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戈的速度很快，在素年犯困之前回來了，並未提著食盒，而是直接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放在桌上打開，肉香立刻飄了出來。

　素年不受控制地走過去，油紙包裡還鋪著一層荷葉，翠綠翠綠的，中間是切好的烤鹿肉，瞧著黃燦燦的，十分誘人，一旁還有兩個小包，裡面放著蘸醬。

　素年直接用手去拿了一片，卻沒想到還是十分熱的，她輕呼一聲，卻不肯丟掉，忍著燙扔進了嘴裡。

　鹹鮮甘香，韌軟可口，醃製得也恰到好處，味道醇厚，素年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急什麽，沒人跟你搶。”蕭戈又好氣又好笑地將她的手拿過來，扯過一旁的巾子給她擦去指尖的油漬，“都燙紅了。”

　素年盯著鹿肉猛搖頭，“不燙，不燙，真好吃。”

　阿蓮這時進來，送了一盤剛洗淨燙過的菜葉，水淋淋地十分鮮嫩的模樣，素年的眼睛更亮了，好似餓了很久的幼崽一樣，又想要伸手去拿。

　蕭戈將她攔下，淨了手以後幫她將鹿肉蘸上一點蘸醬，用菜葉包好送到她的嘴邊，“也不能吃多，時辰不早了，會積食的。”

　素年咬著肉點點頭，就是這個，剛剛她瘋狂想吃的就是這個味道和感覺，清爽的蔬菜減輕了鹿肉的油膩，鹿肉原本就比豬肉和牛肉要細嫩，烤製的火候也恰到好處，十分爽口。

　將一包烤鹿肉一氣吃了近一半，素年才摸了摸胃，撐不下了……

　蕭戈有些發愣，他只要有時間都會陪著素年用飯，她的飯量大致也能摸清楚，可從沒見她吃過這麽多東西。

　素年的小嘴吃得油汪汪的，心滿意足。

　她前世的好友懷孕了之後，便化身為磨人精，動不動三更半夜跟她老公說要吃這個要吃那個。有一次凌晨，突然想吃乾鍋牛蛙，她老公顛顛的跑到店裡，人家已經下班了。可他硬是求著人廚師又給他燒了一鍋，聽得素年羨慕不已。

　這個時代她是不會想這些不現實的事情，可沒想到蕭戈這麽晚了竟然也會去給自己買烤鹿肉，素年十分感動，眯著眼睛將蕭戈的臉捧過來，“吧唧”一聲，在他的臉上印下了一個油膩膩的痕跡。

　蕭戈沒有提防，被親了之後似乎愣了一下，然後看到素年笑眯眯地小樣子，隻恨不得將人摟過來揉一揉。素年如今跟他愈加親密了，表達感情也十分坦率，讓他清楚地了解她有多歡喜，這讓蕭戈十分開心，他最不喜歡藏著掖著的表達。會覺得很累。

　鹿肉雖然細嫩，易於消化，但素年一口氣吃了這麽多，胃裡根本來不及消化掉，漲漲的也無法歇息，可已經到她該休息的時候了，便眼睛耷拉下來。輕聲地哼唧。

　好在，阿蓮一會兒又送來一碗消食的湯，素年忍著胃裡的難受硬是灌下去，然後……，全部吐掉了，連同剛剛吃下的鹿肉。

　清理完以後。素年呆呆地坐在床上，欲哭無淚，她剛剛吃那麽開心，還沒有來得及消化呢！

　蕭戈一邊心疼的幫她順著背，一邊覺得素年現在呆滯的模樣十分有意思。“算了，我明日再給你買。”

　“明日也許我就不想吃了……”素年的眼眶都紅了，她難得吃這麽多東西容易嗎?這也太過分了！

　不過吐完了以後，倒是真的舒坦了不少，素年現在每日都要空著胃才能入睡，否則，就算睡一會兒也還是要爬起來吐乾淨才行。

　某一日，素年早上起來習慣性地孕吐，阿蓮卻驚叫起來:“小姐，小姐！是血！”

　素年心裡一驚，看了看才發現，是粘膜出血了。

　她這幾天，喉嚨刺痛到喝水都會疼，東西是一點都吃不下，人也消瘦得明顯，蕭戈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只能挖空心思給她去尋一些想吃的，多少能吃一點。

　素年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反應這麽大，她也不想吐，但完全控制不了，素年知道，如果繼續這麽吐下去，有可能會導致代謝紊亂及電解質平衡失調，會影響到孩子的發育。

　所以即便吃什麽吐什麽，素年都會硬逼著自己吃下去，卻總是過不了多少就會吐出來。

　“所以，你給我針灸吧。”素年虛弱地靠在椅子上，對面坐著驚呆了的莫子騫。

　“夫人……，夫人您是在跟我說話嗎?”莫子騫小心翼翼地詢問，雖然自己坐在她的對面，但萬一素年是在自言自語呢?

