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尾白狐緩緩道:“實際上，在上面你沒有動手，就足見葉先生是有大智慧的……”

正說話間，嗖嗖兩道身影，忽地自上方掠了下來，正是李洵和燕虹，兩人瞧見葉鋒、碧瑤，微微一怔，不說其他，單說追蹤的本事，自己就絕不是對手。

李洵向葉鋒善意一笑，跟著喝道:“妖孽，還不交出玄火鑒！”

六尾白狐神色安詳，絲毫沒將生死放在眼裡，道:“南宮那老家夥怎麽沒來?算了，你們來了也是一樣。是不是只要還了玄火鑒，你們就能離開?南宮那老家夥恨我入骨，絕對不會放過我。”

李洵道:“你殺我焚香谷十余名弟子，只要你交出玄火鑒，再隨我回到焚香谷，聽憑落，自然可以保住性命。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六尾白狐哈的一笑，搖了搖頭。

就連葉鋒也不由笑了起來，帶回焚香谷?就算不死，終生也要被禁錮在焚香谷，說不得還要受些屈辱，倒不如死了乾淨，焚香谷不僅要奪回玄火鑒，而且還準備讓六尾白狐當一個活標本，警示那些對焚香谷不利的妖獸們。

六尾白狐看向葉鋒，道:“葉先生，你是不是不插手這裡的事?”

葉鋒點了點頭。

六尾白狐也點頭道:“既有這般大智慧，原本也該如此的。”說罷，瞧也沒瞧李洵、燕虹，望向三尾妖狐，道，“其實，就算他們不來，我也不行了。三百年來，我東跑西竄，整日整夜都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既怕焚香谷的人前來追殺，又要日夜忍受‘九寒凝冰刺’的冰毒攻身。可是到了今日，終於還是逃不過去。”

三尾妖狐柔媚可人的臉上，怔怔滑下兩道淚痕，不由向前，將六尾白狐抱在了懷中，道:“大哥，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也躲夠了，你死，我陪你就是了，一定不讓你孤身一人。”

六尾白狐卻用盡最後的力氣，輕輕推開了三尾妖狐，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靜，緩緩的道:“大哥是沒救了，不過你卻是不必死的……”

三尾妖狐淒聲道:“大哥，你別說了，我這就帶你衝出去，我們還有玄火鑒在，以你的道行……”

六尾白狐搖搖頭，道:“我近千年的修為，在這三百年中，已經被這九寒凝冰刺一點一滴壞了。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經不成了。你聽我慢慢說，我拚盡最後氣力，替你擋住這兩個焚香谷弟子，你借助玄火鑒逃出去，你還年輕，就算以後想要為我報仇，也有時間繼續等，所以……”

他就當著李洵、燕虹兩人的面兒，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計劃，聽得李洵、燕虹兩人臉色大變，警惕起來。

燕虹冷聲道:“她若是逃了，你這身皮毛就做我的大衣好了。”她心思細密，早就察覺三尾妖狐對六尾白狐感情極深，因此便用六尾白狐來要挾三尾妖狐。

但馬上她就知道，根本不需要的。

三尾妖狐聽六尾白狐那麽說，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恐，甚至還有一絲埋怨，淒然道:“大哥，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自我修道小成那日，在”狐歧山“遇見了你，從那以後，我就跟你走了。天涯海角，蠻荒，從此暗無天日，從此日夜擔憂，被人追殺。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說著話，她眼眶中已經布滿了晶瑩的淚水，“可是今天你、你為什麽要我走?難道你還不知道小妹對你的心意?”

說著話，她驀地運起玄火鑒，一道熾熱的火光直接貫穿了她的軀體，鮮血濺了出來。

碧瑤瞪大了眼睛，“啊”的一聲，不由叫了出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三尾妖狐。

李洵、燕虹也是一愣。

在場諸人，恐怕除了葉鋒和六尾白狐，誰也沒有料到這三尾妖狐竟是如此果決，她嬌柔的身軀緩緩向下倒去，倒在了六尾白狐的腳邊，沒有一絲一毫對死亡的恐懼，嘴角反而掛著一絲滿足。

“大哥，你……你再也不能叫我走了……從我跟著你的那天，我就說過，我這一輩子都交給你啦，是生，是死，你都再不能丟下我啦……”

聲息消，三尾妖狐的眼神也失去了光澤，滿足而又安詳的閉上了眸子。

灼熱的山洞裡，安靜地可怕，只有岩漿咕嚕咕嚕的冒泡聲。

空氣停止了流動，時光，好像也停了下來。

不動，默哀，欣喜，寂然。

碧瑤怔怔瞧著眼前這一幕，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豆大的淚珠串成了線，從她面頰滑落下來。

葉鋒雙手負於背後，輕歎一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六尾白狐定定瞧著三尾妖狐，伸出了兩隻爪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她抱在懷中，道:“你這又是何必?你的心意，我怎麽會不知道……也好，就讓我生不分離，死也不分吧。”

李洵忽然道:“你將玄火鑒還給我，我們離開，決不打擾你。”

六尾白狐瞧也沒瞧李洵一眼，反而望向葉鋒，道:“其實我適才是瞎說的，小妹若是沒死，我或許還能拚命，現在卻不成了。葉先生，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好。”

“你就不問問我想跟你做什麽交易?我若是要你殺了這兩個焚香谷弟子怎麽辦?甚至， 要你滅了焚香谷，又怎麽辦?”六尾白狐道。

“那要看你有多少籌碼了，只要籌碼合乎我的心意，你要我殺他們兩個，我就殺了他們兩個;你要我滅了焚香谷，我就滅了焚香谷。”葉鋒神色不變，淡淡的道，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生活瑣事。

李洵、燕虹聞言，面色一變，瞪著葉鋒，氣得臉色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六尾白狐呵呵一笑，輕讚道:“世上居然有葉先生這等妙人，我真是後悔沒有更早見到。我便用這玄火鑒來做籌碼，也不需要葉先生做什麽大不了的事，只需將我和小妹推進面前這個岩漿洞，免得有人壞了我們的屍身。葉先生意下如何?”

葉鋒哈的一笑，道:“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劃算的交易，欣然之至。”

“多謝。”

“不客氣。”

三言兩語，交易已經定下。李洵、燕虹心下怒然。

六尾白狐輕歎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好美的句子，那再送給葉先生一件趣事聽，這密林中有一口井，叫滿月井。到了晚上，月光照在井中，你若是去瞧，會在井中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每個人一生只有一次機會，葉先生若是有興趣，不妨等到晚上，看看自己的真心。動手吧。”

“珍重。”

“多謝。”

六尾白狐抬抓一擲，咻的一下，玄火鑒飛到了葉鋒手中。與此同時，葉鋒抬手，駢指一揮，強大的氣勁，悄無聲息地湧了出去，六尾白狐便抱著三尾妖狐的屍體，墜入了岩漿洞中。

他們，永遠、永遠都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