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長聽了,也是有些慌亂,既是周瑜的貴客,如此怠慢了,他一個小小的什長如何擔待得起,慌忙令手下軍士給龐統松綁,連聲地陪罪。+頂+點+小+說++
諸葛亮輕搖鵝毛扇,笑道:“士元兄,你這是從何而來,怎生搞得如此狼狽?”
伏龍鳳雛,在荊襄那可是比翼雙飛,聞名遐邇,諸葛亮與龐德公司馬徽交厚,介乎亦師亦友之間,龐統隻比諸葛亮大二三歲,與龐統自然是平輩論交,交從過密,只是近幾年龐統遊歷在外,兩個人才見面不多。不過兩人關系素來很好,諸葛亮見龐統如此狼狽之狀,自然不免打趣兩句。
龐統甩掉手上的繩索,狠狠地瞪了那名什長一眼,不過面對那什長真心誠意地道歉,龐統好歹自恃是名士的身份,也不好發作,對諸葛亮道:“孔明賢弟,一言難盡呐。”龐統大概地將自己在靖軍營中的情況說了一下,如何給劉澤獻上連環計,又如何金蟬脫殼全身而退等等,簡略地講述了一遍。
孔明呵呵一笑道:“聽聞劉澤作繭自縛,將戰船全部鎖到了一起,如此招數,我當時便想定然是出自士元之手,果不其然呐。”
龐統略有得色,環視左右,這東吳的營壘也頗為浩大,龐統初來乍到,自然也識不得門徑,問道:“周瑜都督的營帳何在?”
諸葛亮道:“士元兄效見周都督,今日恐怕是不成了。”
龐統面上略帶失望神色。道:“難道周都督今日不在營中?”
諸葛亮道:“周都督倒是在營中,可就在方才,都督突發疾病,昏厥於地,已被眾人抬回營帳,此刻正在救治之中,就算醒來,病體未愈,想必也難見客。”
龐統奇道:“周都督正當青壯,血氣方剛。如何會突發疾病?”
諸葛亮看了一眼左右。道:“此處不是敘話之所,士元兄今日必是見不到都督了,可先自我營中歇息,你我也是多日未見。正好可以把酒一敘。”
龐統在東吳營中人生地不熟。除了周瑜之外。也就只有和諸葛亮相熟了,周瑜昏迷未醒,龐統急著想見也是見不著。隻得隨同諸葛亮同至營帳。
諸葛亮令人置酒,款待龐統,互敘離情。
龐統心憂如焚,自然沒有什麽閑情逸致和諸葛亮拉家常,酒過三盞之後,便再次詢問起周瑜的病情來。
諸葛亮放下酒杯,呵呵一笑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周都督日理萬機,心憂軍務,積勞成疾,如何不病?”
龐統詫異地道:“周都督軍務繁忙倒是不假,但眼前形勢一片大好,黃蓋用苦肉計,闞澤獻詐降書,加上某的連環計,劉澤全然無備,只需一把大火,便可將烏林水旱兩寨燒個乾乾淨淨,眼看大功即將告成,周都督還有何憂慮?”
諸葛亮微微一笑道:“萬事雖已皆備,然卻尚缺一樣東西。”
龐統微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諸葛亮點點頭道:“周都督所憂者,大概正是此東風,方今寒冬,西北風常盛,如何可得東南風?縱然黃蓋詐降之計成功,想火燒赤壁,沒有東南風的借力,江東恐怕未燒及敵軍,倒是反先燒了自己。”
龐統呵呵一笑,道:“此事難得倒眾人,難不成也難得倒賢弟嗎?賢弟識陰陽斷天機知風曉雨,區區東南風,又有何難,冬至一陽生,來複之時,必有東南風,賢弟何不以此見告,自為首功?”
諸葛亮沒有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士元兄在劉澤營中呆過幾日,與劉澤也多有接觸,以你之見,劉澤為人如何?”
龐統也收斂起了笑容,沉吟一下道:“劉澤沉穩幹練,行事果決,也稱得上是一方霸主。”
諸葛亮取過一枝箭來,遞給了龐統,卻沒有開口。
“賢弟這是何意?”龐統不明就裡,詫異地道。
諸葛亮道:“士元兄可知我草船借箭之事?”
