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遇見冰清之後,小石頭在摩天峰上的生活又是精彩了起來。每日照常跟著多聞請來的先生學文識字,下課後,便逕自到花園裡與冰清相會。與她談文說古,聽她講解,聽她敘述。任何疑難雜事只要到了她口裡,都會有正確的答案。望著她娓娓道來的神采,聽著她悅耳清脆的聲音,小石頭直覺得如登仙境,如遇仙子。
尤其冰清喜歡詩經歌賦,他上次無心吟出一詩,使得冰清以為他胸藏錦繡。是以,稍得閑暇,便與他談詩論文,時而對誦聯句。有時,小石頭的詞眼,顯得不夠豪壯霸氣,冰清便責他沒有男兒氣概,非要他回去再想。為了討她歡喜,小石頭每夜俱是絞盡腦汁,實在深索不出,便踱到書房,翻文查典,銳意窮究。時日一久居然言辭華瞻,旁征博引,常有宏論闡發。每每對詩,也是恢宏恣肆,氣象不凡,頗有男兒壯志直待籌的豪縱奔放。
晃眼間,如此相聚盤垣已有二月余。雖然冰清的另一半容顏伊始頗讓他難受,可相處長久後,冰清的聰穎和智慧,漸漸蓋過了容顏的罅漏,有時望著她的正面,也覺美豔異常,幾非凡人。每當妙語如珠,神采飛揚地說解問題時,小石頭直聞得悠然神往,如飲醇醪。
此中溫馨感受當真讓他如癡如醉,渾不知身在何處,隻道神仙生活至多也就如此而已。
這日書房,小石頭正搖頭晃腦地讀著先生給他的《呂氏春秋》。然他的心思,刻下全不在這裡,早已是飛到冰清的身邊。昨日她出了一上聯,要他來對。上聯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可以語上也。”整個語句均出於《論語》一書。
小石頭當時並未對出,隻得在榻上翻了一夜的《論語》,工夫不負有心人,在天露晨曦的刹那,終教他尋出下聯:“出乎其類,拔乎其萃,宜若登天然。”同樣是《論語》裡的語句,想必她一定會讚聲不絕。小石頭如是想著,不由地會心一笑。
先生瞧他有些恍惚,仿佛心有所思,走到他案邊,用戒尺敲了下桌面,清咳一聲,道:“望聖宗專心致志,不要動輒分心。須知,學海無涯,惟有得其圄中,方能應用無窮。奮發攻讀,兼收並蓄才是讀書的正理。”這先生也是天羅教中的屬下,只是他生性耿直,素不拍馬,又喜歡皓首窮經。多聞念他博學通儒,當即令他來為小石頭教書。
小石頭唯諾而應。他對先生很是尊敬,對於他的嚕裡八蘇,倒也不覺其煩。
這時,門外走來一位侍衛道:“稟聖宗,多聞天王在天羅殿召開大會,請聖宗過去。”
小石頭原想待課後,便去與冰清相會,時下聞言,大是懊喪,惱道:“曉得了。你先去吧!”
侍衛領命,自行離去。
小石頭整了整衣衫,與先生告辭,移步往天羅殿而去。
天羅殿是天羅教平時重大聚會的召開地。也是整個摩天峰上最高的建築。它佔地極廣,以皇廷宮室的造型巍然屹立在天羅堡的中央。遠處望去,直覺金碧輝煌,氣勢恢弘,到了近處,更覺威儀壓人,皇皇莊嚴。小石頭不用從正面走進,而是有一條通道為他特別而設。走完通道,到了聖宗專用的休憩室。在侍女的貼心服侍下,更換了衣衫。
站在銅鏡前,小石頭望了望。只見鏡中的自己,胸闊背厚,英偉奇挺,身上那件玄色鏜銀半身甲,由於渾身的虯肌更顯威武非凡。紫金嵌珠冠束著烏黑油亮的長發讓它們自然飄在身後。他發現自己的雙眼,每一睜眨均會隱泛異彩,而且自己的鼻梁特別直,臉上的膚色也是尤其的白,倘若自己的容顏就這麽保持靜止,再配上映在額頭的聖宗專用的金色‘水滴’標志,幾乎如尊水晶神像,超越了世間眾生任何的美態。
不禁駭異地自問:“這是我麽?是我麽?”這也是他初次認真地打量自己。為銅鏡裡自己表現出來的俊美,幾當是夢境。
貼身侍女小香在旁笑道:“聖宗,你怎麽瞧傻了?是不是發覺自己太美了?”由於小石頭平日裡無甚架子,是而小香與他言笑無羈,這會見他發呆,忍不住出口調侃。
小石頭回頭,望著這個比冰清大了幾歲,卻顯調皮的侍女,道:“是呀!我差點不認識自己了。”
小香緊盯著他,喃喃地道:“還真是……聖宗,你從來都未穿過鎧甲,這一穿,嘖嘖……簡直是天神下凡。倘若你再穿上天羅聖甲,只怕……摩天峰上的女子均要為你打破頭了。”
經她這麽一說,小石頭氣道:“小香,你胡說什麽啊?”
小香大聲道:“真的,聖宗,我說的句句都是真話。”
小石頭對她的纏勁無可奈何,忙道:“好了、好了……不說了。 咱們去吧!你前頭引路。”
小香襝身一禮,輕聲道:“是!”
到了天羅殿內,小石頭忽想起冰清尚不曉得自己無暇約會,即吩咐小香道:“你去與冰清說,我今日事忙,明日再去尋她。”
小香對他們二人的事有些了解,當下微笑而應,轉身去了。
這時,天羅殿內的司禮官業已見著威風凜凜的小石頭,大聲喊道:“聖宗駕到,眾位弟子行禮……”
小石頭朝著殿內中央高台上的哪張‘水滴形’大椅走去。方一坐定,瞧著下面跪倒的眾人,右手一揮,道:“起來吧!”這些應有的架勢均是多聞教導。此刻他望向多聞,想從多聞的神色裡看出自己做的是否正確。只是多聞恰值垂首,偏生毫無發現。
與此同時,眾人大呼:“願聖宗福壽康安,願聖教傳世萬載……”說罷,齊唰唰地站起,各自按著自己的職別肅站於兩列。
小石頭朝下一望,暗道:嘿,今兒個全來了。想必有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