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出口後,白冬瑤的脊背也挺得更直了,看向面前幾人的目光猶如看一隻隨隨便便就能捏死的螞蟻似的,以此來表明自己確實有著不斐的身世。
但,縱然如此,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她心裡突然滋生出來的那股不確定的感覺。
白冬瑤咬了咬唇,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下因為對方過於灼熱目光而生出來的顫栗恐懼感,心裡卻暗自祈禱對方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為找上他們的人並未告知她的真實身份,否則……
一念及此,白冬瑤又再次補充道:“我想,你們也明白你們被人算計了。若你們今日能放過我,那麽,我不會將這件事情告知任何人,並且會給予對方當初收買你們的兩倍銀兩。”
“是嗎?”男子搖了搖紙扇,看向那個讓白冬瑤暗恨不已的小廝,道:“小丁,你相信這位公子,不對,這位小姐說的話嗎?”
“爺,我不相信。”小丁想也不想地搖頭,看向白冬瑤的目光裡滿是蔑視:“世家貴女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身份,連女扮男裝都不會去做,更不用說扮作一個小廝了!”
“依奴才瞧,這個女人是一個逃奴,或者逃妾!”
“你胡說!”白冬瑤怒視被喚作小丁的小廝,不論穿越前,還是穿越後,這個叫做小丁的二十出頭的男子是她最憎恨的,若可以的話,她恨不能將對方五馬分屍,再挫骨揚灰!
“我才沒有胡說!”小丁也不甘示弱地怒視白冬瑤,目光在白冬瑤身上那襲最末等小廝才會穿的衣服上面打了一個轉,道:“若你是真的國公府大小姐,為何會自降身份地穿上小廝的衣服?更甚至還獨自一人,神色慌張地行走在街頭,依我瞧,你就是一個逃奴,還想打著國公府大小姐的名號來騙我,我呸!”
“爺,對於這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女人,說教是沒有用的,要上‘刑’,才能讓她說實話。”
“刑”字被小丁說得特別重,說完後,還朝為首的華服男子擠了擠眼睛,露出一個特別邪的笑容。
“不錯,不枉你跟著爺這麽多年!”男子合上紙扇,拿扇頭敲了敲小丁的額頭,不待白冬瑤反應過來,就吩咐道:“來人,將這個女人帶回府!”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幾個滿臉笑的男子,白冬瑤腦子裡最後一根理智的弦也徹底繃斷,到喉的威脅利誘的話也只在喉嚨旁打了一個轉就迅速逸散在空氣中,唯有臉上那不再掩飾的驚惶恐懼表明此刻的她有多麽地絕望,以至於她再也忍不住地尖叫道:“別過來!”
話落,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白冬瑤轉過身,拔腳就往巷子外面跑去,並且嘴裡不停地大叫“殺人哪,救命啊!”
“抓住她!”男子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滿臉的陰邪,捏著紙扇的手背也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條條可怖的青筋:“可惡!”
除了小丁以外的其它小廝,全部朝白冬瑤跑去。
“爺,這個女人不會真是那個曾引得靜雅郡主和齊王杜偉澤退婚的國公府養女白冬瑤吧?”
男子淡淡地瞥了眼小丁,厲聲道:“她絕對不能是!”
小丁也是一個聰明的人,故,他轉了轉眼珠,很快就為男子的行為找好了理由,道:“爺,奴才覺得這個女人太不識好歹了,明明只是一個家世清貧的村女,不過有那麽幾分姿色,得了你的寵愛,做了你的十五妾還不滿足,竟然還想逃回村子,真是該好生收拾一番才對!”
“嗯。”男子滿意地看了小丁一眼,一臉讚同地點頭,心裡卻暗忖:不論想要算計他的人是誰,總之,他絕對不會放過對方。
至於為何不放白冬瑤離開?
他又不是一個傻子,並未錯過白冬瑤看向他們幾人是那狠厲冷酷的目光,這樣一條隨時都可以將自己等人咬死的毒蛇,若不能撥掉毒牙再馴服,又豈敢放蛇歸山?!
更何況,他早就對那些曾經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世家貴女心生愷愉了,只可惜,在這些貴女眼裡,他只是一個小有錢財,小有權勢的“暴發戶”,無才無貌,她們根本就不可能瞧得上他。如今,難得一個嬌嬌女落入手心,總要好生把玩一番,再想法子將她“處理”掉,如此,才不枉這來人世一遭!