龐統點點頭,讚道:“在北軍營中,也曾聽聞,賢弟奇謀妙招,賺得了靖軍十余萬箭,靖軍上下,無一不忿恨懊惱,孔明賢弟此舉可謂是集智者大成也。”
諸葛亮卻是面無喜色,臉色反而陰沉了許多,輕歎一聲道:“這枝箭便是在十萬枝箭中發現的,一共有十余枝,我已試驗過了,只要用火點燃下面的這根引線,這枝箭便會爆燃,其火焰可達數尺,只需一枝這樣的箭,便可將整艘草船付之一炬。也幸得這些火箭未曾點燃,否則便無你我今日在些對酌了。”
龐統似有所悟,道:“我在靖軍營中,也曾聽聞劉澤親統之第一軍團有一火箭營,專司施放火箭,百枝火箭齊發,萬物盡毀,十分地霸道。既然在草船之上發現此種火箭,當時火箭營也定然被調到江邊,只是好生奇怪這些箭為何沒有引燃,是劉澤手下留情?還是火箭營一時疏忽,忘記了點燃引線?”
諸葛亮苦笑一聲,道:“既是劉澤的專屬箭營,豈能如此疏忽大意?劉澤的心機,遠比你我所知所見的要深沉的多。暗下離間蔡張授首,草船借箭獲箭十萬,黃蓋營中受刑施苦肉,闞澤渡江獻上詐降書,江東方面可謂是奇謀百出,神通盡顯,而劉澤卻一直是隱而不發,按兵不動,這與劉澤一貫的風格大相徑庭。太不尋常了,平靜之中往往會蘊釀更大的風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江東方面所有的計謀都沒有逃過劉澤的眼睛,劉澤謀定而後動,這才是最可怕的。”
龐統略感疑惑地道:“劉澤如果起疑,斷不會采納我獻上的連環計,將所有的戰船鎖到一起,只要一場大火,千船萬艦便會化為無有,如此沉重的代價,劉澤如何能承受得了?我倒是認為劉澤雖然心思縝密,智謀過人,但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此次或許他真的是疏忽大意了,天欲將其功於周郎,恐怕是無人能擋。”
諸葛亮長歎一聲道:“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荊州水軍,整整有七萬之數,大小戰船近萬,蔡瑁死後,水軍兵權盡落在劉澤手中,無論如何,想必劉澤也不能輕棄之。但觀其過往之戰績,斷不會如此的拙劣,如劉澤真無陰謀,我絕不會信!”
龐統沉默一下,道:“那依孔明賢弟之意,有何破解之法?”
諸葛亮目中光芒一閃,道:“避其鋒芒,水軍仍在赤壁與靖軍對峙,以靜製動,靜觀其變,敵不動我亦不動,敵若來攻,以江軍水軍之強悍,必破之。另派遣步騎襲取巴丘,掃清長江南岸靖軍之殘余,進而吞並武陵、零陵、長沙、桂陽等荊南四郡之地,劃江而治。劉澤在赤壁必不能久峙,無渡江之望後必回兵襄陽江陵,我軍只需靜侯北方事變,一路出巴丘,一路出合肥,一路出廣陵,三路大軍齊出,天下何愁不定?”
“劃江而治?”龐統眼前一亮,道:“賢弟果然胸懷錦繡腹有乾坤,如此妙計,何不與周都督明言?”
諸葛亮苦笑一聲道:“此策我早已稟過吳侯,奈何與周都督意見相左,不為所用,依周都督之策,此番赤壁之戰便要與劉澤爭個你死我活,一決勝負。明日士元兄見到周都督時,不妨陳明厲害,勸說都督放棄爭雄赤壁之計,徐圖江南半壁,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龐統點頭道:“好,明日我定然試言之。”
諸葛亮謝過,親自為龐統滿斟酒杯,兩人一直飲至半夜微醉方休,抵足同榻而眠。
次日清晨,諸葛亮派下人親去探看周瑜病情,回來報之周瑜已醒,病情大有好轉。龐統立刻前往帥帳謁見。通傳之後,很快就得到了周瑜的許可,中軍引了龐統直赴周瑜寢帳。
龐統剛進帳中,就見周瑜半支了身子, 雖然臉色慘白的嚇人,但目光中卻閃動著光華,急切地喊道:“是士元嗎?士元回來了?”
龐統搶步上前,看周瑜憔悴的模樣,不禁是淆然淚下,哽咽地道:“多時不見都督,不意都督竟然如此,驚煞統也。”
周瑜拉了龐統的手,展顏強作一笑道:“無妨,無妨,我不過是偶感風寒,將養幾日,便可無事。士元在江北,可是立了件大功勳,這連環計使得妙使得妙啊,來日我定然為士元向吳侯請功。”
龐統道:“統不過是盡些棉薄之力而已,若要勝得劉澤,還需都督運籌帷幄巧布妙陣才是,若破劉澤,都督當為首功一件,統等諸人,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周瑜神情一黯,長長地歎息一聲,道:“盡人事,聽天命,天不佑我,奈之若何?”
龐統微微一笑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都督此病,恐是心憂無東南風可破敵,方才抑鬱成疾。”
周瑜悚然一驚,面帶喜色地道:“士元既知我之病源,可有法子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