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的警惕性很高,看到水寨之中旗號攢動,有戰船移動的跡象,急令手下收起矴石,滿扯風帆,轉櫓綽槳,快船如離弦之箭,在江面上飛似而去。
荊州水軍的拖遝之風將大好的良機貽誤一空,等蔡瑁率船隊出得水寨,周瑜的快船已經是在十裡之外了,追之不及,令蔡瑁扼腕而歎。
回到赤壁水寨,已是二更時分,不過諸將皆未安歇,都在寨門外等候都督回來,營寨之內燈火通明。周瑜剛下船,魯肅等人便迎了上去,魯肅道:“都督如此涉險探營,驚煞我等。”
周瑜不以為然地呵呵一笑道:“無妨無妨,蔡瑁雖治水軍久矣,但守成有余,缺乏臨陣機變能力,我的船快,他又能奈之我何?何況不親自觀之,如何有破敵之策?”
呂蒙在一側問道:“都督這番打探,可否已思出破敵之計了?”
周瑜斂起笑容,神情凝重地道:“蔡瑁張允在荊州統領水軍多年,雖非良將,倒也不算是庸才,沿江布下二十余座水門,環環相扣,布局嚴謹,頗有章法,急切之下,也難有破寨之法。容我細細思量,如能除去此二人,破劉澤便易如反掌。夜已深了,諸位且自回營中歇息,明日再行議事。”
次日清晨,周瑜升帳,對初戰告捷的韓當所部予嘉獎,凌統射殺蔡熏有功,由校尉升為中郎將。眾人賀之,凌統面無喜色。切齒道:“隻恨甘寧那賊子奸滑,數戰未能擒殺之,殺父之仇不能報之,乃平生之憾也。”
周瑜寬慰道:“甘寧射殺令尊,此仇乃是江東國恨,某必誓報之,凌將軍勿憂,赤壁破劉澤之日,便是大仇得雪之時!”
韓當、黃蓋、呂蒙的諸路船隊雖然先後趕到了赤壁,但也都是臨時屯扎。未做詳盡布署。單等周瑜前來再做安排。按照周瑜最初的計劃,江東水軍首個攻擊目標就是巴丘,但此時劉澤已經是陳兵烏林,盡遣水陸大軍在此屯集。沿江水寨二十余裡。防守嚴密。江東水軍再想繞過烏林去攻打巴丘,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赤壁一戰。將會是決定雙方勝負的關鍵一役。周瑜不敢掉以輕心,命江東水軍在赤壁立寨,陸軍在南岸扎營,與靖軍大營遙遙相對。
周瑜的能力遠在蔡瑁之上,水寨旱營的布局自然不比蔡瑁要差,相比與蔡瑁的水寨以防守為主,周瑜立寨則是攻守兼備,這固然與江東水軍實力強於荊州水軍有關,但更多的體現在周瑜的治軍理念上,先發製人,銳意進取,周瑜來荊州就是要進攻的,行軍布陣,自然也要擺出一付積極向前的態勢。
同時,周瑜又派出了多路斥侯細作,潛過江去打探消息,掌握第一手的軍事情報,才可料敵先機,制定相應的進攻策略。
隔了幾日,江北陸續地傳了情報回來,劉澤此次調派的軍隊除了荊州水軍七余萬人之外,還調動了六萬的步騎出戰,屯扎在江北烏林。劉澤這次鬼使神差地竟然調動了十三萬軍隊出戰,在人數上完全和江東軍持平,所不同的是靖軍六七開,步騎六萬,水軍七萬,江東方面卻是五八開,水軍五萬,步騎八萬。周瑜搞不清楚劉澤是有意為之,還是兵力捉襟見肘只能調派這些人馬過來,但讓周瑜欣喜的是,最讓他忌憚的徐州重騎兵此次並沒有調到烏林來,目前還是屯扎在距離烏林六百裡之外的宜城。
周瑜對徐州軍的情況可沒少下功夫,這支神秘的騎兵部隊在安陸一戰曝光之後,就引起了周瑜的密切注視,以不足一萬騎的兵力碾壓掉荊州五萬騎兵,這樣的戰績只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了,恐怖至極!周瑜暗地裡思忖良久,也無法找尋到破雷騎的方法,這些全身披著重甲的人馬,刀槍不入,簡直就是怪物。
此番赤壁之戰,周瑜在對付荊州水軍上還是信心滿滿的,但想徹底地擊敗劉澤,就必須跨過長江,殲滅劉澤的步兵騎兵,讓周瑜最擔憂的就是如何對付這支武裝到牙齒的雷騎兵。現在傳來消息,雷騎根本就沒有到達烏林前線,或許劉澤覺得赤壁水戰,根本就沒有雷騎兵的用武之地,所以乾脆就沒帶雷騎南下,劉澤想戰而勝之,也必須要跨過長江,以雷騎笨重不堪的份量,普通的渡船根本就裝載不了多少,想把雷騎投入到長江南岸作戰,困難重重。
想通了這一點,周瑜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的笑意,暗道:“劉澤啊劉澤,你可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沒有雷騎,我看你如何勝得了我江東的八萬步騎!”
