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冬瑤忍不住怒吼出聲:“可恨!”佟雅萱好狠的心,不僅想毀了她的清譽,更想斷了她借由國公府之勢再次騰飛的夢想!
當然,更令白冬瑤氣惱的是那李掌櫃竟然敢將這麽重要的消息耽擱了好幾日才派人通知她!
“一郡見利忘義的小人!”她倒要瞧瞧,待到她翻身再起的那一日,這李掌櫃又拿何等面目來見她……
白冬瑤的臉色青青白白,變幻不停,牙齒也被她咬得咯吱作響,那向來給人予溫柔多情的杏眼裡一片陰冷,柔弱的面容也扭曲得不成樣,整個人猶如從地獄深處爬起來的惡鬼般,令人不寒而悚。
“想毀了我,沒那麽容易……”白冬瑤冷聲道,從衣袖裡取出本不打算這麽早就用到的兩封信,遞到李嬤嬤手裡,道:“將上面那封繪了牡丹的信交給榮記典當的於掌櫃,將寫有幾句詩的信交給青竹齋的吳掌櫃。務必要在兩人周圍沒有其它人的時候,才交出此封信。”
李嬤嬤應了聲,道:“是,老奴這就去辦。”
白冬瑤微微頜首,看著李嬤嬤離開的身影,突然冷笑出聲。
齊王府
這是一間給人予硬朗感覺,或者可以說是沒有生氣的房間,即使它是一間書房,即使房間裡隨便哪件擺設拿出去都能賣一個天價。
此時,午後的陽光,透過未關攏的窗戶縫隙照射進來,於不經意間祛除了房內的一絲冷清。
一襲淺紫色滾黑邊繡銀色雲紋長袍的杜偉澤正埋首在案前,一手捧書,一手握筆,不時在紙上記錄下自己的心得體會,看到高興或激動處時更是毫不猶豫地放聲大笑,以至於待到他終於覺得口乾舌燥,下意識地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才抿了口。立刻就眉頭緊鎖地將茶水吐出來。
“來人!”
在房外的一個約摸二十出頭,身穿一襲深藍色長衫的下人應了聲,推門而入,微微彎腰:“王爺。”
看著面前這個極為陌生的面孔,杜偉澤眉頭微皺,問道:“青竹去哪了?”
“回王爺的話,青竹前幾日生了一場重病,故杜管家安排暫由奴才來接替青竹的工作。”下人恭敬地回答道,並不覺得他已經侍候了杜偉澤好幾天,但杜偉澤還不記得他這件事情有什麽不對的。
杜偉澤點點頭。難得地放下手裡的書,問道:“青竹得了什麽病?”
“回王爺的話,可能是這幾日天氣越來越熱,所以青竹就中暑了。”下人回答道:“不過。大夫說過,青竹的身子一向很好,所以用不了幾日就能全愈。”
在這期間,杜偉澤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這個下人身上,以他識人的經驗,自是看出了這個下人並沒有說謊不說。甚至還是發自內心地關心擔憂著青竹。
“你和青竹是什麽關系?”
“回王爺的話,奴才是到了王府裡後,才知道奴才原來和青竹是同鄉,只不過。青竹離家早,而奴才離家比較晚。”下人撓了撓頭,笑得一臉的憨厚。
“你叫什麽名字?”
“回王爺的話,奴才在家鄉時叫二狗子,因為老家有‘賤名好養活’這個說法,再加上奴才生下來的時候身子有點弱,所以奴才的爺爺就特意取了這樣一個名字。”自稱二狗子的下人說到這兒時,特意頓了頓。又憨憨地笑著補充道:“不過。進了王府後,杜管家說奴才的名字不好聽,所以就為奴才改成了哈維。”
“哈維?”杜偉澤笑了笑。不由得想起白冬瑤講過的一個笑話,臉上也不由得浮現一抹怔忡:“不錯,是個好名字。”
“謝王爺誇獎。”哈維微微彎腰,仿若未注意到不該於此時出現在杜偉澤臉上的那抹奇怪神情。
這樣的哈維,隻令杜偉澤也不由得微微頜首,眼前也為之一亮,隻覺得自己之前腦子裡浮現的那個計劃突然有了最佳的方案。
“可知雨前龍井如何衝泡?”
