照顧女婿是應該的。”

　一聲姑爺一聲女婿的叫得潘致和心裡很不舒服，生怕方君妍什麽時候突然進來聽到對方的胡言亂語。

　“我真的沒關系，只是有點困，想睡覺，能否讓我一個人靜靜?”潘致和從錢包裡取出五百塊錢，“你生病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這裡有點錢拿去買些營養品吧。”

　一看見錢，盧中昌頓時兩眼發光，一把接過來:“那多不好意思呀。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有了錢的盧中昌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地下賭場。他美滋滋的走出病房。“真是塞翁失馬呀……不對?這小子平時對我哪有這麽大方，今天客客氣氣還主動給我錢……難道有什麽問題?”潘致和的反常舉動終於還是讓他起了疑心。

　方君妍手裡拿著一束花從盧中昌身邊走過，盧中昌回頭看了看這位漂亮的小姐，正朝潘致和病房所在的方向走過去，憑著男人的直覺，他偷偷跟著，果然，對方在潘致和病房門口停了下來，敲了兩下門，然後走了進去，盧中昌走到門邊，望了望四周，然後將耳朵貼在門縫處。

　“怎麽樣?好點了嗎?”

　“好多了，只是傷口處還是有些隱痛。”

　“那是自然的，哪有一天就能痊愈的傷口，什麽事都要有個過程。送給你的！”方君妍將花遞向潘致和。

　“這是……”

　“薔薇花。”

　“我還以為是玫瑰……”潘致和半開玩笑的說。

　“想得美。”

　“這兩種花難道不是很象嗎?在日語裡，薔薇就是玫瑰的意思。”

　“同屬薔薇科，象也是正常的。薔薇和玫瑰就象是一對雙胞胎，可得大多數人寵愛的卻是玫瑰。”

　“因為玫瑰看起來更大更豔麗吧。”

　“也許吧。不過我就比較喜歡薔薇。”

　“所以就你就送了薔薇?果然是個自我中心的女人……”

　“這點我不否認。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相反，這倒是你吸引男人的地方，至少我是這樣被吸引的。”潘致和不失時機的說道。

　“真沒想到我的缺點竟然可以用來吸引異性。昨天晚上……真的很謝謝你。”

　“我又沒做什麽?”

　“不，你很勇敢。換做別的男人，也許會丟下我不管，如果當時你嚇跑的話，對我來說，將會發生不知道多可怕的事情……所以，真的，真的非常謝謝你，沒有丟下我不管……”

　潘致和內心一陣得意，看來計劃成功，越是矜持的女人其實越容易被感動。“方小姐千萬別這麽說，要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的話，身為男人還有什麽臉面活在世上。”

　“……”方君妍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沒有繼續說話。

　門外，盧中昌捏緊了拳頭。“狗養的東西，枉我女兒對你癡心一片，你卻在這對別的女人大獻殷勤，我怎麽就沒看出來你是這種禽獸！”他剛準備闖進病房，轉念一想，“如果我現在衝進去揍他，於事也無補，那小子既然已經變心，女兒已經不可能在他那得到幸福，反倒是給了他一個分手的理由，不行，不能就這麽輕易饒了這混蛋，我得想想別的辦法，哼！讓我女兒傷心，我也讓你沒好日子過。先讓你臭小子安心養傷，養好了慢慢再放你的血。”於是他在心裡盤算著一個計劃。

　5

　潘致中在大廈門口巡視著，這時對講機響了起來。“致中，你現在在哪?”是老吳的聲音。

　“我是潘致中，我現在在音樂噴泉處。”

　“你去看下客用停車場通道口，那裡圍了不少人，好象發生了什麽事情。”

　“明白，我這就去。”由於很近，潘致中很快趕到停車通道口那。只見一輛黑色寶馬車停在路口，前座的車門開著，一個男人跟瘋子似的朝副駕駛座裡拳打腳踹的。旁邊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潘致中趕緊走上前去，副駕駛位置上坐著一個打扮入時的漂亮女子，不過她的衣服上滿是鞋印，臉上還有淤青。

　“你給我滾下來，臭婊子，跟我發什麽脾氣，老子給你吃好的穿好的戴好的，你他媽還對老子管這管那指手畫腳的，你有什麽資格?啊?！你下不下來?”男的拉那女子，女子用手拽著車座死都不肯下來，男人見拉不動，氣急敗壞的又踹了幾腳那女子。“給我從老子車裡滾出來！你不過是老子高興時的發泄工具而已，管得也太多了吧，還吃醋，你他媽憑什麽吃醋，我愛送誰禮物就送誰禮物，用的又不是你的錢，***……”又是幾腳。

　“好了好了，別打了，一個大男人打女人太不象話了。”有圍觀的人說道。

　“是誰說的?關你們什麽事！她願意被我打，你管得著?有本事也找個願意被你打的女人！”說完那男人又舉起拳頭要打車裡的女人，手剛舉到半空，被走過來的潘致中摁住了肩膀，手臂動彈不得。

　“你他媽又是誰呀?”男子轉回身，“原來是條看門狗啊，快給我松開。”

　“先生，你們的家務事我不想管，不過，你的車停在這裡妨礙了車輛流通，打也打夠了，麻煩你收手把車開走吧。”

　“我教訓這個賤女人關你什麽事?！你算哪跟蔥！難不成你跟這賤女人認識?”

　“請你嘴巴放乾淨點，什麽賤不賤的，你難道不是從女人肚子裡生出來的嗎?”

　周圍人一陣訕笑。那男子頓時覺得很沒面子:“你找死！”舉起拳頭要打潘致中，潘致中很輕松就將他製住，臉摁在車窗上。

　“放開我！放開我！”

　“看來你也只有欺負女人的能力而已。”潘致中說道。圍觀眾人又是一陣訕笑。“聽好了，趁我沒發火前把車子開走，聽清楚沒有?！”

　男子無奈的點點頭。

　“小姐……”潘致中衝著車裡正在抽泣的女人說道，“我沒有資格對你說什麽大道理，我隻想說，如果你的父母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會怎麽想，他們生下你把你撫養成人是為了讓你被人這樣侮辱的麽?”

　解決了事情的潘致中轉身剛要離開，卻看見方君蕾正笑著朝他揮手。潘致中吞了吞口水，摸了摸上衣口袋。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方君蕾說道。

　“你好……你等我會，我剛發了工資，這就去更衣室拿給你……”

　“誰跟你來要錢了，不是說了不要你賠手機的。”

　“噢……”

　“對了，問你個事。”

　“什麽事?”

　“聽說你是殺人犯，是真的嗎?”方君蕾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