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老翰林吐出一口血霧,這血霧與尋常的鮮血不同,晶瑩剔透,猶如一顆顆血色的水晶,與此同時,他張開口,一把看似普通的才氣古劍飛出。
但仔細一看,這才氣古劍十分奇怪,有幾縷鏽跡,但那鏽跡與普通的鐵鏽不同,仿佛是鮮血與歲月鑄就,好似是生命與時光凝結。
那鏽跡,散發著人性的光輝。
帶著鏽跡的古劍進入血霧之中,快速吸收血霧。
“身之所在,義之所存!吾血化碧,以全部之壽,換天地正氣!”老翰林朗聲說完,全身以極快的速度衰老。
頭髮掉落飄散,皮膚乾癟縮水,身體漸漸矮小,灰袍越發寬大……
但是,一道無形有質的奇特力量憑空凝聚,融入老翰林的才氣古劍中,那力量浩瀚廣袤,厚重凝實,隱隱有偉歌唱響,又仿佛攜帶芸芸眾生的期盼與憤怒。
才氣古劍吸收血霧之後,劍身更加明亮,而那些鐵鏽輕輕震蕩,沒有消散反而慢慢融入劍身。
老翰林微微一笑,雙目如月,而古劍光芒如太陽。
十萬裡妖界黯淡,八百裡兩界山無光,這一劍盡奪天地光輝。
“去吧,老夥計……”
老翰林的目光漸漸變暗,像送別多年的老友一樣,充滿了留戀與不舍,但,卻無怨無悔。
鏗……
藏鋒二十載,聲震三千裡。
千百妖王齊齊後退,數不清的妖蠻眼中仿佛寫著兩個字,瘋子!
老翰林在微笑,他的目光倒映一線劍光分天地。
才氣古劍在空中飛馳,一鳴,二鳴,三鳴,四鳴,五鳴,六鳴……七鳴!
七倍音速的才氣古劍蘊含著本來只有大儒才能掌控的天地正氣,以絕世之資,隱悲鳴之音,撕裂長空。
嗤……
劍光掠過一頭毒蛟王。
毒蛟王低頭看著自己心髒所在,一開始只是一點殷紅,隨後身體炸開,軟軟地倒在地上。
一旁的狼蠻王感覺不對,伸手一抹脖子,感覺一抹濕意,隨後發現天旋地轉,狼頭重重摔在地上。
虎蠻王、牛蠻王、狗妖王……
時間好像靜止,戰鬥好像停止,眾人看到一頭又一頭妖王或蠻王被一把快如電光的舌劍殺死。
當殺死第七頭妖王,才氣古劍終於減速,而且在大幅度衰減。
那老翰林身體輕晃,身邊的四個灰袍急忙伸手扶他。但是,眾人伸手碰觸的地方,衣衫內部的身體都脆如薄餅,化為細粉輕輕散落。
一頭熊妖王露出劫後余生的喜悅,然後輕蔑地揮掌拍向面前幾乎和蝸牛一樣慢的才氣古劍。
“人族的廢……”
未等熊妖王把話說完,才氣古劍突然炸裂,化為上萬小劍,以比巔峰時期更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
“……物……”熊妖王發著不完全的字音,全身被葬劍的力量射成篩子,重重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附近四頭妖王遭到葬劍的攻擊,雖然未死,但都遭受重創,慘叫著拚命逃跑,它們中劍的傷口猶如水落石灰,冒著濃濃的白煙,不斷被天地正氣侵蝕。
但是,工家讀書人早就暗中瞄準,四支光鐵毒箭飛出,準確擊中四頭毫無防備的妖王,將其在兩息內毒死。
老翰林似是輕輕松了一口氣,頭顱微微下垂,隨後全身化為粉塵,消散於無形。
灰袍一縮,向地面滑落,身旁的中年灰袍進士伸手抓起,仔仔細細疊好,放到身邊最年輕的灰袍的伸手,最後輕輕拍了拍老翰林的灰袍。
最年輕的灰袍進士輕輕點頭,神色平靜。
許多人不知道這位老翰林叫什麽,但是,每個人都記得,這一天,在兩界山上看到神聖的光輝。
申國潰退的將士們停下腳步,默默地看著老翰林留下的灰袍。
這位老翰林,藏鋒二十余年,以一己之力殺了八頭妖王,與工家讀書人聯手殺了四頭妖王。
方運看著老翰林消失的地方,許多人會忘卻,但是,人族會銘記,自己會銘記老翰林最輝煌的時刻。
這位老翰林,只是眾多灰袍之一。
幾乎在同一時間,方運看到多位老翰林外放藏鋒多年的唇槍舌劍,以所有壽命喚來天地正氣,將平平凡凡的翰林唇槍舌劍,增強到大儒的層次。
不過數息見,七百余妖王或蠻王被這些灰袍誅殺。
第一批隕落的灰袍,都是年紀超過六十歲的老翰林。
除他們之外,還有一些四五十歲的中年灰袍翰林,但是,這些中年灰袍翰林站得都較遠。
灰袍飄落,那些後撤的人族感到心中有什麽東西被點燃,默默轉身,迎向妖蠻諸王。
戰鬥還在繼續,即便藏鋒二十年的灰袍翰林們隕落,也沒能擋住妖蠻進攻的步伐。
最後的巔峰妖王們即將登城。
方運衝到城牆近處,算好距離,三詩同出,皆為大學士戰詩《斬樓蘭》。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一首奮筆疾書,一首神來之筆,一首出口成章。
方運右手虛握,一把三尺冰色長劍出現在身體左側,然後猛地拔出,自下而上劃過一個弧度,最後向正前方自上而下斬擊。
長劍裂天。
斬雪劍攜帶漫天的雪花,飛快變大,化為一裡長的巨劍,悄無聲息地斬向一頭正在衝鋒的豬妖王。
第一劍,豬妖王重傷。
第二劍,豬妖王死亡。
第三劍落,誅殺一頭重傷的狼蠻王。
第三把染血的斬雪劍消散後, 方運余光看到,原本一直站在珠江軍後方的五位灰袍,早就來到的城牆,他們五人站在一支敗軍之後。
方運記得五個的名字,為首的高瘦翰林叫徐長祥,從見面起就帶著黑色的口罩與灰袍帽子,其余人分別是胡誠、盧亭和白思聞,最後一個,就是那個不想讓妖蠻看到眼淚的杜陵,很愛笑。
方運看到,那徐長祥掀開灰袍帽子,露出花白的頭髮,然後緩緩摘下黑色的口罩。
在口罩摘下來的一瞬間,方運愣住了,因為徐長祥的嘴竟然被針線縫上,只有雙唇中間有吸管留下的痕跡。
徐長祥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刀鋒光潔,似乎剛剛磨過,然後劃開縫著嘴唇的針線。
鮮血噴出,生鏽的才氣古劍飛出。
“身之所在,義之所存!吾血化碧,以全部之壽,換天地正氣!”徐長祥用嘶啞的聲音緩緩說出碧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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