　素年呼了口氣，“你覺得我已經有些失常了嗎?我也這麽覺得的，所以不能這樣下去了，你幫我針灸止吐吧。”

　莫子騫“騰”地站起身，連連擺手:“這、這萬萬不可，子騫還記得夫人說過，懷了孩子的女子切忌用針，用不好就會引起小產，這絕對使不得。”

　“可若是不用針，我也差不多了。”素年苦笑。

　她本以為只是前兩個月會吐一吐，沒想到吐到這麽天昏地暗，她自己都能感覺到體重減輕了，肚子裡的寶寶得不到營養，如何能長得好?

　只是現在她拿針的力氣都沒有，才只能求助於莫子騫。

　“其實也不難，只是幾個常見的穴位，內關穴要扎右手，我左手自己扎不了。”素年說著就讓刺萍將針灸包拿出來，擺在莫子騫的面前:“拜托了。”

　莫子騫站在那裡，看到銀針針尖兒的的寒光，身上都發冷，如果他沒控制好怎麽辦?這可是蕭將軍的夫人，更是他心中已經認定的師父，這要是一個不好，讓素年失了孩子，他該怎麽辦?

　“別猶豫，你的針灸學得十分扎實，我相信你。”

　素年將袖子輕輕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腕處的內關穴。

　莫子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素年說他學得扎實，也就是認可了他的努力，他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坐下來。

　他好歹也在太醫院裡當過差，也面對過不少貴人妃子，每一次都是十分慎重謹慎的，卻似乎都不及現在的緊張。

　“內關、合谷、太衝、足三裡，都是慣用的穴位，二指持針，斜刺，小幅度撚轉，留針，來吧。”

　莫子騫一手拿針，一手在素年的手腕上尋到了內關的準確位置，卻又抬頭看了看素年，“我真扎了?”

　“等下！”刺萍叫了出來，她緊張，無比的緊張，怪不得小姐今日沒讓月娘跟著，若是月娘在，必然不會讓小姐擔這個風險的。

　剛剛莫子騫說，施針不當會引起小產，刺萍胃裡一陣抽搐，可小姐也說了，再不止吐，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會受到影響……

　“小姐，要不，我們再等等看?說不定很快就好了呢?”刺萍皺著眉，希望能讓素年打消這個念頭，太危險了。

　“不能等了，我覺得我的孩子太可憐了，這麽久也沒能給他吃頓飽的，好可憐啊……”

　素年示意莫子騫趕緊動手。

　“等下！”刺萍再次喊停，然後越過素年瞪著莫子騫:“莫大人，您有把握的吧?您那麽厲害，一定沒問題的吧?！”

　素年無語，乾脆讓刺萍出去了，有這丫頭盯著，莫子騫就是再有把握，也能被她的眼睛盯得緊張起來。

　屋子裡只剩下綠荷在旁邊候著，莫子騫定了定心神，拿著針穩穩地下手。

　*

　“小姐，小姐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從花廳回院子的路上，刺萍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遍詢問了，表情兢兢戰戰，高度警惕地防備著。

　素年歎了口氣，刺萍是太緊張了。

　莫子騫的手法很好，動作輕柔舒緩，穴位也找得精準，撚轉的幅度並不大，讓她幾乎沒有什麽感覺。

　以後，他定然會是個好大夫，素年如此堅信著。

　針灸過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素年竟然吃了小半碗飯，一直也沒有要吐的跡象，喜得不知道原委的月娘，雙手合十好一陣禱告。

　“少奶奶，這就要好了，您以後可不會再受罪了！”

　素年含蓄地笑著，摸著已經開始顯懷的小腹十分溫婉的感覺。

　阿蓮也是十分歡喜， “小姐，你以後想吃什麽都可以跟我說，阿蓮一定做的讓您滿意。”

　只有刺萍，仍舊默默地關注著素年的反應。

　一個晚上觀察過去，素年奇跡般地沒有吐，她坐在床上，恨恨地捶著被子，都說一孕傻三年，自己是真的傻了，這麽好用的方法為什麽到這會兒才想起來?之前她是吐傻了嗎?！

　蕭戈後來知道素年的好轉是因為莫子騫給她針灸，特意親自去給莫子騫道了謝，莫子騫那個惶恐，然後輕輕地問了一下素年的情況，“蕭夫人沒有別的反應吧?”

　“會有什麽反應?”

　“呃……”莫子騫一愣，才擺擺手，“沒有就好，我也只是問問，只是問問。”

　蕭戈便不再追問，他這時才隱約感覺到，素年讓莫子騫為她止吐，或許是有一定風險的，可她沒有告訴自己，也許是不想讓自己擔心，也許是相信莫子騫的醫術，只是蕭戈心裡有些微微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