周瑜下令,嚴密注視宜城的徐州軍第三軍團的動向,一旦發現有行動的跡象,立刻稟報。宜城距離烏林六百余裡,以雷騎笨重而龐大的身軀,想施援烏林,至少也要三天的時間。有三天的時間,足夠周瑜做好充分準備了。
初冬時分江南雖然沒有北方那般嚴寒,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冬天的氣息,尤其是在霜寒露重的清晨,佇立在江邊,可以明顯地體驗到那濃濃的寒意。
“都督,江邊寒意正濃,小心著涼了。”魯肅剛剛趕了過來,看到周瑜的肩頭已經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霜,連聲地勸慰已在江邊立了半宿的周瑜。
周瑜不以為然地揮揮手,道:“我沒有那麽嬌氣!”周瑜每天清晨都會來到江邊,遠眺對岸的靖軍營寨,思索著破敵的良策,他喜歡江邊這種清冷的氛圍,這更讓他的頭腦保持著一種清醒。
遠遠地一葉小舟出現在周瑜的視線之中,清晨江上的風浪很大,小船在浪中上下飄泊,忽隱或現。周瑜皺了皺眉頭。雙方隔江對峙,自然少不了互派斥侯細作打探軍情,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江上早就禁止一切民用的船隻往來了,此時竟然有一艘小船出沒在風波之中,難不成是靖軍派來的奸細?周瑜立即派中軍上前去探看究竟。
那艘小船靠岸之時,江東的巡兵立即將其截獲,持刀綽槍,團團圍定,喝道:“什麽人?不知道現在禁江嗎?立即下船接受檢查!”
從船上下來一位葛巾布袍的儒生模樣的男子來。白面無須。臉形削瘦,看到江東巡兵刀槍相逼的架式,初時略顯驚慌,連連擺手道:“別誤會。別誤會。某乃你們周都督的同窗契友。專程過江來探望你們都督,煩請通報一聲。”
為首的軍侯上下打量了那儒生一番,冷笑一聲道:“你可是打烏林那邊過來的?”
“正是。”
軍侯當即喝道:“分明你就是劉澤派來的奸細。想要刺探軍情,居然敢詐稱是周都督的同窗契友,周都督是何等身份,豈會有你這般窮酸學友!來人,給我拿下,細加拷問!”
那儒生大駭道:“我真的是你們都督的同學,不信可與你們都督一見便知。”
軍侯冷笑道:“周都督何等身份,日理萬機,豈會有時間來見你,真是笑話,左右給我擒下再說。”
兵卒一擁而上,正欲將那儒生拿下,此時周瑜派來的中軍官已來到了跟前,喝止住那些巡兵,冷眼打瞧了一下那儒生,道:“你真得是周都督同學?”
“正是,正是,如假包換。”那儒生驚魂未定,連聲道。
“那你姓甚名誰,且報上名來,我與也好通傳都督。”
“多謝軍爺。在下蔣乾,表字子翼,九江人氏,與周都督為幼時同窗,煩請報於都督,周都督定然知曉我的名姓。”蔣乾連連作揖。
中軍官狐疑似地打量了一下蔣乾,道:“你在此稍等片刻,我自會報於都督。”中軍官返身回去報之周瑜。
周瑜所立的位置相隔並不太遠,這邊的一幕周瑜遠遠也能瞧見,中軍官將蔣乾的姓名報於周瑜,周瑜哈哈大笑,對魯肅道:“想不到竟是蔣乾前來,子敬,還記得此人否?”
魯肅也是淮南人,聞聽後不禁皺皺眉頭,道:“蔣乾,不就是與你同窗於舒縣學堂的蔣子翼?既酸又迂,只會誇誇其談,並無什麽真才實學。聽說他後來到荊州投奔了劉表,在劉表帳下做幕賓,想必此次也是投降了劉澤,來此當說客遊說公瑾來了,公瑾何不拒之?”
周瑜意味深長地一笑道:“既是故人來訪,豈可相拒門外,何況某已思得一計,正好著落在此人身上。”說著,周瑜便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隔著老遠就喊道:“子翼賢弟來訪,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蔣乾狠狠地瞪了那軍侯一眼,那軍侯倒也是識趣地垂首讓於一切,蔣乾也不好再與他計較什麽,向周瑜迎去。“公瑾兄別來無恙。”
周瑜呵呵一笑道:“子翼啊,我們可是多時未曾相見了,想不到今時今日,竟在此間重逢,聽聞子翼早些年投奔劉表,現在想必也做了劉澤的幕賓,今日渡江前來,莫不是給劉澤做說客?”
蔣乾唬了一跳,忙道:“聽聞公瑾兄至此,小弟特來探望,何來說客一說?”
“子翼欺我,我雖不及師曠之聰,卻也聞弦歌而知雅意,子翼如此良苦,涉江而來,豈不為新主之故?”周瑜笑容不減,但話語卻犀利如刀。
蔣乾愀然作色, 佯做走勢。“公瑾竟然這般生疑,如此待故人,某這便辭去,從此再不言與公瑾同窗之事。”
周瑾哈哈一笑,上前挽住蔣乾的手臂,道:“子翼還是這付脾性,開不得半點玩笑,方才戲言耳,子翼切不必當真。只要子翼不當劉澤的說客,某豈可罔顧同窗之誼,走走走,今日難得故友重逢,必一醉方休才是。”
蔣乾轉怒為喜,與周瑜同回大營。周瑜設宴,為蔣乾接風洗塵,水陸畢陳,奢華盡顯,江東諸將,盡數相陪。
周瑜極顯豪爽大度,拉著蔣乾的手在主位上並排而坐,對諸將道:“蔣公乃我的同窗契友,自幼我們就是相交莫逆,他鄉遇故友,乃人生的一大幸事,今日難得有喜事,權且破軍中禁酒之令,諸位且開懷暢飲!”
說著,周瑜又解下佩劍,交到呂蒙的手中,道:“今日宴飲,但敘故友離情,若誰敢提及軍旅之事,公可行監酒之權,盡斬之!”
呂蒙慷然應諾,仗劍立於階下,手按劍柄,目露寒光,一身凜然之氣讓人不敢逼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