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行?”花二娘一聽這話就不依了,當即便要一蹦三丈高,正運氣間,陡然想起此處不是自己地盤,連忙將已經彎下的膝蓋又站直了,衝柯震武不自在地笑笑,“我的意思是,柯老爺,這不大好吧?我妹子畢竟是個姑娘家……”
“那是鬱槐,又不是別人,莫非你還擔心他會將你妹子吃了不成?”柯震武說了句玩笑話,本想活躍一下氣氛,然而見花二娘與景泰和都是一臉嚴肅,便不覺有些訕訕,捋了捋胡須道,“老趙家這兩日有客,去的人多了,難免嘈雜令他不喜。讓鬱槐領著小麥丫頭去了,尋那姓劉的花匠將事情問明便快快回來,有何不妥?”
孟鬱槐也轉過頭來望向景泰和:“趙老爺家相去並不遠,我自會將小麥姑娘妥善送到。”
花二娘還想說什麽,景泰和因與孟鬱槐從小一塊兒長大,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忙一把按住了自家媳婦的手,笑著道:“行,鬱槐哥,那就麻煩你了。”
“放心。”孟鬱槐點點頭,推了板車便往外走,花小麥慌忙跟上,身後的花二娘趁人不注意,狠狠地一腳跺在了景泰和腳面上。
兩人出得連順鏢局的大門,一路上也沒怎麽說話,徑直來到趙家大宅外,經家丁通報,又等了一會兒,出來的卻是個姓馬的管事。
“孟鏢頭。”他先與孟鬱槐見過,又回身衝花小麥點了點頭,笑呵呵地道,“我家老爺這會子正在待客,不便出來,聽說花家姑娘的番椒出了問題,也十分看重。花家姑娘曾幫我家老爺驗過一批假貨,你的事,他自然不會等閑視之。兩位這便隨我進去吧,老劉已經在園子裡等著了。”
說罷。又命人來將那幾盆番椒盡皆從車上搬下。引著幾人穿過回廊角門,去了臨近後門的園子。
趙家大宅種了不少花草,向來是由一位姓劉的老花匠照顧。老頭年紀看上去總有六十來歲,可能是因為常在各種花草間走動,又要澆水除草的緣故,腿腳卻還利落,人瞧著也很有精神。
園子裡都是泥地,被雨水淋過之後又濕又滑,踩上去一個不小心,便要摔個四腳朝天。花小麥滿心裡都是那番椒的安危。此刻見了那老劉,就跟見著救星似的。哪裡還顧得上那麽多,迫不及待地抱起一盆番椒,一步一滑地快步走到他面前。
“大伯,您快給瞧瞧這番椒到底要緊不要緊吧。昨晚被積了許多雨水的油布壓了一下,我不敢再由著它們呆在室外,便都挪進盆裡搬到屋中,今兒早上起來一看。就覺好似沒什麽精神似的,不會……不會就活不成了吧?”
下雨天,誰也不樂意在園子裡呆著,老劉也是聽見了趙老爺那邊的吩咐,才匆匆從放置種花器具的雜物房裡趕過來,被雨水一澆,當然心裡不大高興。但趙老爺那邊曾叮囑過,讓他需得用心幫花小麥檢查那番椒的情形,他也不敢怠慢偷懶。隻得將番椒接過去,仔仔細細查看了一回,又將其他幾盆,也依樣看了一個遍。
他隻管皺著眉沉默,花小麥心裡就更是七上八下,忍不住出聲催促:“怎麽樣,是不是很嚴重?”
“番椒喜陽不喜陰,澆水時雖務必要澆透,卻也不能澇著它。淋了這麽多雨水,又被那沉重的油布壓住了,怎可能一點影響都沒有?”老劉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這東西如此精貴,你既要養,就該照顧妥當了才是,這樣敷衍,是個什麽道理?眼見著天氣不好,就該搬到能見陽光的屋子裡去,眼下弄成這種情形,豈不是自找的?”
他這話說的頗有幾分疾言厲色的味道,花小麥原本心中就不踏實,被他訓了兩句,更覺惴惴不安,哪有心思同他分辯?隻耷拉著腦袋不做聲。
倒是那孟鬱槐,稍稍蹙了一下眉,幫口道:“劉師傅,您也說這番椒乃精貴之物,尋常老百姓縱是想養,也沒處買種,她頭一回照應這東西,就算是有疏漏,也是在所難免。況且您也看見了,那葉子長得青翠碧綠,十分茁壯,眼見得她平日裡應是非常用心看顧,若非如此,也不會急得這樣了,您說呢?”
