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劉澤漸漸地恢復了意識,但全身的筋骨如撕裂般痛不可當,痛代表他還有感覺,還沒有死。劉澤心底中還是歡愉的,雖然他還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死裡逃生的,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著,活著就可以再看到他的親人。
他強迫自己睜開了眼,雖然這是件相當不容易的事。但眼前的一切,讓他驚呆了。按理說,他掉下去應該是在深坑的底下,可是他此刻竟然完全置身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半人高的蒿草綠意盎然,野菊花的香氣撲鼻而來,天是湛藍的,雲是潔白的。很久沒有看到過這麽藍的天空了,如此的深邃,如此的純淨,在劉澤的印象中,天空永遠都是灰蒙蒙的,不是霧霾天就是沙塵天,何時見過如此麗日當頭碧空如洗?
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來到這兒?
劉澤活動了一下手腳,雖然痛徹心肺,但明顯地感覺到沒有骨折,他暗暗地松了口氣,掙扎著爬了起來。這裡就是一片荒原,野草肆意地蔓延著,沒有多少高大的樹木,低矮的灌木倒是隨處可見,沒有路,隻有野獸通行之後留下的爪印。劉澤用手遮擋住熾熱的陽光,判斷清方向,但他再次凝視西邊的山峰之時,卻呆住了。
雖然環境是陌生的,但那幾座山峰卻是熟悉的,中間那座形似虎頭的虎頭峰可是他從小爬過無數次的,虎頭峰的每一道溝梁他都了若指掌,何況左右兩邊的雙頭峰和斷石山一點變化也沒有。也就是說,他還站在原地,還站在掉下懸崖的那個位置!但塌陷後的懸崖呢?那條坎坷不平的邊山土路呢?劉澤茫然四顧,這裡除了了無人煙的一片荒原之外,什麽也沒有,道路、村莊、城鎮以及劉澤最為痛恨每日冒著濃煙的高大煙囪,統統都消失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穿越?他的腦海之中突然地蹦出這個詞來,唯一可以解釋通的也只剩下這種可能了。劉澤雖然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但不妨礙他喜歡看天文地理歷史方面的書,但他對現在充斥在各個網站上的那些穿越類小說卻不感冒,雖然偶爾也會看上幾篇,但打心眼裡不屑一顧。這不是信馬由韁地胡扯嗎?
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自己真得穿越了!這究竟是什麽時代?如此的荒涼,至少也得幾千年前吧?想到這裡,他不禁不寒而栗,或者他穿越到了史前也未可知。旁邊草叢中“撲楞楞”地飛出去幾隻小鳥,劉澤暗暗地松了口氣,幸好不是穿到了侏羅紀,否則十個自己也不夠霸王龍的一頓早餐。
雖然慶幸自己沒淪落到與恐龍為伍的時代,但與後世相隔了幾千年,自己又如何才能回到屬於自己的家,回到他所摯愛的妻兒身邊?
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涼湧上了他的心頭,一轉眼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劉澤頹然地跪倒在草地上,淚水奪眶而出,閉上眼,妞妞就撲了上來,甜甜地喊著:“爸爸――我好愛你――”可再睜開眼,一切幻象都消失了。他不敢想象另一個世界中的妻兒知道他失蹤之後的情形,妻會怎樣――傷心欲絕、以淚洗面?兒子會怎樣――痛哭流涕、嗚咽不止?也許隻有懵然未懂的女兒會問上一句――爸爸去哪兒了?
沒有他,這個家將何去何從?劉澤仰天長嘯,上天,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們已經掙扎在了最底層,可你為什麽還是不肯將我們放過?你剝奪了我的一切,將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荒原之上,既然你不讓我去死,給我這種生命又有何意義?
一種尖銳的痛楚從左腿肚子上傳了過來,劉澤不禁回身看了一眼,一隻體形碩大的貌似狼狗的動物不知從何處竄了過來,一口咬在了左腿上。劉澤早已被悲慟攫取了心智,沒有半分的恐懼,抓起了身邊的一塊石頭,狠狠地向狗頭砸了過去,怒斥道:“畜生!連你也敢來欺負我!”
那頭狼狗挨了一石頭,“嗷”地一聲慘叫,夾著尾巴逃出了十幾米外。
這個時候,劉澤看著握著石頭的手愣住了,倒不是石頭上沾滿著狼血,而是他的手掌竟然變小了,掌心中的老繭也不見了,手掌嫩白和兒子的手倒沒有兩樣。他方才就已經隱隱地感覺到這種變化,隻是人在痛苦之中還來不及做出思考和判斷。不光是手,身高腰圍也縮小了不少,原先合身的衣服變得肥大不堪,盡管這些衣服都爛的不成樣子了。
但劉澤沒心情理會這些,看看左腿還在淌著血,而那只看起來象狼狗的動物就在不遠處蹲著,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劉澤此時才打了一陣寒戰,狼!這根本就不是什麽狼狗,而是一隻真正的狼!同時他也意識到在這個荒蠻的時代,充斥著不計其數的狼蟲虎豹,自己重生在這兒,不過是給這些猛獸充當點心來的!
