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楊楊拉著擠進圍觀的人群,見到街邊跪著一位身著素服的女子,看她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鵝蛋小臉,長得很清秀,卻是一臉的哀愁之色。她身前躺著一具被麻席包屍體,看樣子好像是在賣身葬父什麽的。
“小女子自幼喪母,與乃父相依為命,靠著租種的幾分薄田渡日。誰知小女子命苦,家父突染惡疾不幸去逝,隻留下小女子一個苦孤無依,又無力安葬父親。只求哪位好心人願出十兩銀子為家父買棺殮葬,小女子願為奴為婢以報大恩……”
那女素服少女含著淚珠慢慢述說著,講到一半已是淚流滿面。眼前的情景,讓我微微一愣,說到賣身葬父,在三流古裝電視劇裡面也是屢見不鮮的情節了,然而此時親眼目睹了,卻忍不住生出同情之心。
“唉!瞧這小姑娘多可憐啊!”
“是啊!這兩年的世道已漸不如前些年了。可憐!可憐!”
“嘿!這小姑娘生得還真俊。李二哥,我看你不如把她買會去做小妾吧。”
“便宜他也不敢,李二家裡的黃臉婆可凶著哩!”
“哈哈!”
圍觀的人群一時間交頭接耳,說個不休,有很多人表示同情,有些人在說風涼話,但都只是抱以一種看熱鬧的心態,根本沒有一個人肯出錢幫忙這位可憐的女孩子。
就在這時候,楊楊突然開口說道:“這位姐姐,你不要哭了,我們出錢幫你安葬你爹爹。”
聽聞到有人肯仗義相助,那少女激動地抬起頭來,卻見到楊楊和我都如同乞丐一般的打扮,不禁有些疑惑,張開嘴不知說什麽好。周圍的人也是盡相譏諷。我皺了皺眉頭,扯著楊楊低聲道:“楊楊,你別瞎鬧了。我們哪有錢給他。”
楊楊嘟囊著小嘴說道:“逍遙哥,你不覺得那個姐姐身世很可憐嗎?你就不想幫她嗎?”
我苦笑道:“她是挺可憐的,不過我也好不了多少。到現在還餓著肚子沒錢吃飯哩。”
“哈哈!哪裡跑來的乞丐,還大言不慚要幫人葬父。我看你們餓死也都沒地方葬……”
周圍的人出言嘲笑,楊楊卻是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然後又對賣身葬父的少女說道:“這位姐姐,你在這兒等著別走開了,我和我哥這就回去拿銀子來幫你安葬你爹爹。”他再三叮囑少女等著我們別走,便一把拉著我往外走。
我挺住餓極了的肚子,說道:“楊楊,我們去哪兒弄銀子啊?”
“逍遙哥,你別問那麽多了,總之我有辦法弄銀子。”楊楊對我眨了眨眼,狡黠地笑道。他說罷,熱情高漲地拉著我往前走。我心想,他所謂的辦法,不外乎就是去偷罷了,還想說話,已被他硬拉往街角拐去了。
來到城東一片民宅住地,楊楊先是東張四望一般,瞧準了一座大宅子便是拉著我往裡竄。我想到反正來都來了,弄些銀子在身上也是好事,於是跟著到一起躍牆潛入了大宅。
楊楊還真是個慣偷了,他一進院子,便帶我飛快地竄到一棵大樹下躲避起來,一邊細心觀察院內的情況,一邊從身上摸出兩塊黑巾。自已蒙了一塊在臉上,又將另一塊遞給了我。
我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反正以前也混在山寨裡當過強盜,就不差做這一回小偷了,於是也將黑巾蒙在了臉上,然後問道:“嘿!楊楊,你知道人家把銀子藏在哪兒?”
楊楊卻是笑道:“嘻!管他銀子藏在哪兒?我們把住這裡的有錢人抓住,打他一頓,逼他把銀子交出來就就成了。”
我訝然道:“什麽?我們不是用偷的麽?怎麽你說的像是搶劫一樣?”
“咯咯!”楊楊又笑道,“若是我一個人,那只能是偷嘍!不過有逍遙哥你一起,哪還用得著偷雞摸狗。逍遙哥你武功那麽高,我當然要跟著你一起當一次劫富濟貧的大俠!”