“奴才跟在青竹身旁時,曾得到青竹的指點,會那麽一些。”哈維微垂的眼眸裡迅速掠過一抹精光,知曉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但為了不給杜偉澤留下一個踩著同鄉人的肩膀往上爬的惡劣印象,他有意無意地將青竹推到了台前,自己依然同往常一般隱身於幕後。
杜偉澤略有深意地瞥了眼哈維,從書桌右下角抽屜裡取出一個竹筒做的茶葉罐:“這是前幾日陛下賜給我的新茶。”
“奴才……”哈維激動得滿臉通紅,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才終於將到喉的話順利地吐出來:“往常奴才只是給青竹打打下手,從未正式泡過茶水,奴才怕……”
杜偉澤擺了擺手,阻止了哈維的未盡之言,道:“我相信你。”
哈維抿了抿唇,眼底浮現一抹堅定,面容也在瞬間就揚起了一抹自信:“奴才定當不負王爺重望。”
話落,哈維就當場表演起了茶藝,那嫻熟的技巧,若非杜偉澤堅信每一個能到王府裡做事的下人的背景都經過了調查,排除了一些不該出現在府裡的釘子和暗探,保不準,他還真會懷疑這個哈維並不如他自己所說是一個偏僻鄉村裡出來莊家漢。
不過,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腦子裡轉過許多念頭的同時,杜偉澤嘴角也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恰於此時,哈維將泡好的茶水遞到杜偉澤面前。
撲面而來的清香,以及入喉的苦澀中含有的淡淡甘甜,一瞬間,杜偉澤隻覺得自己置身於江南水鄉,呼吸間也是清涼的水氣,身上和心裡的躁意也迅速消失。
許久後,杜偉澤才放下手裡的茶杯,大讚一聲:“不錯!”
哈維又撓了撓頭,一臉謙恭地說道:“謝王爺誇獎,奴才也是跟著青竹學習的,萬萬沒料到奴才第一次衝泡雨前龍井就成功了,想來是王爺從軍多年,征戰邊疆,在短短幾年裡就為大梁歷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的原因。”
“這是你自己的能力。”杜偉澤端起哈維重新續了八分滿的茶水,輕抿了口,微闔的雙眼裡有著無法辯清的複雜情緒。
房間裡一室靜謐。
哈維不安地動了動腳,隻覺得自己猶如一方案板上面的魚兒般,離了水,就只能靜靜地等待著掌握自己生殺大權的人是否能一時善心大發而放過自己。
面對府裡的下人,或者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杜偉澤向來在有了確認的消息後就單刀直入地詢問對方,就如此刻,他就問道:“哈維,我這兒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辦。”
“但憑王爺吩咐。”哈維垂眸,想了想,又補充道:“自奴才進入王府為仆的那一日起,奴才就已生是王府的下人,死是王府的鬼,自是願意為王爺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好!”即使知曉哈維這句話裡有著很大的水份,但,杜偉澤依然滿臉欣慰和讚賞地瞧著哈維,道:“難得你有此心,那麽,我就將這個任務交給你了。若完成的好,我不僅會將你的賣身契交還給你,還會將你的家人妥善安置,並且,若可以的話,還可以推薦你的兒子入官學。”
“撲通”一聲,哈維跪下了,“咚咚咚”地連磕了三個響頭:“奴才定不負王爺重托!”
“好。”杜偉澤點點頭,道:“回去後,你就收拾一下行禮,明日,你就回家吧。”
哈維想也不想地應道:“是。”
杜偉澤滿意地點頭,若哈維剛才出聲詢問,或者臉上流露出任何的遲疑之色,他都會放棄讓哈維去做此事。而眼下,哈維的表現讓他很滿意:“待會,我會吩咐杜管家給你一百兩銀子做盤纏。”
頓了頓,杜偉澤又補充道:”哈維,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這片期望,你不會想知道大梁的府衙們如何懲治府裡的逃奴。”
“哈維不敢,哈維定當秉記在心,誓早日完成任務!”話落,哈維就舉起右手,三指並攏,毫不猶豫地發下了一下毒誓。
杜偉澤雙眼微眯,心裡也暗歎一聲,若非這個計劃非哈維這樣看似憨厚實則滿腹心機謀算,可謂是狡黠如狐的人,他定當將這樣的下人留在身旁好生調教一番,不愁往後不有成為他的左臂右膀。
可惜了!
一念及此, 杜偉澤擺了擺手,示意哈維離開。
許久後,一室靜謐的房內突然傳出一道低喃:“長公主、佟候爺、佟雅萱……”你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刑部尚書府
將手裡的信翻來覆去的看了許多遍後,孫逸修才嘴角微勾,道:“不愧是大梁難得一見的貴女,不僅有著絕佳的容顏,驚世的才情,更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
淺淺的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為房內所有擺設物件增添了一份朦朧感的同時,也映照在正懶洋洋倚靠在窗台上的孫逸修上,隻將身穿一襲淡紫色繡金色暗紋長袍的孫逸修襯托得猶如最尊貴的神邸般。
當然,前提是孫逸修沒有開口說話,並且一直維持著那幅冷漠的神情,否則,單就那幅似笑非笑地神情,以及冰冷得一碰就會被凍傷的冷酷音調,倒是難免會讓人生出從天堂墜落到地獄的感覺。
只不過,這一面,向來只有孫逸修的心腹才能瞧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