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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著老者的指點,小石頭一路奔去。當行至第六處路口,朝西拐時,忽有一隊軍士迎面而來。先前城門一幕,仍讓他心有余悸。此刻,自不敢張揚,當即悄然躲往一旁。待軍士遠去,小石頭撫著胸口,卻覺怦怦驟響,暗罵一聲沒出息。隨即向雷府走去。如此無事,不多會,遠處倏現一株迎風飄舞的大柳樹。
尋思,這多半就是了。不過,他轉念想到,既去應聘,總不能仍帶著小禽吧。否則,旁人隻道自己是個公子哥,就算能行,也不答應了。想到這裡,當下朝幼禽道:“小禽啊!我此去是為尋個能讓咱們憩身的地方,可現今就帶你一起去,有些不方便,不如你在那柳樹上等我,如何?”說罷,就把幼禽往樹上一扔。
幼禽似也稍懂,一飛上樹後,竟不再下來,隻用銳利的雙眼盯著小石頭,仿佛生怕他突然遁去。
小石頭朝他笑笑,迅即腳步驟快。漸行下,只見前方驀地出現一片極大廣場,大柳樹則在廣場的東北角。而樹下卻站了數十人之多。再看大柳樹的正對面,果有一處高門宅院赫然坐落。大門上也確確實實地寫著兩個燙金大字“雷府”。心下頓感歡喜。也不顧旁人究竟為何聚集?他逕自朝裡擠去。那些人原不想讓,但小石頭內力渾厚,雖未故意施展,卻也教人夠戧。那裡阻得了他半步。眨眼工夫,已被他擠到人群中央。
正想問人,這裡是否在聘傭家丁?突聞一聲大吼:“集合,十人一隊。快、快、快……”眼看周遭之人逕顧排隊,他也不遑多慮。反正聽命令總沒錯,於是便索性與旁人排在一起。不多時,隊伍業已整齊。小石頭朝前看去,只見高門宅院的大門口,站著一個家丁打扮的人。這會兒,此人正用一副躊躇滿志的神態檢閱著自己等人,臉上的傲然,即便與他相隔十數丈,都一目了然。
這家丁在第一排前來回走了數遍,滿足了自身的官癮後,方大聲道:“第一排先進去接受面試。後面八排在外待命。聽見沒有?”
眾多隊伍七嘴八舌地道:“聽見了!”
那家丁極不滿意眾人的音量,尤其是回答的態度,讓他更為不爽。喝道:“大聲點,再說一遍,聽見沒?”
大夥兒被他這麽一責,頓時振起精神,齊聲道:“聽見了!”此趟雖未刻意排練,卻亦應得威武。倒教哪家丁沾沾自喜了一會兒。笑道:“這樣才對嘛!既然要做雷府的家丁,怎麽可以有氣無力呢?”
眾人自也隨他笑了。只是第一隊進去後,一直沒有音訊,讓這些渴望進府當家丁的男子們由不得忐忑,生怕今日遭刷,回去後被人恥笑。
過了良久,適才進去的第一隊,原是十人,此時竟出來了七八人之多。而且個個耷拉著腦袋,神色間很是喪氣。那家丁也不管,只是輕蔑地望了望他們,喊道:“第二隊進去。”
第一隊的頹態,讓第二隊人員更為惶惶。步伐間竟走的有些顫巍。哪家丁惱他們的速度,大喝一聲:“快,磨蹭什麽?是不是全想被淘汰?”