看到楊楊一副天真的神態,我差點氣到當場絕倒,正欲說話,卻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抬頭一見,是一男一女的身影。
一個中年員外打份的男子,帶著一個年輕的丫環來到後院裡,他看上去是這宅子的主人,卻是詭詭祟祟的。他一來到後院,見四下無人,便一臉急色地抱住那丫環親熱起來。
丫環半推半就地說道:“老爺,不要這樣。夫人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色員外一邊對俏丫環上下其手,一邊不以為然地說道:“呵,翠花,咱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怕什麽?再說夫人現在都不在家。”
幾經糾纏,那色員外便要伸手去解俏丫環的衣服,看似準備在這後院裡便要行其好事了。我看著有趣,而楊楊卻是低罵了一句:“一對狗男女。”便是一個箭,突然從大樹後跳了出去。
楊楊雖是個十五四歲的孩子,但行事倒是真的大膽之極,想來他是仗著有我這個“高手”為他撐腰。
那色員外正好將春色泛濫的丫環推倒在大石桌上,卻被楊楊從背後狠狠一步踹在了屁股上,腳步一個不穩,一頭撞在了石桌上,頓時發出一聲慘嚎。
“哎喲我的媽呀!是誰踢我?”
倒霉的色員外怒罵著從地上爬將起來,手摸著額頭,上面已是凸起了一塊大包。事以至此,我不想出手也不行了,於是連忙從大樹手跳了出了,掏出身上的彈簧折刀,衝到他的身前,將鋒利的刀尖抵在了他又粗又肥的脖子上。
“想活命就別亂動!”
我以低沉的聲音,冷冷地警告了一句,還沒太搞清狀況的色員外見到明晃晃的刀子,頓時被震懾住了,嚇得脖子一縮,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不敢再說一句話。
“啊!老爺……”
那丫環拉好衣服,從大石桌在坐了起來,見到我與楊楊這兩個蒙面人竟然持著凶器架在自家老爺的脖子上,一時間也嚇得臉色蒼白,身子發顫,呆坐在那裡,都忘了要逃走。
“嘻!逍遙哥,好樣的!”楊楊走過一旁將那環丫製住,同時笑著對我豎起了拇指。
色員外戰戰驚驚地說道:“你……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擅闖民宅想幹什麽……”
色員外的話未說完,楊楊卻是快步衝了上來,“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上。他被打得兩脥脹紅,浮起一對五指印,卻是不敢動彈,因為我手裡的尖刀還牢牢抵在他的脖子上。
楊楊甩了甩被震痛的小手,得意地說道:“哼!打你這兩巴掌,一下是教訓你以後不要這麽好色,還有一下是教訓你以後不準再欺負那些討飯的小乞丐!你聽到沒有?”
“是,是……”色員外命懸於我手,哪還敢造次,連連對著楊楊點頭認錯。
我這才想到,可能楊楊之前去乞討時被這家夥欺負過,現在拉了我這靠山,是有計劃地回來報仇的,看來我又是被他給利用了,想想還真是氣人。
色員外也算是見過點市面,很快從突如其來的變故中稍微鎮定了下來,詫異地打量了我和楊楊一番,然後謙卑地說道:“兩位好漢,小人以前可有得罪過二位?敢問你們是什麽人?”
“哼!你這笨蛋連我們的都不認識。”楊楊昂了昂頭,又踮起腳尖,一把挽住我的肩膀,洋洋得意地說道:“告訴你吧,我們兩兄弟就是名震江湖的逍遙雙盜,專門劫富濟貧,行俠仗義。今天找上你,也算是你的運氣好!”
楊楊用他那稚嫩的嗓音裝腔作勢地胡編出這麽一番話來,讓我聽了都有點忍不住想笑。和他這麽一個鬼馬小精靈在一起,真讓我暫時將一切的麻煩都拋於腦後,玩心大起地陪著他胡鬧。
“嘿嘿!現在知道我們的大名了,你最好給我乖乖的合作,不然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嘍!”我將手中的折刀從色員外的脖子上拿開,然後又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以示威脅。畢竟我也是當過兩個月的山賊目頭,做起這種事來,自然也不是那麽生份。
色員外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聽了我的話,自然也就乖乖就范了。他連聲說道:“哦,哦,兩位大俠是來求財的。我知道了,有話好好說。千萬別殺我……”
楊楊見我竟是這麽默契地同他一唱一合,心喜地對我擠了擠眼睛,接著又對色員外說道:“你放心吧,我們逍遙大盜是從來不殺人的。不過你若是不老實的話,小心我把你打成個豬頭樣!”
“是,是……兩位大俠,你們想要多少錢,直管說吧,就當是小人請二位英雄喝酒的。”色員外聞言,又是連連點頭,想他能保住身家性命,自然願意破財擋災。
我沒來得及開口提數,楊楊已是先一步笑道:“咯咯!也不要你太多了,隨便拿個一萬兩銀子來花花就是了!”
