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跟你一條心,可是……”花二娘嘴唇囁嚅,陡然間目光一閃,盯牢了面前的花小麥,用一種摻雜了疑惑與驚異的口吻道,“你想做甚麽?……我雖性子強硬些,但這壞人,卻也不該次次都由我來當呀!” 是是是,反正你就只會對著你親妹子凶神惡煞,一到關鍵時刻便往後縮!
花小麥半含怨懟地在花二娘胳膊上擰了一下,撇撇嘴:“誰讓你當壞人了?我只不過是想確定一下你的想法,你該不會還心心念念……想讓我嫁給耿嬸子的外甥吧?”
花二娘便皺了眉:“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若不肯的,我自是不會再強逼於你。你是我親妹子,我當然盼著你好,這不情不願的,能成什麽好事?”
她這兩句話,總算是令得花小麥放下心中大石,長舒一口氣:“二姐你聽我說,我是這麽想的。姐夫從早到晚都在鐵匠鋪裡忙碌,家裡就只有咱們兩個女的,那耿嬸子的外甥似眼下這般,成天在咱們院子裡出出入入,短時間內或許還好,時間一長,難保不會有人說出難聽的來……昨晚我回來的時候,恍惚看見有個人在房後忙碌,那就是他吧?姐夫也該是見過他才對,難道就沒有什麽說法?”
哼,那耿嬸子,真是出得一條好妙計!將他外甥打發到景家小院來成日進出,被村裡人瞧見了傳出閑話來,那就是活生生的輿論支持!這個年代的女人,果然也都是不容小覷的,真真好奸猾!
花二娘打了個唉聲,愁眉苦臉道:“你姐夫那性子,你還不知道?什麽事都無可無不可的,說句難聽話,三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昨日見了那陳火生,他也不過是暗地裡跟我叨咕了兩句,笑了兩聲,也就罷了,還能有什麽說法?”
“這不行。”花小麥思索著搖頭道,“我覺得,這事還是得男人家出面處理才好。二姐你留在家裡,莫在那陳火生面前露出形跡,我這便去鐵匠鋪把姐夫叫回來,溫言軟語也好,疾言厲色也罷,反正,非得讓那陳火生離了咱家不可,今後也別再來了!”
“好,好好好。”花二娘聽得連連點頭,想了想,又愁緒萬千地添上一句,“那你和你姐夫兩個,可一定要快些回來。我瞧著那陳火生,倒委實是個勤快肯乾的,昨兒一天,便已將咱們房後那塊地翻了大半。若是等他把活兒都乾完了,咱們這才讓他走,就愈加顯得咱們不厚道了……”
“知道了。”花小麥沒好氣地應了一句,往門口跑了兩步,又若有所思地回過頭。
“二姐,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天左嫂子究竟跟你說了什麽,令得你一下子就轉了心思?”
花二娘垂頭搓衣角,從未有過地吭吭哧哧道:“……她攏共也就說了兩三句話,最要緊的,便是那最後一句。她說,我一門心思給你謀親事固然是好的,但她看咱家目下的情形,只怕暫時還拿不出像樣的嫁妝……我細想想,好像的確是這樣。”
“這麽簡單的一件事,你還要人提醒啊!”花小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拔腳衝了出去。
……
這日風大得很,吹得人面皮發緊,春寒料峭,寒風似乎能透過衣裳,直鑽進骨頭裡。
花小麥甫一撲出門外,立時便被一股寒冷的氣息給裹住了,周身打了個冷戰,忙不迭地緊了緊衣領,縮頭縮腦地往村子南邊跑。經過一片旱田時,眼梢裡帶到不遠處的田坎上,似乎站了一個人影。
許是因為天氣太冷,
再加上又未到春種時分的緣故,這日在田裡勞作的人並不多,也正因為如此,那個人影就顯得格外醒目,身段纖細高挑,身上穿著水紅色的厚襖子,手裡捏一塊手帕,似正在迎風拭淚。 是……關蓉嗎?
花小麥驀地想起自己昨日從縣城回來時,花二娘好像提了一句,說是關蓉曾來找過她,下意識地就要上前招呼,正要邁開步子,卻猛然停住了腳。
看關蓉那模樣,似乎是在哭啊?現在去找她,肯定會讓她覺得很尷尬吧?
再說,花小麥自己這會兒都滿頭包,實在也是沒精力再去管別人的閑事了。
花小麥站在原地斟酌了片刻,終於還是覺得自己那件事更緊要些,狠了狠心,掉頭跑開,腳下生風似的一徑衝到村南鐵匠鋪,抬腳就要跳進去。
屋裡傳來一陣男人的說笑聲。
“……所以我看哪,這一回那孟大娘,可真是鐵了心了。聽說昨天已經將那姑娘的母親請到家裡喝了茶,兩人聊得那叫一個火熱!只等鬱槐哥從盛州回來,恐怕就立刻要定下了!”
這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
“那孟大娘……就真不管鬱槐哥願不願意了?”
此番說話的,卻換做了景泰和,嗓音一如他的性格,雖溫吞了些,卻透著良善。
”嗨喲,她哪裡還能顧得了那麽多?”另外那人好像拍了一下大腿,再度發聲道,“咱們和鬱槐哥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比他還小上一些,都紛紛成家立室,他卻仍孤家寡人一個,他娘能不眼紅著急嗎?我瞧著,孟大娘也是實在沒了法子,好話說了個盡,這一回,是要硬起心腸來動真格的了!”
原來這日,是那曾找景泰和補鍋的孫大聖來到了鐵匠鋪。
他倆連同孟鬱槐原本就是發小,感情非同一般,閑來無事,那孫大聖便喜歡跑到鐵匠鋪逗悶子打發時間。他又有些嘴碎,聽說了這一樁有關於孟鬱槐的大新聞,當場便等不及地跑來跟景泰和絮叨。
花小麥站在門外,將兩人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心內微微有些吃驚。
莫非那孟鬱槐,也正處於被家裡人強迫定親的境地?同病相憐,真是淒慘啊!
不過……若真是這樣,那方才關蓉在田坎上的那副情狀,也就有法兒解釋了吧?
花小麥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在心裡歎了口氣,一腳踏入鐵匠鋪中,笑著同孫大聖打了招呼,便將景泰和拖過一邊,把陳火生又跑到景家小院乾活的事說了一遍。
“我本想幫著二姐一塊兒翻地,那陳火生一來,我連房後都不敢隨意去。”她可憐兮兮地望著景泰和道,“二姐跟我也是同樣想法,現在正愁得不知怎麽辦才好。姐夫,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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