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絲毫沒有在意程普的態度,謙謹而恭敬地道:“方才有幾名軍士,擅闖民宅,劫掠財物、強搶民女、濫殺無辜,公然違抗主公的命令,瑜也是剛剛從外面經過,正好撞上,深恐怕這些害群之馬敗壞了主公的聲譽,故而才下令將他捕而處以軍法,只是不知他們竟是程老將軍的部下,而且還勞煩讓程老將軍過問此事,恕罪恕罪。”
程普冷哼一聲,道:“程某怎麽聽說的和周將軍不太一樣,據我營之中之兵報告,這座宅院內藏有劉勳的余黨,我部下的軍士不過是進來擒拿亂賊的,如何會有搶劫一說?”
周瑜曬然一笑道:“程老將軍只怕是被那些人蒙蔽了,這座宅院之內,哪裡有什麽劉勳余黨,分明是有人捏造事實,誣陷喬家,想趁機混水摸魚。何況在下拿獲這幾個兵士之時,那是人贓並獲,搶劫的財物和民女就在此處,請程老將軍詳查。”
喬玄立即上前道:“小老兒一向奉公守法,絕無作奸犯科之事,求將軍明查。”
程普微微一怔,這和他先前掌握的情況可是大相徑庭,本來他興師動眾地想來找周瑜的晦氣,但沒有想到卻是自己的部下違紀在先,倒是讓周瑜捉住了把柄。不禁把臉一沉,將那些個丹陽兵喚了過來,喝問道:“你們不是說這座宅子裡私藏有劉勳的余孽嗎?究竟是何狀況,如實稟來。若有半句虛言,定斬不赦!”
那幾個士兵沒有想到程普居然喚他們當堂對質,不禁都犯了愁,張口結舌地道:“屬下不敢撒謊,先前確有人稟報說這座宅子裡蕆有劉勳的余黨,卑職們也是急著擒拿敵人,方誤入此處,並非是有意劫掠。”
程普冷哼一聲道:“那你們可曾在宅院之中搜查出劉勳的余黨嗎?”
那幾個丹陽兵面色慘白,相互望望,隻得搖搖頭道:“未曾。”
程普的臉色陡然間變得很難看。用手點指著那些被丹陽兵棄在地上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喝問道:“這些東西又是怎麽回事?”
幾個丹陽兵面面相覷,不能作答。
程普顯然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瞪了那幾個士兵的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喝道:“看本公回去如何收拾你們幾個!”他轉頭向周瑜道:“周將軍。這些士卒雖然目無軍紀。擾亂民宅,但還望周將軍能念在他們昔日之功的份上,從輕發落才是。”
程普現在的語氣已經比初來之時知善了許多。此事畢竟是自己這方理虧在先,程普向周瑜求情倒也不是護短,或許這幾個士兵回到右軍營中的時候一樣會被程普砍了腦袋,但在右軍處斬和在這兒處斬那完全是兩回事,程普可不想在周瑜這兒折了面子,真要是讓周瑜在大街上把他程普的人給殺了,程普也自覺得沒臉見人了。
周瑜道:“主公三令五申地張貼告示安民,可這幾個兵卒卻是如此膽大妄為,公然地將主公的命令,在皖城之中造成了極壞的影響,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彰顯主公的令出必行,所以還請程老將軍見諒。”
程普把臉一沉,在他看來自己已經是低聲下氣地向周瑜求情了,沒想到他的面子周瑜卻一點也不給,如何不令程普生氣。“如此說來,周將軍定是要斬這幾個人了。”
周瑜不卑不亢地道:“軍法森嚴,豈可因人而廢?今日在下不是不給程老將軍面子,而是軍法規章,斷不可以輕廢!”
“你——”程普臉色漲地如同醬豬肝色,正欲發怒,就聽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之聲,不禁略感詫異,笑聲未落,一位英姿勃勃地青年信步進來,不是旁人,正是小霸王孫策。
喬府這邊周瑜和孫策剛起了衝突,便有兵士飛報給了孫策,孫策自然不敢等閑視之,周瑜和程普那可是他的左右手,一個是他的發小親如兄弟,一個是父親的老部下江東老臣,都是自己倚重的人,平時兩人之間有些小的摩擦孫策也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但今天兩人在喬府對峙起來,看來非得要孫策來調停才行。
在孫策的面前,程普也不好發作了,掃了周瑜一眼,向孫策施禮道:“參見主公。”
周瑜也是躬身施禮地道:“見過主公。”
孫策微微點頭,道:“程公、公瑾,你們緣何都來這裡呀?”
