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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了

　現場打成一片

　二十幾個小年輕和好幾個大哥大姐圍毆著李安旭跟他兩個保鏢，央視的工作人員和安保人員拚命上來拉架，外圍的一些明星和老藝術家等等都出言勸阻，還有一些李安旭的鐵杆粉絲衝上來保護李安旭，因為都是小女孩，歲數都不大，大家也不能跟她們動手，只能束手束腳地避開，有的人被李安旭腦殘粉撓上一把，這些小女孩他們打不得也罵不得，挨了幾下也只能認了。

　“他要跑”

　“揍李安旭”

　“你們給我住手”

　“安旭哥”

　“啊誰撓我啊”

　“他都罵咱們低等民族了你們還幫他?”

　“我們就是喜歡安旭哥他罵什麽我們都喜歡”

　那個場景啊，別提多亂了，小一百個人糾纏在一起，誰也拉不開

　這時候，遠處有兩個方向突然想起不少聲音，有聊天聲，有說笑聲，這邊特殊通道口開始往外湧出人群，那邊的正門口也陸續走出來了不少觀眾和記者，這邊鬧了太久了，春晚直播散場了

　一個比較有名的晚會男主持人跟幾個朋友笑呵呵地往外走，他今天是來當觀眾的，正聊得興起呢，“我還是更喜歡章姐跟張阿姨的《女人花》，這首歌啊，簡……”突然一側頭看到了那邊的鬥毆景象，頓時瞠目結舌

　“什麽情況?”

　“怎麽了啊這是?”

　“哎呦喂打起來了”

　“大過年的這是於嘛呀”

　所有從春晚現場出來的人，無一例外，看到這一幕都一臉錯愕，誰也沒想到裡面剛還歡天喜地的氣氛呢，隔了一道牆出來後竟是這麽一副“凶猛”的畫面

　“快看看怎麽回事”

　“叫人啊先叫人”

　那之前的央視一個小負責人臉也白了，他本想盡快在沒造成太大影響的時候解決問題呢，沒料春晚已經散場了，出來了幾千人，而且還都不是一般人，裡面不是機關領導就是社會名人和家屬，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啊，這下他們就算想瞞著，就算想把影響壓到最低，也不可能了

　果然，央視的領導這下也出來了不少，剛剛他們都在忙著春晚直播，也沒人敢在那時候打擾他們，手機也都關了，現在才是剛聽見消息，一個個全急慌慌地趕了出來，一看之下，都氣壞了

　“停手”

　“於嘛啊”

　“趕緊把人拉開”

　“都別打了我是央視副台長有什麽事跟我說”

　然而，那邊根本沒有人聽他們的，不管外面怎麽喊，不管什麽央視副台長還是安保人員，圍住李安旭的那些人都不聽，誰也沒有散開

　張燁一看，也怕大家給人打壞了，揍兩下就得了，萬一弄出什麽太重的傷也不好收場，就擠過去道:“大家別打了，差不多了”這下也不用李安旭道歉了，看他那鼻青臉腫的模樣，估計也說不了什麽話了，那倆保鏢跟李安旭也差不多，都被打的花了臉，不過看得出來也沒有受什麽太重的傷，應該就是皮外傷而已，最多最多也就帶個脫臼，老百姓們也沒往死裡下手，更沒用什麽武器，無非就是拳打腳踢出一出氣罷了。

　誰的話也不管用。

　可是當張燁一出聲，好多人都住手了。

　“停吧”

　“別打了”

　“聽張燁老師的”

　“對，聽張老師的”

　眾人慢慢散開，有一個大姐還不解氣，最後還朝著地上狠狠呸了一口，這才跟著大家往後退了十幾米。

　央視那個領導愣住，他們喊了那麽半天都沒有效果，這人一喊人就散了?

　其他剛出來的明星或春晚觀眾跟記者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麽這個年輕人的話這麽管用啊?簡直一呼百應啊這是張燁老師?誰啊?我靠，難道是那個傳聞中的張燁?廣電黑名單排在第一號的那位??

　嘿

　還真是他

　有人認出來了

　其實老百姓們之所以不聽別人的而是這麽聽張燁的，主要因為張燁是這次事情的帶頭人，剛剛那個瘦弱小女孩受了欺負，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做點什麽，只有張燁挺身而出替小女孩討說法，甚至不惜損耗自己的聲譽也要堵在門口把人攔住，就憑這一點，大家也都對他很服氣

　那邊，那個之前的央視小負責人快步上去了，跟央視領導解釋了一遍事情的經過，說的還算是比較客觀的，就把現場的經過描述了一遍。周圍不少人也聽到了，全明白了到底怎麽回事

　人太多了，裡三層外三層。

　好多從會場出來的人都圍上來看熱鬧了，也有一部分人還有急事兒，事不關己，也就匆匆走了。

　突然，警笛聲大作

　兩輛警車開了過來，直接進了央視大院

　楊傑下了車，帶著幾個民警就狐疑地走上去，接到報警的時候他也在家裡過年呢，報警者也沒說清楚，就說什麽什麽要打死人了，在央視一號演播廳，楊傑納悶啊，央視一號演播廳?那不是春晚的會場麽，那裡怎麽會出事啊，可是連接好幾個人報警，讓他也不能不重視了，馬上聯系了幾個民警匆匆趕了過來。一看現場，地上坐著仨人，臉上全青一塊腫一塊，還真是打人了

　倆大漢一臉氣悶。

　李安旭捂著臉，表情寫滿了憤怒

　誒，等等

　這人不是李安旭嗎?

