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芸兒也是一個聰明人,隻覺得這些看似為她好的言論,猶如最鋒利且塗上了劇毒的匕首般深深地刺入她的心窩。一瞬間,滿腹淒涼。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清楚地認識到這些男子,均是看上了她的容貌和才華,根本就不是真心愛慕於她。否則,哪怕她真的失貞,這些男子也會許下正室之位,又豈會像現在這般說出一些模凌兩可的話?!
文夫人雖有些小聰明,但能靠著自己心機和謀算,害死了正室,從而小三上位,又豈不能聽出這些人的話外之意?!
故,下一刻,她就猶如一個被激怒的護犢的母狼般,惡狠狠地看著說出那些極為可笑言論的貴族子弟,扯著嗓子喊道:“你們給我滾!枉你們平日裡裝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樣,一臉深情地對著芸兒表白,並發下‘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不離不棄的誓言,結果遇見今日這事就全部變了樣!芸兒還沒有呢,你們就這樣!你們敢捫心自問,你們真得不是愛慕芸兒的美貌和才華,又看上了芸兒的身份,所以才滿臉深情地接近芸兒……”
一連串不帶一句重複的譏誚話語,只聽得眾人滿臉羞愧,恨不能地面突然裂開一條縫,以便能跳進去,迅速逃離此種尷尬難耐的場景。
文夫人罵得很痛快,可,這些平日裡也被自家人捧在掌心裡,猶如心尖般呵護疼寵的貴族子弟們的長輩們則不樂意了,也不知是誰帶頭開始說出反駁的話語:“文夫人這話說得可就過於誅心了!大梁雖不像前朝那般要求女子三從四德,笑不露齒。行不動裙;也不要求‘男女七歲不同席’;更不鄙夷那些私定終身的小情侶,但,也沒有哪家貴女會像孫小姐這樣假借‘互相學習,共同進步’等莫須有的話語。誘惑了無數的貴族子弟到府裡尋歡作樂。這樣的女子,連通房丫環都做不得,更不用說正室了……”
“正是,文夫人敢擔保和無數男子言語暖昧。私下裡有著往來的孫小姐,到現在還保有清白的身子?畢竟,我大梁貴女可都是十五及笄後就開始談婚論嫁了。可,若我未記錯的話,孫小姐今年已二十有余,到目前為止還未相中某個男子,更不用說談婚論嫁了。若是真正品性高潔的世家貴女,我們大家只會覺得她沒有遇見心儀之人,可。從不拘束自己言行。並且穿著打扮都別具一格。更在每次宴會裡都大出風頭的孫小姐也會如此嗎?你們大家說說,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這話引來一片附和之聲,接下來說出來的話語也就越來越沒有下限了。隻僅自詡見慣了大風大浪,做慣了沒臉沒皮之事的文夫人都有些吃不消了。更不用說被她摟在懷裡的孫芸兒,那張白皙如玉的臉龐由白轉青,再到紅,最後到一片漆黑,牙齒更是咬得咯吱作響,緊握成拳的手心裡早已滲出絲絲血跡。
事已至此,縱然心裡有著再多的憤怒,再多的哀淒,再多的傷感,可,一切也不可逆轉。孫芸兒一個用力,咬破了嘴唇,帶著腥甜氣息的血液迅速彌漫了整個喉嚨,到了心口則化為一片苦澀。
孫芸兒突然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向蕭逸軒,堅難地從包裹得如繭的披風裡,伸出一截藕白的手臂,朝蕭逸軒招手,滿含深情地喚道:“軒……”
文夫人身子激淋淋地打了一個寒戰,那有些迷蒙的大腦迅速恢復清明,也跟著望向蕭逸軒,一臉哀切懇求地喚道:“二皇子……”
再次無辜被拖下水蕭逸軒,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微眼的雙眼裡一片陰冷。
若說之前孫芸兒摔倒在地的時候,蕭逸軒心裡還難得地生出一絲絲愧疚的話,那麽,見到後面眾多貴族子弟層層包圍住孫芸兒,因為各自之間的爭鬥而於無意中將孫芸兒身上的衣裙拽破這件事情後,孫芸兒這個原本還能讓他略微稱讚幾句的名揚江南的才女,就讓他想起了同樣曾名揚盛京的白冬瑤。
兩人雖出身不同,但皆才貌雙全,有一幅讓人見之心生憐惜的柔弱身子骨,同樣看重自己的才名和容貌高過一切,和無數的貴族子弟傾心相交,引來無數的護花使者,令眾人拜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之下,並以此為跳板,妄想嫁入真正的豪門望族,從此一躍飛天。
一念及此,蕭逸軒心裡才生出來的那點點愧疚之情立刻化為灰燼。
“文夫人和孫小姐如此地‘呼喚’本皇子,可是想讓本皇子為你們做主?”