……
即使白冬瑤在極度的恐懼之下,爆發出了無可比擬的速度,即使白冬瑤如今才十六歲,身子骨在她精心的養護之下非常健康,奈何,自從她穿越到大梁,得知自己竟然被佟將軍怍為養女,成為了國公府的嫡長小姐後,她就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悠閑自在地生活,故,很快,她就跑得氣喘籲籲,腿腳更是猶如灌了鉛似的,想要邁出一步是那麽地困難。
於是,白冬瑤還未跑出巷子,就被那勇武有力的小廝抓住了,並且在她大吼大叫的時候,順手拽過了一方奇臭無比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嘴,以至於待到她被幾人拽到華服男子跟前時,已被嘴裡的臭氣給薰得頭暈腦脹,四肢酸軟不著力了。
此刻的白冬瑤猶如一條脫水的魚般,因為不甘死亡而掙扎著,卻在比它更強大的力量之下翻著白眼,徒勞無功地拍著尾巴。
男子以扇掩面,一臉嫌惡地看著白冬瑤,擺了擺手,示意小廝們將白冬瑤抬回府裡。
都說夜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往常,白冬瑤根本就不相信這句話,可,如今,她的遭遇卻是再一次證明了這句話的真切性。
自佟雅萱離開盛京的那天起,表面看來,白冬瑤聽從佟老太夫人的話規規矩矩地在房裡抄錄經書,可,實則,在她探明佟老太夫人根本就沒有帶著她出府赴宴,甚至打算將她作為一枚可以用來聯姻的棋子,尤其在佟老太夫人打算讓她以小妾之身嫁入齊王府,為國公府拉攏齊王杜偉澤後,她心裡那積聚了多日的憤怒、不甘的火苗猶如被潑了好幾桶滾油般熊熊燃燒起來。
於是,自那日開始,她就經常假扮丫環小廝出府。不過,最初的時候,她會帶著並不放心的李嬤嬤等人一同出府。而之後,慢慢地,隨著出府的次數增加,隨著李嬤嬤等人時常說一些在她看來很不中聽的話後,她就不願意再帶著李嬤嬤等人出府了。尤其在她發現帶著李嬤嬤等人不僅沒有任何的用處,反而還礙手礙腳,不利於她更好地和名下的店鋪管事們交流,更不利於她借著難得地出府機會邂逅各府貴公子,從而為自己找到一條更好的出路時,她就不顧李嬤嬤等人的勸告而獨身出府了。
今日是白冬瑤第九次獨身出府,明明是一個非常吉利的數字,可,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只可惜,這個世間什麽都可以買到,唯獨後悔藥萬金難求。
國公府,東院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這話確實不假,昨夜又下了一場小雨,以至於早上佟老太夫人起身時都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由著丫環為自己梳洗,再披上一件紫紅色暗紋滾黑邊薄披風,接過丫環遞來的暖手爐後,佟老太夫人邁步朝外行去。
一陣風吹過,吹得佟老太夫人身上的披風獵獵作響,卷起地上的落葉,帶來了一股雨後混合著泥土和花香的清新空氣的同時,也令佟老太夫人下意識地以手托面,雙眼微眯。
“太夫人。”越嬤嬤上前幾步,正準備勸說佟老太夫人回房用餐時,卻被佟老太夫人擺手阻止了。
順著佟老太夫人的目光往外望去,一臉驚惶的李嬤嬤正腳步踉蹌地跑了進來,無視一地的泥水,重重地跪在佟老太夫人面前。
“太夫人, 大小姐不見了!”
一語驚起千層浪,成為白冬瑤信任並下苦心去培養的大丫環,即使看似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白蓮都在瞬間就知曉了這句話下面隱藏的深意,看向李嬤嬤的眼眸裡滿是憤怒,更不用跟在佟老太夫人身旁侍候的丫環婆子了,那更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很快就明白了過了今日之後,白冬瑤將會徹底從國公府消失。
“李嬤嬤,你……”白蓮質問的話才開了個頭,就被一旁的給阻止了,只因佟老太夫人看向她們幾人的目光裡滿是惱怒。
見狀,白蓮後背為之一寒,目光在李嬤嬤和候在佟老太夫人身後的越嬤嬤身上打著轉,很快就明白了白冬瑤的失蹤是有心人的預謀。
可惜,那,又能如何?此刻,她們已是自身難保,即使白冬瑤對她們有知遇提攜之恩,但,在進入國公府這個月來,每每白冬瑤在佟老太夫人等人那兒受了挫,就會不由自主地發泄到她們身上,以至於到目前為止,她們對白冬瑤的十分忠心只剩下了三四分。
眼下,這三四分的忠心,也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後化為烏有。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