　不是剛跟春晚直播上唱過歌的嗎?

　楊傑傻眼了，他也看春晚了，而且李安旭是她女兒很喜歡的一個明星，看春晚的時候就聽她女兒念叨了半天呢

　“楊所長”

　“喲，孫導，這怎麽了?”

　“我跟你說吧……”

　倆人認識，老相識了。

　大概幾分鍾，楊傑和幾個民警就都了解了事情經過，無一例外地幾個人都看向了站在那裡的張燁，眼神各異。張燁的大名，在京城公安系統裡還是比較響亮的，那一次就是張燁打了他們京城電視台領導的兒子，被派出所拘留了，結果之後，那兄弟派出所差點讓張燁折騰一個雞飛狗跳，最後不得已也是迫於輿論壓力才將張燁放了，所以楊傑和幾個民警當知道這次鬧事的人是張燁，他們第一反應就是頭疼

　李安旭看到警察，當下就大聲喊話，“(…¨￥”

　那瘦保鏢扶著他站起來，並且翻譯了他的話，無非就是抗議啊起訴啊之類的，保鏢也非常憤慨，他們來了共和國也發展很久了，從沒有碰見過這種事情啊，挨揍?對別人來說可能沒什麽，可是對一個正當紅的明星來說，這個負面影響太大了，很可能影響到李安旭在共和國的工作發展

　哢哢

　哢嚓

　旁邊好多人都拿手機照相

　李安旭吼了一句，“%￥”

　保鏢擋在他身前，不讓別人拍照

　事情到這裡其實已經很清楚了，楊傑也有了自己的判斷，走過去對張燁道:“是你打的人?”

　張燁大大方方道:“是我。”

　楊傑無奈，“那你得跟我們走一趟了。”

　慈秀芳這時上來了，“大過年的，我看是不是通融通融?”

　楊傑一看來人，也認識，不過是跟電視上認識，在小品節目裡經常看到她的身影，只不過忘了叫什麽了，“我們也是公事公辦，大年夜的，誰也不像這樣，不過事情總得處理和解決啊。”

　旁邊有老百姓幫張燁說話。

　“於嘛帶人啊?”

　“是那李安旭和保鏢先動手的”

　“對，要抓也抓李安旭仨人”

　“張燁老師是好心幫忙討公道憑什麽帶他走”

　後面一個民警道:“那也不能踢人啊。”

　楊傑攔住那民警後面的話，對大家道:“我們也不是抓人，只是先請回去調查一下，張燁要跟我們走，李安旭也一樣，大家都讓一讓”

　央視的領導相互商量了幾句，也都沒有出面，更沒有說什麽話，這件事都交給派出所處理了。

　張燁很痛快，也沒什麽抗拒，溜溜達達地跟著民警走到警車前面。

　李安旭則很不高興，唧唧喳喳地對著民警說了半天，還指了張燁幾下，明顯是不願意去派出所耽誤時間。

　瘦保鏢一句句翻譯。

　楊傑也不斷跟李安旭說著。

　事情到這裡也算差不多結束了，不過後續影響肯定還要有一個爆發，這是問都不用問的，出了這麽大的事，明天報紙上網絡上，估計都得上頭條了

　圍觀群眾都沒有散，那些明星啊，央視的人啊，觀眾啊，全在討論。

　“唉，何必啊。”

　“這個張燁可真行。”

　“怪不得上了廣電黑名單第一位呢，果然不同凡響”

　“我倒覺得他挺真性情的，以前就聽說他為了自己的粉絲傾家蕩產甚至要賣車賣版權救人，人品很不錯。”

　“得了，他太不知道分寸了，今天什麽日子啊?這裡是哪裡啊?這可是春晚現場，沒他這麽搗亂的”

　“他的處理方法有問題，再怎麽樣也不能動手，何況對方也是個明星，還是個韓國明星，弄得嚴重了，也牽扯到外-交層面了。”

　他們對張燁評頭論足起來

　還有李安旭的鐵杆粉絲抹著眼淚臭罵張燁，李安旭被打成這樣了，她們感覺心疼的都快不行了

　“張燁我跟你勢不兩立”

　“敢打我家安旭哥你什麽人啊”

　“還口口聲聲給我們討公道?那女孩兒被安旭哥撞倒了，那是她的福氣我們還想被撞倒呢有你什麽事?你管的著麽”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安旭哥嗚嗚嗚，你怎麽樣啊?”

　“會不會毀容啊?”