第二隊一聽,登時快步,惟恐當真刷下,那就無顏已極。尤其身為雷府家丁的榮耀,也是他們所盼望的。到時,非但自己能有機會出人頭地,縱是家裡人也是大增顏面。
小石頭的目光隨著第二隊的背影消失在大門裡,數了下,依舊十人。想到剛進人群時,似乎聽人大喊“十人一隊”,念及此,不禁顧盼與自己站在一隊的人。左五人、右五人,自己這一隊居然有十一人。再打量自己前後的隊伍,全是十人一隊。暗疑道,自己一隊怎地多了一人?到底多了誰呢?當下又是左望右望,卻見與自己相鄰的一人,竟是一個瘦小的恍若竹竿般的少年。
這少年非但面色蒼白,而且頭髮枯黃,一看便是營養極端不良。不過,人倒生得不醜,大眼,直鼻,五官誠然不怎麽突出,但搭配適中,令人看的還算舒服。小石頭朝他微微一笑,以示打個招呼。這會兒,他才猛地省悟,為何前方那雷府家丁不曉得自己一隊多了一人。原來這少年委實太過瘦小,與自己站在一起,簡直不佔位置。是以,自己的一隊盡管有十一人,卻與旁的隊伍,一般長短。看去,齊整得很。思至此,不由忍俊。
這會,第二隊垂頭喪氣地盡數出來,點了下,居然進去十人,出來九人。小石頭大震,心想,這裡聘傭家丁還真是嚴格。看這些被刷的人,體格健壯,品貌不差,怎地就淘汰了呢?此刻,不由得擔心自己。念及,這些被淘汰的人,畢竟家在長安,固是不能進府,卻亦不至挨餓,可我就不然了。
如此提心吊膽了許久,隨著二、三、四隊應試完畢,便輪到小石頭的第五隊。
雷府家丁喊道:“進去吧!”他也未細看,待隊伍在他眼前行過。忽覺有甚不對,可小石頭等人業已盡數進府,縱要喝止,無疑也晚。
其實,此刻的面試已屬複試,照理,小石頭來的實晚,那是輪不上他了。怎料他誤撞誤衝的竟而擠進人群,又恰值隊伍集合。至關緊要的便是,他身邊之人委實瘦弱,固是隊伍多了一人,也未教人察覺。故而,又是陰差陽錯的讓小石頭得嘗心願。
進門就是一個練武場。兩邊栽了不少柳樹,可惜與外面的那棵相比,幾乎是祖孫之輩,想必是堪堪種植不久。軟弱無力的夕陽,斜照在練武場,襯著兩旁架子上的刀槍戟劍閃出森森寒光。在左首一排武器的旁邊,則擺了十數個大小不一的石鎖,小的約有百斤,大的只怕有近千斤。石鎖邊尚站了十幾位與門口那位相似裝束的家丁。
稍稍瀏覽,小石頭朝前望去。
自己等人的面前橫列著十張桌椅,上面紙筆齊全。而在正前方則放著三張大桌案。 正中坐著一位五十許的老人,頭髮黑白相間,相貌很是溫雅,穿著件絳紫色的緞袍。桌上擺著文房四寶以及一摞白紙。
左首是個英俊青年,一襲薄綢儒衫,手執紙扇,端是瀟灑至極。此刻誠然未到仲夏,但他如此裝束,竟沒教人興起半分差異。可惜此人的眉宇間隱現陰鷙之色,讓人難生親近。
右首的則是一位二八少女。黑色的秀發,白皙的嫩顏,在紅色裙衫的強烈襯托下顯得甚是美豔。長長的辮子,梳成二股。一股拖在玲瓏勻稱的背後,另一股則讓她自己握在手上把玩。額前微卷的劉海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珠正好奇地打量著小石頭等人。尤其撲閃的睫毛,更是說不出的俏人。原本支腮的左手,瞧著隊伍走近,當即雙手放在案上,正襟端坐起來。
只是臉上貪玩的神色,卻教小石頭心生凜然。此種笑容,他在一炒樓時領教甚多,每次均被人大大的嬉弄。此刻見到,不禁暗自打鼓。
與他一起等待面試的人見到少女之後,那是個個挺胸,人人昂首。雖沒特別的想法,但男子的心思就是如此。一旦遇到美麗的姑娘,便如驕傲的公雞,無時無刻不想展示自己的優點。若能博得美人一笑或是微微的讚揚,當真舍命也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