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一切都不需要素年操心，她的日子就跟出現了斷層一樣，突然從小門小戶一下子跳到有丫頭婆子們服侍著大戶人家，關鍵她每日的活動一點兒都沒有改變。

　該寫話本寫話本，該發呆發呆，該吃吃該喝喝，她都覺得神奇，似乎原本就是這樣的日子來著。

　這陣子，珍珠小丫頭跟在素年身邊伺候，珊瑚則幫襯著阿蓮，她知道阿蓮在這裡待不長的，夫人已經給她準備嫁妝了，只等著墨宋大人過來迎娶呢。

　所以珊瑚想著，她要在阿蓮出嫁之前將這些事情學會，就可以為夫人排憂解難了。

　那樣的話，大人就有更多的時間粘著夫人了。

　素年覺得蕭戈也是夠了，自從自己上一次在書房裡將他後背的衣服哭濕了之後，蕭戈就開始沒有原則了，甚至比平哥兒都要粘人，除了一些他不能跟的，自己做什麽都要跟著。

　出雙入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素年瞪著蕭戈，她要睡午覺啊，她要換衣服啊！蕭戈這貨都不知道回避的?珍珠的頭都低得要埋進胸口了！

　“你先出去，我換好衣服就來。”素年忍著頭上的黑線，好聲好氣地哄著。

　蕭戈居然點了點頭，對著珍珠揮了揮手。

　“我是讓你出去啊！珍珠出去了誰幫我換！”

　素年的忍耐力最近有了崩塌的跡象，蕭戈真真是一點兒都不講究。像是吃準了自己對他有愧疚感，什麽過分的舉動都能做出來……

　沒想到蕭戈從珍珠手裡將衣服接過來，討好地對著素年笑了笑。意思是，換衣服這種小事兒，就不麻煩別人了，他就能做得很好。

　珍珠這丫頭吧，見到蕭戈還沒多久，也沒見識過蕭戈曾經不拘言笑瞪誰誰流汗的威武霸氣，她看到的都是蕭戈對夫人百般疼愛的樣子。自然膽子就大了。

　“大人，還是珍珠來吧。這種事情怎麽能……”

　珍珠忽然看到蕭戈微皺了一下眉，話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大人皺眉的樣子……，怎麽有些可怕呢……

　“行了。珍珠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來就行。”

　素年開口讓小丫頭先出去，蕭戈身上的煞氣太重，只不過是隱藏得很好罷了，稍微泄露出一點都能嚇壞小丫頭，得讓她去壓壓驚。

　不過……，素年轉過身，眼睛裡盡是揶揄的神色，“不是說要給我更衣嗎?”她緩緩抬起雙臂。眼波流轉，能享受到蕭戈親手為她更衣，也值了。

　*

　“大人。夫人呢?她愛吃的奶油酥卷敢做好，正是適口的溫度，夫人還在屋子裡嗎?”

　珍珠將一個小食盒放在院子裡的桌上，珊瑚姐姐剛做完就讓她拿過來了，說是正好可以給夫人當做午後的點心，夫人還沒有睡醒嗎?

　蕭戈舉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輕些，然後笑了笑。指了指點心，又指了指珍珠，意思是點心就賞給她了，完了神清氣爽地往書房的方向走了。

　看樣子大人也跟著睡了，精神飽滿的樣子，珍珠歪著頭將奶油酥卷的食盒提在手裡，忽然，臉上的紅暈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她提了盒子就跑，心裡想著要趕緊告訴珊瑚姐姐，讓她晚上做點……呃……，滋補的東西給夫人補補。

　素年知道墨宋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的，所以當她聽到墨宋已經快到白鶴鎮的時候，一點兒都不驚訝，院子都給他收拾好了，就等著他呢。

　墨宋登門的時候，差不多剛好快晚上了，正是打算打擺飯的時候。

　“珊瑚，你去陪我回屋換個衣服，阿蓮你還站著幹嘛呢?一會兒要多一個人，你再去做兩道菜吧。”

　珊瑚順從得陪著素年進了屋，雖然當初在國公府，素年吃的東西都是阿蓮在操持，不過這段日子也還是自己在做，夫人這會兒忽然讓阿蓮去做兩道菜，珊瑚抿著嘴笑。

　別看夫人平日裡一提到阿蓮姑娘就要出嫁就擰著衣角舍不得，她還是希望阿蓮能擁有自己的小日子的，也只有這樣的夫人，才能讓自己這麽死心塌地吧。

　素年說是要換衣服，其實她完全懶得捯飭，隨便更換了一件外衫就算完了，珊瑚不同意，好歹也換跟簪子什麽的，咱不缺那個。

　素年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首飾盒，“你覺得……，這些有什麽區別嗎?換了別人能看出來?”

