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寧安城外。
冬日已至,白雪茫茫,正是蠻族南下之時。
一支運送糧草隊伍正頂風冒雪向前軍大營進發,行到半途,一支三千人的馬蠻人大軍突然殺到,為首的是一頭王族馬蠻帥,相當於人族的進士,但實力卻要遠遠超越普通的進士,同時還有一個馬蠻帥副手。
人族運糧隊伍不過五千人,但大都是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的運糧兵,上過戰場的正規士兵勉強湊夠兩千,連一衛都不到,為首的是一位六品進士偏將,而副手則是一位七品的進士營校。
戰鬥一開始,六品偏將發出求援令,然後以舌綻春雷發號施令,哪怕是在風雪交加的傍晚,也依然把隊伍指揮的井井有條。
自始至終,那進士營校就沒有說話,只是在緩緩書寫戰詩詞,作用僅僅比普通舉人大一些,看上去是在偷懶。
此人就是為了保護方運而離開景國學宮的常東雲,自從離開京城,被方運賦予藏鋒詩,始終沒有說話。
大部分士兵都無視他的存在,而一些老兵油子則罵罵咧咧,絲毫不把這個剛入伍沒幾個月的年輕進士放在眼裡。
“啞巴進士!聽說明明能說話,可就是不說。”
“是啊,他又不是孕劍,早就有唇槍舌劍,一直也不動手。看看潘大人,天賦不如這個啞巴進士,除了年長各方面都稍弱,可還是外放唇槍舌劍阻敵。”
“唉,他要是出劍,完全可以拯救方才死的那幾個兄弟。”
“看看他,一點不把人命當回事。幸好咱們不在他的營,不然非得氣炸了肺。”
“噤聲!”一個兵尉厲聲阻止這些人。
若無意外。人族至少要用五千正規軍才能在三千蠻族大軍前保證不敗。
馬蠻人發揮了他們最擅長的騎射攻擊,忽左忽右,忽散忽聚。逼得人族運糧隊不斷收攏防線,留下越來越多的屍體。
人族士兵哪怕冒著性命危險也要把同伴的屍體拖回去。而那些實在無法觸及的屍體則陸續被蠻族用繩子套走。
妖蠻以人肉為美味。
時間慢慢過去,死者不多,不過四百余人,但傷者過兩千,其中過半的傷者失去戰鬥的能力,一個個醫家之人不斷用草藥或醫書展開治療。
反觀蠻族隊伍則死傷甚少,勝利的天平向馬蠻人們傾斜。
蠻族隊伍一開始全神貫注,但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他們充滿了信心,尤其是那王族馬蠻帥,心情最好,因為他方才已經用妖術和氣血之力擊傷潘偏將的唇槍舌劍,而普通的戰詩詞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王族馬蠻帥看了一眼常東雲,不屑一笑,用馬鞭指著常東雲對身邊的蠻人道:“這個人族蠢材,在孕劍期也敢運糧,當真不把我蠻族放在眼裡。哼,景*士運氣還真好。往年這個時候,各族妖蠻都會全力南下抓捕人奴,可現在似乎妖界有什麽大事。三蠻總攻被推後。不過蠻王已經說了,最多拖延到十二月。現在離十二月不到三十天,很可能在人族的十二月初一進士試的時候發起三蠻總攻!不要玩了,馬上吃下這支隊伍,然後快些離開此地!”
“遵命!”馬蠻人大軍立刻開始緊逼,人族傷亡更加慘重,但馬蠻人的傷亡也開始增加。
潘偏將看了一眼常東雲,不發一言,繼續使用戰詩詞攻向馬蠻帥。但最多只能消耗馬蠻帥的氣血之力,而無法傷到他。
不多時。人族的傷亡到了一個臨界點,軍心渙散。眼看就要崩潰。
王族馬蠻帥經驗豐富,立刻收起戰弓,然後命令過半的馬蠻人換上長槍,發動衝鋒,要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人族隊伍,避免人族援軍前來。
“衝啊!”大量的馬蠻人興奮地衝向人族的防線,在他們眼裡,這都是最美味的食物。
常東雲的右手慢慢書寫戰詩,左手卻死死揪著自己的衣袍。
不過眨眼間,馬蠻人的隊伍衝破人族的第一道防線,人族人仰馬翻,死傷無數。
很快,馬蠻人衝破第二道防線,已經槍指中軍,威脅到兩個進士。
“哈哈哈……”王族馬蠻帥看到勝利將至,狂笑起來。
突然,常東雲張口,一點白光驟然亮起,隨後他周身刮起狂風,周圍所有人的衣衫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音,寸寸碎裂。
一道才氣古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出,一鳴,一鳴半,兩鳴!
