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尹跟著默誦一遍,笑道:“果然不錯,尚算佳聯。”能得他誇獎,便表示此人已能在當今文壇立足。只是他平日極少讚人,仕子們即便趨之若騖,偏生毫無所獲。不料,雷府一家丁竟能有此殊榮。眾人皆羨慕地望著小石頭,其間,嫉妒、佩服交相有之。
與此同時,鳳燕忽而花枝亂顫地嬌笑道:“勝施姐姐,妹妹看著商先生贈了你一聯,原先不免有些妒忌。咯咯……這下,妹妹高興了。你看,我也有了。”說話間,美眸凝望小石頭,心想,這仆人打扮的家夥,也不知是否真有才華?這聯句總不會是靈感突現吧?
思忖裡,察覺小石頭原是生得極俊,固是身著仆人服飾,然雄姿英發,隱隱地散發攝人豐采。須知,做她們這一行的,眼光之利,罕有人比。細睨半晌,她心中分明,小石頭定非尋常之人。那人上人的氣勢,曾揮斥萬屬的風范,在她眼裡,業已一覽無遺。只是詫異著,這麽一人何以會投身雷府為奴?
在她說話並且思量之際,勝施也始終在暗中打量著小石頭。她是愈看愈覺得形似。芳心止不住地疑道,為何堂堂的震北王世子,會到敵國的將軍府裡作個仆人?他到底意欲何為?是偷跑亦是奉命?思來思去,終不得釋然。
不過震北王世子既到大秦來,必定有甚大計,自己終須伺機襄助。否則,若教上面的人日後曉得,難保不會懲責自己。這會兒,既肯定小石頭便是鎮北王世子趙岩,對於他適才能吟出一聯,倒是不覺差異了。想那趙世子風流倜儻,才比子建,在大周國內也是文冠汴梁。這小小聯句自是難不住他。
由於思緒繁多,故而鳳燕的笑語,偏是半句都未聽清,直到鳳燕扯她衣袖,方從深思裡醒神。
甫想說話,卻不料潘國舅此刻揚眉吐氣之余,那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驀地笑道:“鳳燕姑娘,你說你有了?到底有了什麽呀?”臉上那擠出的惡心笑容,無疑把他的齷齪意思,表明得清清楚楚。
他身後的損友,頓時哄笑,而且笑得很是猖狂,其壓肩疊背的放浪形骸,著實教商尹那邊的文人暗自搖首。心裡想著,今日與這些鄙俗之人同堂喝酒,當真是丟了身價。
鳳燕與勝施均感訝然,盡管做這行,心裡早有被人調侃的準備。但像她們這般國色天香的人兒,尋常人在她們絕色豔光之前,當真說話亦難,有些人更是吞吞吐吐,詞不達意。即便像商尹這樣的名士,也是必恭必敬,對她們呵護倍至,半句重話都不舍得說。偏生潘國舅這個痞子,野馬無韁,不羈已慣,向以戲謔他人為樂,今日僅是小試牛刀,卻教二女瞠目結舌,愕然以對。
楚王世子在旁聞他當眾調戲鳳燕,頓即嫉火上湧。斥道:“放肆,這種焚琴煮鶴的髒話,你也說得出來,真是丟我大秦國體。”
潘國舅這當兒心下正喜,又聽得損友們在後搖旗呐喊,是以流氓的生性更是難以掩蓋。對他的指責,焉會輕易吃進?嬉皮笑臉地道:“倘然這話算是丟了大秦國體,那你適才摟著鳳燕姑娘時,豈非更是?啊?呵呵……”接著以極低的語聲,疾速地道:“更是一朵鮮花插牛糞。”話音雖輕,但大夥偏生俱聞。
楚王世子一怔,萬沒想堂堂國舅講話居然這般下流無恥。雖說到這來,其意不言自喻,可像潘國舅這樣明示於口的卻沒幾人。怕是也惟有他了。
聽了損友的再次轟笑,潘國舅愈發浮囂,又道:“既然你這麽正經,那我問你,聞說楚王府裡美女甚多,但不知,沒被你搞大肚子的,有沒有?”
