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青獠和豬斯拉的第一次交鋒,不分勝負,他受了傷,他也受了傷。當來年他們再相遇時,不論是他還是他,他們全記得對方,那將又是一場生死廝殺。
讓我們舉起雙手,熱烈地讚美生命吧,大自然雖然殘酷無情,但即便是最低等的生靈,也會產生超出種群的佼佼者,大自然從不辜負每一個種群的期待。
豬王的離開,徹底宣告了這場廝殺的結局,青獠和豬斯拉個體的對決中,輸的是他,但很可惜,這是兩個團體的交鋒,青獠更勝一籌。
當卡卡的獠牙咬住,咬緊,咬穿了最後一頭站著的母山豬的脖子後,現場立即變成了狼群的狂歡盛宴。
他們仰頭興奮的嚎叫,歡快地歌唱起來。
狼群還剩下五十多條狼,數量仍然龐大,但與先前相比,已不知要好了多少,不算狼群的屍體,單單山豬就有三千磅的肉食,每條狼平均能分六十磅,在這個寒冷的冬季,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至於那些死去的狼,就他們本身來說,這當然是悲劇,但對存活者而言,則是成就和偉業,他們不會感到悲傷,要在北國生存,這是應該付出的代價。
眼前這一切,毋庸置疑是一個偉大的成就,青獠再一次在狼群中建立了自己崇高的地位,先前他憑仗的是武力,現在則是無與倫比的智慧,每一條狼都心悅誠服。
他們現在或許仍然不明白青獠為什麽要那麽做,但他們卻知道,這樣做有效,再面臨這種情況,狼群中的佼佼者自然而然地便會遵守,而等青獠建立自己的族群,有了自己的孩子,這些也全將被刻進每一個後代的基因裡,傳承數代,乃至於數十代,他們或許便會明白,這便是狼群智慧的傳承,青獠接受了上古祖先遺傳下來的智慧,同時更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我們甚至可以說,他付出的,遠比他得到的要多得多。
當整個狼群陷入狂歡,並將青獠當成狼群的英雄時,他卻仍保持著一貫的冷靜,不,或許還有些許煩躁。
不是這樣的!
他的計策決不是現下這般簡單,狼最大的優勢在於團體作業,其次則是超乎想象的忍耐力,他選擇缺口的位置的標準便是平原,那裡對狼來說,才是最佳的狩獵場所。不錯,從始至終他的目標都不是豬王,而是山豬群——不是眼前這區區六頭,而是盡可能多的,甚至是所有的!
他定下的策略是,當山豬群的潰敗開始,留下半數狼群對剩下的山豬進行圍剿,另半數則追蹤,尾隨,獵殺。這毫無疑問是一個絕佳策略,但對整個狼群的素質有極高的要求,要他們能忍住美味的誘惑,要他們有超強的忍耐力,可歸根結底,其實還是話語權。
他若為王,他便有資格,也有能力確保這個計劃完美實施,很可惜,他現在還不是,只剩下歎息與煩躁。
青獠看了看雷克塞,面無表情。同狼群那般,他也默默忍受著饑餓的折磨,這讓他難受。可是現在這種對計劃失敗的惋惜,卻超過了饑餓帶給他的難受,正如人類啟智以後,母親會不惜犧牲自我也要保全孩子的愛一樣,這種超過忍饑挨餓的難受,現在已經完全支配了青獠,在他胸膛形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狼王雷克塞雖然將這次狩獵的指揮權交到他手上,但他明白,若自己一意孤行,那會犯了眾怒,沒有狼會聽從他的命令,他沒有那種讓狼群舍棄眼前食物,繼續忍受饑餓的權力。
唯一有這權力的,只是狼王雷克塞。
薩米尖銳地嗥叫了一聲,狼群停止了喧囂,他們知道狼王要講話了——到了分配食物的愉悅關頭。
雷克塞深邃的狼眼掃了掃不遠處被十余條狼圍在其中的青獠,他驚歎,讚美,欣喜,沒來由的,還有一絲驚懼,不過他仍然保持了冷靜,一如青獠。
他緩緩走至青獠身旁,表達了自己的歡喜與親昵,並且將青獠提到了僅次於自己的位置,比薩米的地位還要高,誰也沒有異議,這是青獠應得的。
青獠也欣然接受了雷克塞的善意,並真誠地宣誓,要將自己的一切奉獻於狼群,其次則要誓死效忠雷克塞,皆大歡喜。
不過無論是雷克塞,亦或是青獠,這兩個族群最頂尖的存在,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不詳,這兩個聰明鬼,非但沒有如其他狼群那般決裂,將狼群一分為二,各自為王,而且也沒有公開決裂,還聯手在狼群面前演了一出精彩絕倫的大戲。
只因他們都無比清楚一點:今年求生的條件比以往數年都要苛刻,狼數十數條的族群,多半都要走向滅亡,若要生存,維持現狀就成了必然,這時狼群絕對不能分裂。
在雷克塞進食完畢後,取得第二順位優先權的青獠,當仁不讓地開始了進食,他拋棄了一直以來的進食原則,足足吃了六十磅,他太餓了!並且誰也不知道吃了這頓,下頓什麽時候來。
不僅僅是他,整個狼群都是一頓胡吃海吃,三千磅的肉食,他們在兩個小時內就全都解決了,修整了一天,又將那些已經死去的狼的屍體乾掉,狼群又開始了下一輪的追蹤。
接下來一個多月裡,他們便在這種海吃一頓,挨餓數日的節奏中度過,又過了一段時間,終極考驗還是來了。
長達兩個星期,他們沒追蹤到任何麋鹿、山豬等大型動物,艱難時刻,隻瞎貓撞上死老鼠,逮到了一隻從冬眠中驚醒過來的松鼠。青獠也知道了雷克塞的另一面。
那時,狼群已經有狼陸陸續續被餓死,餓死的狼自然而然成了狼群的食物,但只要沒死,就不能獵殺,這同樣是冬季狼群集結必須遵守的鐵律,除非是發生了不為人知的私鬥——這是狼王也無法完全掌控的。雷克塞也堅定不移地遵守這條鐵律,蓋因他深知,一旦內部崩潰,整個團體都將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