這一刻,蕭逸軒身上終於流露出獨屬於皇室子弟才會具備的貴氣,而說出來的話雖萬分平淡,但卻暗藏銳氣和殺機。
慣於看人眼色過活的文夫人,心裡一個疙登,立刻就明白了蕭逸軒的話外之意,遂跪下磕頭道:“望二皇子為妾和芸兒做主。”
被文夫人拉拽了一把,同樣也跪在地上的孫芸兒,滿臉的哀傷,泣聲道:“嬸嬸,我……”
文夫人微微偏頭,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孫芸兒的嘴唇蠕動了下,末了,還是將到喉的話重新咽下肚去,微微垂眸間,大滴大滴的淚水墜落,再加上那微微顫抖的身子,慘白如紙的面容,以及不時抬頭望向蕭逸軒的含情杏眼,再次成功地激起了剛才那些呆愣在原地的貴族子弟們心裡的憐惜之情。
看到這一幕,就連佟雅萱也不得不讚歎一聲,瞧瞧,什麽叫手段,什麽叫心機,什麽叫勾人於無形中,眼前這個孫芸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哪!
在這一刻,佟雅萱決定收回之前腦子裡轉過的那個念頭——之前,她還覺得孫芸兒的衣裙被眾多男子撕扯破,最終在眾人面前赤身這件事情是典型的不作不會死,不過,如今看來,孫芸兒的腦瓜子可是聰明伶俐得緊哪,很快就能找準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不定之前孫芸兒之所以會那般情真意切地呼喚蕭逸軒,並不是眾人想像中的孫芸兒想趁此機會將事情的責任全部栽到蕭逸軒身上,從此嫁入二皇子府享福,而是真正想利用蕭逸軒的身份,來為已快墜落塵泥的自己謀得最後一條生路!
這樣的想法,不僅佟雅萱有,就連在場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江南世家貴女們也有。在這一刻,她們看向孫芸兒的目光裡終於帶上了往日裡並不具備的慎重和警惕,也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慶幸今日孫芸兒當眾出醜,無法再繼續奔赴於各府宴會裡,掀起一片驚濤駭浪的同時,也順利地被推到高位!
而隱隱間造成這一切的……
眾人的目光望向猶如一株蒼松般矗立在那兒,渾身散發出一種高不可攀之勢的蕭逸軒,又望望依然一臉憐惜地看著孫芸兒的幾個貴族子弟,滿意地發現經此一事後,癡戀孫芸兒的人已寥寥無幾。眼下,大部份人都懼怕孫芸兒瞧向自己時那似哀似泣的眼神,更懼怕自己被蕭逸軒點名迎娶孫芸兒。
是的,眾人都不是傻瓜,又豈會不明白孫芸兒打的是什麽主意?!只是,除了那些從頭到尾都被孫芸兒偽善面容給蒙在鼓裡,杵定了孫芸兒是一個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善良且才華橫溢的幾個貴族子弟外,其它的人腦子裡迅速地竄過平日裡長輩的教導訓斥之言,再結合孫芸兒今日所作所為,以及這幾年發生的事情,迅速分析出孫芸兒是一個面善心惡,滿腹心機,心腸狠毒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若娶進門的話,自是會鬧得家室不寧。
故,不止一個人縮了縮肩膀,輕移腳步,竭力將自己的身子隱藏於前面之人的背後,以免一不小心而被孫芸兒瞧上了,那可就麻煩了!
同樣,蕭逸軒也立刻就明白了孫芸兒的用意,遂難得地高看了孫芸兒一眼。在他看來,這一點,就是孫芸兒和白冬瑤這個自詡清高的貴女最大的不同。
“剛才是誰拽破了孫小姐的衣襟?”
蕭逸軒這句話問得極有技巧, 也令眾多沒有被他刻意提及的貴族子弟們長舒了口氣,然後紛紛互相指責起對方來。
如此這般,很快眾人就明白了究竟是誰想要趁著孫芸兒栽倒在地上,眾多貴族子弟齊齊上前攙扶孫芸兒的時候伸出鹹豬手,想要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和心儀佳人來一個最親密的接觸了!
這個人,正是想要將孫芸兒攬在懷裡肆意輕薄一番的被江南眾人送了一個“小霸王”稱號的紈絝子——張文林!
因為攙扶孫芸兒而於忙亂中拽破了她的衣裙,致使她出了那麽大一個糗而呆愣在原地的江南貴族子弟們,雖因為父母長輩的溺愛而養成了個唯我獨尊的性子,但家世擺在那兒,從小到大學到的禮儀和森嚴的家教,也令他們根本就沒有做出真正令人厭惡痛恨的欺男霸女的事情。
待會還有一章,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