不過此時的劉澤早已是了無生趣,死後或者活著當點心他真的不在乎。他踉蹌著朝著那頭狼走近幾步,自嘲地大笑著。
“來吧!吃呀!新鮮可口的人肉!先到先得!”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頭狼卻畏懼地向後退去,它的一條後腿瘸著,一蹦一蹦地,樣子顯得很滑稽。劉澤注意到了,這是一頭老狼,狼耳耷拉著,兩眼昏暗無光,瘦骨嶙峋,身上毛很長很凌亂。也就是這樣一頭老得掉牙的狼,否則剛才腿肚子上的那一口絕不只是咬出個牙印那般簡單了。
狼是一種群居動物,這隻老狼孤零零地立在這兒分明是被狼群遺棄了,或許它曾經還是一隻狼王,年老體衰被新狼王取而代之,那條瘸了的腿很可能就是在王位爭奪戰之中被咬斷的。它似乎被瘋子一樣的劉澤嚇住了,退後了幾米,但卻又不甘心放棄到嘴的獵物,仍然蹲在那兒,死死地盯著劉澤。
劉澤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他想到了傑克倫敦的《熱愛生命》。這情形,和文中的主人公遭遇的情況何等驚人的相似。在荒涼的冰原上,一人一狼兩個瀕臨死亡的生靈拖著垂死的軀殼在荒原上互相獵取對方。為了活著回去、為了戰勝這匹令他作嘔的病狼,他咬著牙堅持到了最後,咬死了狼,喝了狼的血,在人與狼的戰鬥中人獲得了勝利。最終他獲救了,使生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生命就是絕不輕言放棄!劉澤看著那垂垂老矣的病狼,或許它也曾領袖群狼縱橫荒原叱吒風雲過,但此時它失勢了,被逐出了狼群,饑餓和病殘時刻會奪去它的生命,以它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再獵取到活的獵物了,等待它的也許隻有死亡,可是劉澤從他混濁的目光中看到了狼性的貪婪和求生的。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狼,更何況是人!
一瞬間,劉澤的心智堅定了許多,沒有他,妻兒或許生活地將更為艱辛,但他們絕對不會放棄!倘若妻真知道他現在的處境,也一定會希望他活下去!
對!為了不讓妻兒失望,他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生命的每一次賦予都不是為了放棄,既然重生在了這個荒蠻的時代,那他就必須應當堅定地活下去,無論如何都不輕言放棄。
劉澤感覺到體內的血液在沸騰,信心的火焰在燃燒,一隻病狼而已,又有何懼怕!他摸摸口袋,除了那幾十元的零鈔之外,還有一把多功能的組合工具刀,一張全家福的照片。
看著相片上妻兒笑容的,他的眼睛不禁又模糊了。他咬牙堅定地拭去淚水,心中默默地告訴自己,這是他為妻兒留下的最後一滴淚,從此後他絕不會再落淚了!既然能穿越到這裡,為何不能尋找到一條回家的路?不管這條路是千裡萬裡,還是千年萬年,隻要心中有夢想,也許就有希望!不放棄!永不放棄!
劉澤收起相片,握著三寸長的工具刀,用這玩意來對付一頭狼似乎有點不現實。但他很快就有了主意,從草叢中找到鴨蛋粗細的枯木棍,用工具刀削尖了,做了一根木刺,鋒利的尖端足以刺穿那隻病狼的咽喉。有了武器,劉澤的心情大定,自保是問題不大了。這時,他才想起背上背包來,經過這一番折騰,也不知道那台筆記本還能不能用。
他試著打開筆記本,啟動電源,很快地液晶屏亮了,桌面上的圖標顯示了出來――居然完好無損!這台筆記本除了不能聯網之外其他功能一切正常――聯網?太可笑了,這可至少在幾千年前呀。劉澤好奇地點開筆記本的磁盤,記得那個中年男人說過磁盤裡有重要的東西千萬別刪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整整一千G的硬盤空間幾乎全滿了,一整套的百科全書包羅萬象,將現代的知識全數囊括進來, 就連蒼老師飯老師的教學片也充斥其中。
劉澤倒是有些納悶了,這土豪在筆記本裡裝一整套的百科全書倒底有什麽用?蒼老師的片子倒也可以理解,和小三上床是需要點參考資料的,但其他如天文地理生物化學的有毛用,難不成他還是個科學家不成?劉澤想了想,那男人的模樣完全就是一暴發戶的土豪形象,與文質彬彬的科學家八杆子也打不著。不過人不可貌相,鬼才知道他裝這套大百科有什麽用――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的是劉澤擁有了這個本子,等同於開了金手指,天知道會給這個蒙昧的時代帶來什麽。雖然那個太陽能電池充一次電隻能用三四個小時,但也足夠了。
不過現在可不是研究這玩意的時候,劉澤迫切想知道自己是處在那個時代裡,秦漢?唐宋?或者是三皇五帝的時代?想知道答案,隻有唯一的途徑――找到人!
劉澤扯下一截布條來,將還在流血的傷口裹好,媽蛋!也不知道這頭狼也沒有狂犬病,這時候可沒狂犬疫苗注射,真要是感染了狂犬病,絕對是死路一條!劉澤隻好在心中暗暗祈禱,老狼啊,你有啥病也不怕,千萬別有狂犬病。
一條乾涸的河床上,出現了一條奇妙的景致: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駐著一根木棍,瘸著腿,一拐一拐,踉踉蹌蹌地走在前面,身後十米開外是同樣瘸著腿,一拐一拐的一頭衰弱的老狼緊緊相隨,人走狼走,人停狼停,恰如步點一致的舞蹈一般,在淺淺的沙灘上留下無數的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