聽得問話,楚王世子剛想開口。但被身後那瘦高侍衛扯了扯衣袖,頓覺不妥。當下沉吟須臾,隨即臉色鐵青地怒目而視著潘國舅。要知道,這話問得極刁,教他好生為難。如回答說有,那麽他自然搞大了幾個;可如說沒有,那麽就表示楚王府的美女已被他悉數搞盡,實在沒有幸存得了。是以這‘有’和‘沒有’兩個答案,均不能說。
堂下眾人稍一細辨,連商尹那邊的文人,也俱忍俊不禁,若非念及楚王權勢,勢必轟然。
小石頭卻是“噗嗤”笑出,他實在忍不住了,生平可從未聽過如此俏皮的問話,直覺潘國舅此人當真逗笑得很。只是望見楚王世子主仆三人的憤恨目光,連忙止笑肅容。可惜,內心的笑意又豈是硬壓便能壓得下的。斯時,但見他顏容顫抖,膚肉抽搐,讓楚王世子瞧得是恨不能削去他的頭顱,再不想看見這種憋笑實諷的面色。
大夥均想,這潘國舅盡管不學無術,然才智敏捷,實非尋常紈絝子弟可及。無怪潘太師那般狡詐,原是潘家人皆有急智。
其實這等樣的繞口問語,囿於潘國舅此人不同其他貴族,講究什麽禮儀規矩。他平日裡留連市井,與尋常百姓也是吵來吵去,從不借家世欺人。是以,久而久之,竟教他練出一副好口才。像這種纏繞他人入套的小把戲,長安街頭的小兒皆會數招。只是眼下這些人,居朝堂,臥大室,如此戲謔言語何時聞過。
乍聽之余,人人歎服。
楚王世子這會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原想借題發揮,怒斥一番潘國舅,好讓他下不得台來。不想,七繞八纏下,反而中了他的圈套。愈想愈覺得可惱可恨,手上青筋根根爆裂,雙眼幾欲噴出火星。
潘國舅遭大夥喝好,實感沾沾自喜,偏生沒有察覺到已是禍從口出。仍在那打著羅圈揖,向大夥顯示著自己的厲害。當他轉向勝施,正想行禮之際,忽見兩女面色激變,似見得甚可駭之事。當即心中一凜,思起上午相國寺前幾乎被楚王世子弑殺。與此同時,腦後陡然生風,急忙把頭一低。
卻不料,風聲一轉,依舊壓低而來。心中不禁暗呼,媽呀,這下小命要丟了。
隻聞得“嘶嘶嘶”幾聲,直唬得他渾身澀抖,寒澈毛孔。 但片刻後,摸摸頭,發現未失,抬頭望去,原是楚王世子身後的那名瘦高侍衛,由於惱怒他詆毀自家主子,故而出手薄懲。潘國舅原道依舊像上午一般,削去自己的頂上毛發,在察覺不是之余,急忙打量自身,卻見下身褲衫盡碎,露出大半截的屁股。刹那,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如此一來,任他怎生嬉笑不羈,但在美女面前顯股露腿,終覺羞赧。當下急急跑回桌案,坐了下來。但一看之下,發現自己的桌案排在首位,與兩女相距極近,即便能掩,卻也遮不了多少。連忙又跑到後面幾桌,與個損友換過,戟指著楚王世子主仆三人,恨聲道:“你、你們,竟然嬉弄當朝國舅,我、我明日定去告你的禦狀。”
這當兒,有個損友還算好,脫下自己的外套,遞予他。
其實,那名侍衛也屬無奈。只因潘國舅言語著實諷喻過甚,假是再不出手。那麽回去後,自己勢必倒霉。不過,他也算有分寸,只是削裂潘國舅的衣衫,讓他再難猖獗,就此偃旗息鼓。瞧著潘國舅出乖露醜,楚王世子稍解心中痛恨。陰惻惻地笑了數聲後,道:“你有口才,我有利劍,看看究竟誰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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