　“安旭哥咱們告他這事不能算了”

　“張燁你就是個混蛋”

　到了這時候，居然還有這麽多鐵杆粉絲幫李安旭說話，一幫女生喳喳喳喳的，現場全是她們的罵聲和哭聲，有一個胖女孩還拚命擠進去拿出創口貼給李安旭，雙手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李安旭接過了創口貼，“￥。”

　那胖女孩差點激動的暈倒，一下喜笑顏開，“安旭哥跟我說話了跟我說話了”她其實也不知道對方說的什麽

　張燁看到這一幕，隻覺得心中很疼。

　忽地，二十幾個記者擠進了這裡，還有扛著攝像機的，有人是其他報社電視台的，有人則就是央視的記者，離得也近，得到消息後就飛奔而來，今天可是春晚直播的日子啊，記者和電視台的人肯定不會少，本來大家來這裡都不是捕捉什麽社會新聞或娛樂新聞的，全是奔著春晚來的，可誰想卻遇見了這麽一件突發事件，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種事情了

　七八個記者去了李安旭那邊。

　三五個記者去旁邊采訪之前就一直在場的明星和觀眾。

　還有十個左右的記者，則一下圍住了警車前面的張燁，一個個問題長槍短跑地殺了過來

　“張老師，你為什麽在這裡?”

　“李安旭是你打的嗎?”

　“為什麽要踹人?”

　“當時那小女孩被推倒了，李安旭卻要掉頭就走，誰也沒有去攔住他，為什麽你會上去?”

　“你覺得你的行為正確嗎?”

　“我看現場好多人都在罵你，你是怎麽看的?”

　“張燁老師你別不說話，請回答我們，為什麽你要打人?你打人的目的和動機是什麽?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嗎?你的名聲會受損，你會因此受到波及，還可能面臨派出所的拘留，我不明白，為什麽啊?”

　記者們一句接一句

　其實這也是在場很多人心中不明白的事情，是啊，為什麽啊你圖什麽啊?

　張燁看著跟民警準備上車的李安旭，望著那些明星和觀眾對自己的指指點點，再聽著那些小女孩們對自己的謾罵

　為什麽?

　為什麽?

　張燁一臉平淡，轉頭對著那個一直朝向自己的攝像機和一群記者，突然對所有人道:“假如，我是一隻鳥。”

　大家都呆住假如?是一隻鳥?什麽意思?你在說什麽?然後片刻後所有人才反應了過來，這是現代詩，張燁沒有用言語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用詩在說話他要說什麽?他要表達什麽意思?一時間，現場居然一片寂靜，因為誰都知道張燁最出名的不是他的電視節目，不是他寫歌的本事，而是他的詩就連那些罵著張燁李安旭的鐵杆粉絲們，都停下了罵聲想聽聽他要說什麽

　章遠棋望了過來

　慈秀芳微怔，也看向張燁

　央視的副台長和無數在場的明星以及楊傑跟派出所的幾個民警也同樣，下意識地朝著張燁投來目光

　張燁表情很淡，像水一樣沒有味道，可是他的聲音卻充滿了情緒，好像嗓子裡有無窮的悲憤壓抑著，要爆發，卻沒有力量

　“假如我是一隻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

　“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閉上了眼，張燁攥起了拳頭，眼神還是那麽淡: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裡面”

　“為什麽我的眼裡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這是張燁那個世界，語文課本上艾青大名鼎鼎的那一篇《我愛這片土地》，今天，在這個場合，在這個大年夜，張燁把它拿出來了

　說完，張燁最後看了眼那些身為共和國的人，卻為著一個根本看不起甚至輕蔑對待她們的韓國明星愛到那麽瘋狂的女孩們，張燁拉開警車門，頭也不回地上車了，他此刻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麽情緒，失落?悲哀?憤怒?或是平靜?大概也只有《我愛這片土地》這首詩，能寫出他如今的心情

　慈秀芳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置信，她很難想象到這樣的一首詩，會在一個從沒經歷過戰事和崢嶸年代的年輕人嘴裡聽到

　央視那副台長也愣在了原地

　在場好多上了年紀的老同志全目露動容

　記者們不吭聲了，沒有一個人再去追上去質問張燁

　那些圍觀的明星和觀眾們也全沒有了對張燁的評頭論足

　這首詩一出，好像整個一千兩千人的現場刹那間沒有了動靜，讓他們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該怎麽開口下去了，他們只能看著楊傑和民警們開車帶走了張燁跟李安旭，腦中繚繞著那首詩，心裡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複雜和凝重，千言萬語都卡在了嗓子裡面，說不出來

　張燁為什麽打人?

　張燁為什麽明知道他會惹來巨大的麻煩，還要站出來不惜動用武力也要擋住李安旭的去路?

　他傻嗎?他不傻

　他蠢嗎?他也不蠢

　他明知後果，卻還是這麽做了沒有一絲猶豫

　之前好多人都納悶是為什麽?其實或許根本沒有為什麽因為張燁從骨子裡……就愛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