他是連順鏢局的鏢頭,常隨柯震武一同來趙家大宅做客,老劉也就不得不給他兩分面子,哼了一聲沒再多說,指著那盆折斷了的番椒,冷聲冷氣道:“我只是個花匠,可不是大羅金仙,這一盆肯定是活不成了,至於其他的,應是還有救。”
花小麥心中陡生無數希望,忙追問道:“那我應該怎麽做?您隻管吩咐,我一定照辦的。”
“哼!”老劉又是一聲冷哼,瞟她一眼,不情不願道,“你們這起人,什麽都不懂,隻憑一時好奇便瞎糟踐東西,我最是看不上!不用瞧我就知道,這番椒在挪進盆裡的時候,肯定根莖是受了傷的!再交給你胡亂折騰,我可不放心!”
歇了口氣,他又接著道:“罷了罷了,你既找到了我,我總不能乾看著不管,這番椒如今便暫且擱在我這裡,等我將它們重新養得好了,過完雨季之後,你再來拿回去!”
花小麥委實有些擔心這些番椒擱在自己手裡再出岔子,聽他這樣說,也明白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隻得點點頭答應下來,又禮數十足地跟他道了謝。
老劉找了家丁來幫著他將幾盆番椒都搬去避雨處,斜睨花小麥一眼,又十分不走心地與孟鬱槐招呼一聲,轉身去了,花小麥望著他的背影,如釋重負地從胸臆中呼出一口長氣。
孟鬱槐偏過頭看她一眼,低低說了句“走吧”,率先走到前面去了。
……
園子裡土地濕滑,方才進來的時候,因為將全副心思都擺在那番椒上,花小麥倒還不覺得,走得又急又快,居然沒出任何岔子。這會子擱下一樁心事,再往外走的時候,便覺自己腳下滑溜溜,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滑倒一般。
道路狹窄,兩邊種滿了各色花草,她擔心自己萬一摔下去,便不知會壓壞什麽珍貴植物,因此便走得格外慢了些。饒是如此,仍走得偏偏倒倒,被孟鬱槐遠遠地拋在後頭。
什麽人啊……她抬頭悻悻地瞟了那人的背影一眼,暗暗齜了齜牙,索性將腳步放得更慢了些。孟鬱槐三兩步便從園子裡跨了出去,回過身,才發現花小麥還在那裡烏龜一樣地緩緩挪動,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看看看,看什麽看,倒是幫個忙啊!花小麥剜他一眼,也不搭理他,自顧自保持身體平衡。孟鬱槐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終究是看不下去,大踏步走了過來,猶豫了一下,捏住她的手腕子往前一扯,背對著她冷聲道:“照你這樣,走到明天出不了趙家大宅!”
天上還飄著牛毛細雨,花小麥的袖口有些濡濕,然而那人的手掌卻是乾燥溫暖的,穿過布料一點一點地透過來,她心中便是猛地一跳。
拉個手而已拉個手而已嘛,新時代的大好青年,還怕拉手?她在心裡反反覆複叨咕著這一句,抬眼瞟了瞟那人略有點僵直的背脊,忽然唇角一勾,轉了轉眼珠。
“喂!”她用另一隻手戳了一下孟鬱槐的肩膀,“你就不怕有人看見了,你說不清?”
孟某人應聲回頭,就見她正衝著自己那隻握著她腕子的手努嘴,笑得一臉促狹。
“你!”
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這副表情,那花家二老到底是何方神聖,怎會生出這樣的女兒來?!
他強撐著沒把手收回去,暗地裡咬了咬牙,說起話來,恨不得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往外蹦:“我心內坦蕩,有甚可怕?”
花小麥噗嗤一聲笑出來,忙擺了擺手:“你別惱,我跟你說笑來著。”
“有功夫說笑,倒不如趕快走出去。”孟鬱槐轉過頭再不理她,將她從泥巴道上拉出去,便立刻松了手。
花小麥撇撇嘴,跟著他從角門鑽出,就見那姓馬的管事已是在那裡候著了。
“今日多謝您幫忙了。”花小麥便跟他道謝,“我在園子裡踩了一腳泥,就不去跟趙老爺告辭了,麻煩您幫我也跟他說聲多謝,過幾日,我再來將那番椒搬回去。”
說罷,轉身就打算往外走。
不料那馬管事, 卻是湊上來將她攔住了:“花家姑娘莫急,我們老爺吩咐了,若姑娘這邊的事情忙完,還請去前廳一趟。”
“找我?”花小麥有些莫名其妙地歪了歪頭,“趙老爺沒說是什麽事?”
“主人家的想法,我們做下人的怎能得知?姑娘隻管隨我過去便是,家中貴客也在那裡等著呢。”
馬管事說罷,便引著兩人去到前廳門口,衝著裡面恭恭敬敬道:“老爺,花家姑娘來了。”
胖乎乎的趙老爺,居然從椅子裡站了起來,快步迎出門,衝花小麥笑哈哈道:“小麥姑娘,那番椒的事,都處理妥當了吧?你放心,老劉那人種花的本事極好,只要他說有救,那就肯定沒問題。來來,快進來,我正有事要同你說呐!”
ps:
我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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