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句早已被人用爛了的話。
心有猛虎輕嗅薔薇。
江瞳忽然覺得轟地一聲,心中仿佛想通了很多以前都沒有想通的東西,盤腿屈膝,頃刻間便進入了頓悟之中。
天道武神抬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一道欣慰的笑容,點了點頭,並不打擾,起身回到了洞府之中。
待江瞳從頓悟之中醒來,已經過了七天七夜,她腳上所穿的白絲履都沾滿了露水,變得潮濕。
她卻面帶笑容,縱身而起,拿出光明女神劍,開始在夜光白的花圃之中舞劍。
她身輕如燕,足尖踏在花瓣之上,花瓣竟然分毫不動,她所舞的劍法劍招多變,看起來軟綿綿的,像跳舞多過像舞劍,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劍招之中的殺機,一環扣一環,虛虛實實,險象環生,處處都透著棉柔狠辣。
剛才的頓悟,竟然讓她悟出一套新的劍法來,在舞動這套劍法時,江瞳心如止水,每一招都柔中帶剛,剛中有柔,正如陽中有陰,陰中有陽。
這就是她所悟出的道理,老虎也會有細嗅薔薇的時候,忙碌而遠大的雄心也會被溫柔和美麗折服,安然感受美好與泰然。
而人性中亦有陽剛與陰柔的兩面,陰陽相生,則生生不息。
她舞得太過投入,以至於根本沒有注意到已經來到花圃旁的男子,他抬頭望著她,目光有幾分驚訝,又有幾分迷惑,其中還帶著幾分呆滯。
殷雷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才會看這個女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承認,當初是自己看走了眼,這可惡的女人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手段,居然掩藏了自己的神力,讓他誤以為她只是個下神。
可是,就算她是個上神,也不過普通姿色。修為也不怎麽樣。這樣一個女人,他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失魂?
當初她在元夕山上突破的時候,他也有所感覺。她體內的血脈似乎跟光明女神十分相似。
對了,肯定是因為光明女神的血脈,他傾慕光明女神已經很多年了,遇到和她的血脈如此接近的女人。自然會有所觸動。
想到這裡,他不知為何竟然很生氣。待江瞳將這一套劍法舞完,他忽然從懷中摸出一條繩索,往外一扔。
江瞳剛剛收勢,從夜光白上跳下。忽然察覺到危險,回身就是一劍。
當,這一劍仿佛劈在了鋼鐵之上。發出兵戈交擊之聲,下一秒她就被這鐵索般的繩索給捆了個結結實實。
她掙扎了兩下。沒能掙開,殷雷幾步來到她的面前,心中燒著怒火,臉上掛著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耍我,明明是上神,卻假扮下神,是想看我的好戲嗎?”
江瞳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前一秒還在為自己悟出了獨創劍法而高興,下一秒就成了別人的階下囚。
“放開我。”江瞳怒道,“這裡是天道武神的洞府,你不能在這裡亂來。”
“誰說我是亂來?”殷雷露出危險的笑容,“我只不過是來拿回我自己的東西罷了。”說罷,他低頭看了看她的小腹,用自己的神識探入進去,隨即滿意地點頭,“看來你將我的寶物保管得很好。既然如此,我就留你一條全屍吧,等我剖開你的肚子,將赤珠拿出來,再給你縫好,保證讓你風風光光下葬。”
“你神經病啊!”江瞳終於忍無可忍,破口大罵道,“我特麽跟你有仇嗎?見面第一次你就喊打喊殺,還往我肚子裡放珠子。這也就罷了,只要你能兌現諾言,完成我一個願望,我就算委屈一下也就算了。現在東西給你保管好了,你不僅不感謝我,還要殺我,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殷雷被她罵得臉色發黑,拍了拍她的臉頰,陰鷙地笑道:“看來你很牙尖嘴利嘛,上次怎麽不罵?我還以為你是啞巴呢。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先拔掉你的舌頭,再給你開膛破肚。”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無法閉上嘴,然後作勢要鉤她的舌根。
江瞳怒火中燒,將全部的神力放出去,殷雷居然被彈了出去,蹬蹬蹬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
他詫異地看向江瞳,她居然有這麽強的神力?
殷雷有些惱羞成怒,抓起她的衣襟,怒道:“等我把你帶回我的洞府去,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囂張。”
“在天道武神的洞府裡搶人,閣下才是真囂張。”江瞳怒極反笑,“連武神的面子都不給。”
“不用嚇唬我。”殷雷露出一道奸計得逞的笑容,“武神每天的這個時候都在給道童們講道,根本顧不上你。”
江瞳看了看他的身後,冷笑了一聲:“這麽說來,你根本就不把武神放在眼裡了?”