常東雲與王族馬蠻帥相距太近,兩倍的音速超出了馬蠻帥反應的極限。
“噗……”
常東雲的才氣古劍洞穿王族馬蠻帥的額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轉,直刺另一頭馬蠻帥的後心。
另一頭馬蠻帥有所準備,轉身揮拳砸出,憑借身體強大的血鎧和氣血之力足以抵擋絕大多數的唇槍舌劍。
“噗噗……”
常東雲的才氣古劍先是洞穿馬蠻帥的拳頭,然後不偏不倚刺進其心髒。
兩頭馬蠻帥帶著難以置信的目光跌落在地,死亡。
蘊含星之王力量的藏鋒詩,讓常東雲的才氣古劍威力倍增。
“好!”潘偏將隨之放出受損的唇槍舌劍,沒了馬蠻帥,區區妖將根本無法傷到他的唇槍舌劍。
就見兩位進士的才氣古劍如兩台絞肉機,先絞殺完所有的蠻將,然後開始絞殺蠻兵。
這些馬蠻人拚命逃跑,但怎奈兩位進士有疾行戰詩,最後全被斬殺乾淨。
斬下最後一頭馬蠻兵的頭顱,滿頭汗水的潘偏將望著常東雲,微微一笑,道:“能讓方文侯送行賜詩的進士,果然非同一般!”
常東雲卻沒有絲毫自得之色,在寒風之中望著東海的方向。
“方文侯,此刻應該還在登龍台中吧。”
登龍台中。凶君伸指點向方運,眼中浮現邪龍虛影,同時口誦他自創的三境戰詩《屠蠻槍》!
“月刃指天闕。寒光映涸血……”
方運聽過此詩,此詩描述當年的一場大戰。人族與蠻族鏖戰多時,從白天戰到夜晚,一開始的鮮血已經乾涸,而人族兵家大學士以碧血丹心消耗壽命,融入唇槍之中,展開最後一擊,最終取得勝利。
由於凶君曾親自參與那場惡鬥,此詩雖未傳世。但詩出便有詩魂,進入二境,其後經過他多年磨練,此詩已經達到三境喚聖之境,由於血脈關系,他能喚出虛聖蒙恬殘留在天地間的意念!
此刻的凶君周身浮現淡淡的黑霧,黑霧越來越濃,竟然有凝聚成邪龍虛影的趨勢。
敖煌看到眼前的一幕,越發焦急。
最可怕的是,這首詩會吸收鎮獄邪龍殘留的意志。足以讓此詩的境界再提高一層,進入四境聖魂,極可能出現半聖蒙聖的聖魂!
到了那時候。哪怕是敖煌在全盛時期都會重傷,方運若是遭遇則必死無疑。
方運立刻動用唇槍舌劍刺向凶君,但是那黑色的霧氣源自邪龍,強如真龍古劍竟然完全被擋住,不能寸進。
遠處的敖煌幾乎發瘋,連真龍古劍都奈何不了此刻的凶君,那方運將無計可施!
鎮獄邪龍太強了!
遠處的聖院進士們看到這一幕,無比絕望,有幾人甚至破口大罵。而孔德天更是捂著胸口,心如刀絞。
“天亡我人族!”孔德天絕望低吼。
《屠蠻槍》共有八句。在凶君誦讀到第二句的時候,方運突然以舌綻春雷大喝。
“區區逆種文人。安敢傷我!”
此刻凶君並未逆種,因為他有振興蒙家的信念支撐,認定自己比方運更有益於人族,一切對方運的行為都是復仇,與妖族也止於交易,沒有徹底背叛人族。
“逆種文人”四個字在凶君聽來格外刺耳,他的呼吸出現短暫的紊亂,出口成章的速度減慢,等方運說完,他才誦完第三句。
方運又道:“你身為人族下一代四大才子候選,罪一為禍武國,罪二戕害各家,罪三巧取豪奪,罪四為星之王不惜拿鎮荒天刻交換!你可知那鎮荒天刻能形成虛空之門跨越兩界嗎!”
凶君本來吟誦完第四句,正要吟誦第五句,聽到方運最後一句話,雙目圓睜,他萬萬沒想到那無名石刻竟然是那個層次的神物,若當時交給龍蠻一族,後果不堪設想,甚至可以說現在人族已經滅亡!
區區星之王無法拯救人族!
十個星之王也不如一道虛空之門重要!
凶君的文膽重重一震, 吟誦差點中斷,可他仍然堅持下來,繼續吟誦,不僅速度緩慢,而且由於文膽內震,導致身體承受文膽的力量,多處組織破裂,一縷纖細的血線從他的口中流出。
方運原本也不知那龍息石刻的作用,可聽了孔德天的描述後,才知曉帝洛竟然能憑借鎮荒天刻生成虛空之門,而兩界山中恰恰有一處力量不穩定的虛空之門!
“那鎮獄邪龍乃是太古頑凶,一旦他奪舍敖煌,必然殺光此地所有人族,人族整整一代最精銳的進士將死於你凶君蒙霖堂之手!你……可知罪!”
凶君很想張口反駁,說有辦法克制鎮獄邪龍,有機會彌補所有進士死亡的悲劇,可多年的經驗和理智告訴他,方運說的沒錯,最後自己都可能被鎮獄邪龍殺死。
“哢嚓……”
凶君的文膽表面出現細微的裂痕,但他的文膽極強,裂而不碎,仍然堅持吟誦戰詩。
只是他口中不再流出血線,而是湧出大量的血水,怎麽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