程普看了周瑜一眼,沒有吭聲,周瑜隻得將發生在喬府的事向孫策詳細地稟報了一下。所有的當事人都在場,周瑜自然是說的很客觀,沒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話在裡面,程普一直陰沉著臉,不過他倒也沒有反駁周瑜。
孫策神色如常,耐心地聽周瑜講完整件事的始末,這才開口道:“某入城之時,的確頒布法令,嚴禁士卒滋擾百姓,令出必行,執法必嚴,公瑾將這幾名滋事的士卒拿下也是合乎軍法的。不過既然程公來了,而這幾人又是程公的部下,我看如何處置這幾人就交給程公吧。”
程普當即拱手道:“多謝主公!”
既然孫策已經做出了裁決,周瑜也就不好再堅持什麽了,拱手稱諾。
程普回頭打量著那幾名犯事的丹陽兵,目光凜然,沉聲道:“爾等滋擾百姓,違反軍規,罪不容赦,來人,將這幾人推出去斬首示眾,同時號令諸軍,膽敢以身試法者,定斬不饒!”
那幾名丹陽兵嚇得臉色發白,連聲求饒,但程普鐵面無私,不為所動,程普的親兵立刻將這幾人押了下去,不多時,幾顆血淋淋的人頭便端了上來。
程普向孫策拱手道:“末將治軍不嚴,才有軍士犯法亂紀,末將之過也,請主公責罰。”
孫策呵呵一笑,道:“程公嚴於律己鐵面無私,何過之有?”孫策好言撫慰一番,程普躬身告退。
周瑜一直在旁邊冷眼打瞧,程普退下之後,周瑜輕輕地一歎,道:“還是主公高明,瑜服矣。”
孫策微笑道:“德謀與公瑾素來不睦,此事不過是德謀想和公瑾爭個心氣罷了,算不得什麽。”其實孫策早就明白,這幾個犯事的士卒在程普眼裡,根本就算不了什麽,程普壓根兒就沒有在乎過他們的生死。讓程普不痛快的,是這幾個人犯事在周瑜的手中,真要是讓周瑜把這幾人斬了,那就是在打他程普的臉,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所以程普才不顧一切地和周瑜爭執,甚至到不惜翻臉的地步。孫策一來,將處置權交給了程普,等了將了程普一軍,眾目睽睽之下,程普如何能徇情枉法,自然是按軍規處置了。何況主公已將處置權交給了程普,對於程普而言,面子已經是掙回來了,這幾個士卒的死活,反倒是無足輕重了。
這其中的玄機,周瑜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不過他並沒有和程普一較高下的意思,只不過是按軍法正常處理而已,既然此事皆大歡喜地收場,周瑜也就釋懷了,他笑了笑,沒有再開口。
周瑜的心思孫策是了解的,孫策呵呵一笑道:“公瑾啊,德謀這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有些倚老賣老,不過他是先父的重臣,有些時候我也得禮讓三分,所以有些事,公瑾你還得擔待一二才是。”
周瑜坦然地道:“程公是前輩,征戰疆場多年,屢立戰功,我也是萬分景仰。何況主公基業方創,正是我等精誠團結共圖大事之時,豈可因個人喜好而誤事,昔日藺相如折節廉頗,方有趙強之日,我想程公也是識大體之人,不會把這些小的過節放在心上。”
孫策哈哈大笑道:“公瑾真乃大度也!”旋即與周瑜並肩而出。
行至府門口的時候,周瑜不禁停了一下, 略略地瞥了一眼尚在堂前的小喬。小喬一臉驚魂未甫的模樣,一雙美麗哀傷的大眼睛還掛著淚珠。
孫策看在眼裡,會心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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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喬癡癡地坐在銅鏡前,一動不動,她的心碎了。
喬家合府上下,全都沉浸在喜慶和歡愉之中。江東提親的媒人剛走,孫策要聘的是大喬,而周瑜要聘的是小喬。江東的人馬剛剛攻下皖城,在這座城裡,江東人就是主宰,孫策周瑜上門來提親,喬玄如何敢不答應?何況喬玄也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一個是雄略過人,威震天下的江東之主,一個是風流倜儻、文武雙全的俊傑之士,這兩位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金龜婿。
在所有的人眼中,這兩樁婚姻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喬家二女,那可是遠近聞名的一對姊妹花,國色天香,絕世傾城,多少人欲求之為佳偶而不得。而江東的孫郎周郎,不光是俊采風氣揚,更是英雄本色,論家世論地位,這姻緣皆堪稱是絕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