殷雷臉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麽,緩緩地側過頭去,頓時覺得後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天道武神就站在花圃之中,用平靜的眼神淡淡地看著二人,殷雷嘴角抽了抽,轉過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朝他行了一禮:“見過武神閣下。”
天道武神淡淡道:“不敢受閣下的禮,還請閣下立刻離開我的洞府,以免我動怒,破了我今日靜如止水的心境。”
殷雷咬牙道:“武神見諒,多日之前,我曾將一件寶物存放在這個……姑娘的肚子裡,請武神允許我將她帶回去,等取出寶物之後,再將她原樣送歸。”
天道武神沉默了片刻,來到江瞳面前,除去她身上的繩索,伸手在她肚子上一劃,一顆赤色的珠子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原來是赤珠。”天道武神隨手將珠子扔還給殷雷,“你想用這種東西去討光明女神的歡心?這東西不過是個玩意兒,能營造出世上各種最美景色,你以為她會喜歡這種東西嗎?”
殷雷少年一般的臉頰頓時紅了,簡直像一個立正站好的番茄,他死死拽著赤珠,結結巴巴說:“我,我才不是拿去討好……討好光明女神的,武神閣下你別亂說!”
“這東西應該是東極夫人最喜愛的心頭好,為何會在你的手上?”天道武神又問。
殷雷目光飄忽:“這赤珠又不是只有那麽一顆,這是我從東方的某個海島上找到的。”
“你該走了。”天道武神並未再繼續問下去,開始面無表情地趕人,“我還要給我弟子講道。”
弟子?
江瞳看了看四周,他的弟子在哪裡?難道那些道童全都是他的弟子?
殷雷臉色由紅轉青,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指著江瞳說:“武神閣下,你,你是說這個……姑娘是你的弟子?你不是從來不收徒的嗎?”
“她除外。”天道武神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雷神閣下這是想讓我趕你走嗎?”
殷雷咬了咬牙,朝江瞳狠狠地瞪了一眼,轉身而去,走時比來時更快。
江瞳呆若木雞,她幻聽了嗎?剛才天道武神好像是在說……說她是他的徒弟?
天道武神對江瞳說:“你剛才所舞的劍法,叫什麽名字?”
江瞳道:“這是我亂舞的,並沒有什麽名字。”
天道武神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這套劍法你是在夜光白花田之中參悟,就叫夜光劍法吧。”
江瞳十分識時務地說:“多謝武神閣下賜名。”
有天道武神賜名,這套劍法足可以身價百倍,在等級評定上,也會上升一級。
“從今天開始,你來大殿聽我講道。”
江瞳愣了一下,點頭道:“是。”
從那之後,每天天不亮江瞳就到天道武神的大殿之中聽他講道。武神不愧於天道之名,在聽道的過程中,她多有領悟,心境也提高了許多,更加沉穩內斂、處變不驚。有好幾次都進入了頓悟的狀態。
這等悟性,千古少有,那些聽道的童子們都嘖嘖稱奇。
一連聽了將近半年,這日深夜,江瞳正在房中修煉,耳邊卻忽然響起天道武神的聲音,命她立刻前往他的寢房。
江瞳來到他的臥室, 這裡看起來像寺廟的禪房,他盤坐在臥榻之上,背後的牆壁有一幅浮雕,浮雕上雕刻著猛虎一隻。
那猛虎似有生命,只看一眼,便覺得一股威猛凌厲的氣勢撲面而來,她差點當場就跪下。但她最後一刻凝神靜氣,才堪堪穩住,畢恭畢敬地朝天道武神行了一禮:“武神閣下。”
“叫師父。”
江瞳面色一凝,天道武神淡淡道:“怎麽?不願意拜我為師嗎?”
“堂堂武神閣下要收我為徒,是我幾世修來的福分,只是……江瞳生性愚鈍,不知武神閣下為何收我為徒?”能夠拜武神為師,江瞳當然一百個願意,但她總覺得不真實,武神從不收徒,為何會突然改變了主意?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隱情?
天道武神有些不悅道:“不要妄自菲薄,你若是都算天資愚鈍,那這世上就沒幾個人天資聰穎了。我知道你心有疑慮,如果你願意拜我為師,便行拜師之禮,我有一事要托付於你。你若不願意拜師,可自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