“啊!”色員外低哼了一聲,他也沒想到楊楊竟是這麽一個獅子大開口,受一場驚嚇,還白白損失這麽多銀兩,心中有些不舍,怯怯地說道,“兩位大俠,一萬兩這麽多?這個……小人……沒那麽多……”
“哼!看來你是想嘗嘗被打成豬頭的滋味嘍?”楊楊一聽色員外不肯,便是揮起手中的折扇,猛敲在色員外的頭上,直把他那頂員外帽打落在地。
“別!別!別……”色員外連接擺手,苦苦哀求。像他這麽小財主,多是愛財如命,真要搶了他那麽多錢,就等於是要了他的命。
我本來只是想隨便勒索個幾百兩銀子用就是了,誰想到楊楊開口就要這麽多,若真搶他個一萬幾千兩銀子,那還不得找架車子來推著走?於是笑道:“小弟,大哥我常跟你說,做人要厚道。銀子弄多了還不好拿。不如就給他打個折,收他個五千兩算了。”
“好吧,逍遙哥你說了算。”楊楊其實也是故意嚇那色員外,並不是真想搶他多少銀子,聽我這麽一說,於是也就點頭同意了。
“大俠,五千兩?這個……你看能不能再少……”
“哼!你以為菜市場買菜啊?還討價還價!大爺我看你是要錢不要命了?”
我喝了一聲,又將刀子抵在了色員外的脖子下,他嚇得雙腿一又抖,哪敢再多說什麽,連聲答道:“五千兩,大爺您說了算。您放了我。我這就去了銀子給你送來……”
“嘻!你留在這裡,讓她帶我去取銀子。”楊楊機靈地指著傻愣在一旁的丫環說道。
我也跟著冷笑道,“好了,別想耍什麽花樣了。嘿嘿!我可不想你成為死在我們逍遙雙盜手上的第一人。”
色員外聽了這話,已是嚇得失了魂,哪還再亂放屁,隻得乖乖地將身上的一串鑰匙交給了丫環,告訴她銀兩放在哪兒,讓她快些帶著楊楊去取來。
沒過多久,楊楊便同那丫環回到了後院來,手裡還拎著一隻沉甸甸的銀袋。他還笑著將銀袋在我面前晃了晃。
這時,色員外擦著額頭的冷汗說道:“兩位大俠,錢你們已經拿到了,現在可以放過我們了吧?”
“嘻嘻,我們逍遙雙盜每次作案後都會留下一個記號的。”楊楊笑著,抄出一支剛才去取銀子時隨手拿來的毛筆,舔了舔筆尖,接著說道,“你們兩個過來,我現在就把我們逍遙雙盜專用的標記留在你們臉上。”
楊楊說罷,先將銀袋交給我,然後提起毛筆,分別在色員外和那俏丫環的臉上畫上了一隻烏龜。我不禁失笑,想他還真是個好玩的孩子,鬼點子多的讓人想不到。
色員外和俏丫環兩人不敢反抗,任由得楊楊對他們進行一番蹂躪。等他大功告成之後,丟掉毛筆,得意地拍了拍手,對我笑道:“逍遙哥,我們走吧!”
“嗯!”我點了點頭,然後冷冷地對被在臉上畫了烏龜的一對男女說道,“好了,現在你們轉過身去,男左女右,分開靠牆站好。”
色員外和他的丫環已是被我們兩個整怕了,不敢有違,連忙照著我的話,轉身走上前去,背對著我們,分開兩邊,靠牆站好了,卻又害怕我在背後下手要他們的命,色員外回頭怯聲問道:“大俠,您還要我們幹什麽?我們一定照做,請千萬別殺我們……”
我笑道:“呵!現在你們兩個一起唱歌,要唱完一百遍?”
“大俠,我不會唱歌……”
“不準回頭!轉過去!現在我教一句,你們唱一句!聽好了!”
“兩隻老虎!”
“兩……隻老虎!”
“跑得快!”
“跑……得快!”
“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一隻……沒有眼睛, 一隻……沒有耳朵,真奇怪,哎!真奇怪!”
“嗯!要一邊唱,一邊跳,明白嗎?”我滿意地說道:“好!這樣就對了。繼續唱,要唱足一百遍才能回頭!”
“兩隻老虎!”
“兩隻老虎!”
“跑得快!”
“……”
我也沒想到那色員外倒是滿有天賦的,他邊唱著歌,一邊和那丫環一起對著牆壁比劃著,拍子還打得很準,漸漸地就手舞足蹈起來。
楊楊開始還不知道我要幹什麽,而現在他見到那色員外與俏丫環被我如此戲弄,不禁乍舌,發現我搞惡的本領,原來並不在他之下。看著眼前如此滑稽的場面,他已是捂住了嘴巴,拚命地止住狂笑。
我也沒有太多的心情去欣賞那色員外拙劣的表演,在他乾巴巴的歌聲中,已是拉著楊楊,飛快地從後院的小門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