　“夫人您還知道沒區別啊?買的時候都讓您挑挑別的款式，您回回看中的都幾乎一個模樣的，這也能叫做款式?壓根兒什麽都沒有啊。”

　珊瑚也是無奈了，想想也是，素年的這些個發簪都是光禿禿只在尾部雕花的，長得都一樣，就是材質不一樣而已。

　夫人說，反正誰也不認識她，也不需要應付高官顯貴的女眷們，戴那麽奢華就是告訴人家她們有錢趕緊來搶吧，所以每次珊瑚想要給素年換換口味都會失敗。

　那還換什麽呢?珊瑚隻得放棄，有跟著素年走了出去。

　墨宋的樣子素年看得有些眼熟，當初見到蕭戈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麽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一看就是快馬加鞭不眠不休趕來的。

　這是要找自己算帳啊！素年下意識往蕭戈身後站了戰，幾年沒見，墨宋變得更加沉穩了，不再是當年急躁倔強的小毛頭，大概是蕭戈帶出來的，身上居然有跟蕭戈十分相像的沉默氣息，是要找個性子跳脫比如阿蓮的女子改善一下。

　跟蕭戈見禮之後。墨宋面對素年，深深彎腰，一禮到底。素年嚇了一大跳，竟然有些手足無措，愣了幾秒想扶又覺得不太合適，就扯了扯蕭戈，“你這是做什麽，什麽時候跟我這麽見外了。”

　蕭戈輕托了墨宋一下，將他托起來。素年卻更加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剛剛她還覺得已經變得沉穩冷靜的墨宋，眼眶竟然有些泛紅。

　不明顯。卻沒辦法掩飾。

　“真是太好了，夫人您平安無事。”墨宋的聲音有些低沉，還透著沙啞，長期沒有休息好的症狀。

　“……。托福托福。”素年傻傻地接上去，她不知道要說個啥，這麽尷尬的氣氛，本來還想調戲兩句關於阿蓮的事呢，等有機會吧……

　讓阿蓮去加兩個菜果然是很明智的選擇，做的都是墨宋喜歡吃的，端出來的時候，素年看到墨宋的眼睛一亮，毫不掩飾地看著阿蓮。和她手裡的菜。

　真是跟蕭戈一模一樣，感情一點兒都不收斂，喜歡就是喜歡。從不藏著掖著。

　這頓飯吃得時間有些長，主要大家的重點都不在吃飯上，墨宋先是跟蕭戈說了一些素年聽不懂的事情，他已經能很熟練地從蕭戈臉上的表情來看出他對事情的態度，說完了之後，墨宋開始盯著阿蓮猛看。

　阿蓮堅決不上桌吃飯。跟珊瑚珍珠月松大山等去旁邊開了一個小桌子，墨宋不要太不講究啊。他那個角度阿蓮是被擋住的！這廝竟然就那麽將椅子往旁邊挪，然後別扭著身子也要看。

　你吃完飯再看會死啊！阿蓮又不會跑掉！

　素年低著頭，抬著眼睛八卦地觀察，忙死了。

　等飯吃完，珊瑚和珍珠在收拾桌子，墨宋似乎有事情想要跟素年說。

　“月松、阿蓮，你們帶墨大人去他的院子”，素年笑眯眯地轉過頭，“院子收拾好了，裡面若是缺什麽，你就跟阿蓮說，千萬別客氣。”

　“夫人，我有些話……”

　“有話明日再說也不遲，你一路勞頓，還是趕緊歇著去吧。”

　阿蓮和月松走到墨宋的身邊，墨宋也就不堅持了，跟在阿蓮的後面往他的院子走去。

　平哥兒今日林先生留飯，一會兒該回來了，素年扭了扭脖子，明兒墨宋就要提阿蓮的事兒了吧，肯定的，任誰要老婆能看到娶不到，都沉不住氣，哎，她聰明能乾的阿蓮，就要成為別人家的人了，真是……

　素年之所以讓月松陪著墨宋和阿蓮而不是大山，是因為月松心裡有數啊，這家夥人精人精的，也不負眾望的中途就生出了些事情，臨時就跑掉了。

　阿蓮特別無語地看著月松一溜煙就跑不見了，咬了咬下嘴唇，轉過身來臉上是十分真誠的笑容，“墨大人，這邊請。”

　“你說找到夫人就嫁給我的。”

　墨宋沒有動，眼睛漆黑如墨，就是這話有些不符合他形象的埋怨口吻。

　“墨大人，阿蓮的親事全憑夫人做主，我自己怎好隨意決定。”

　“我明日就跟夫人說，只是，我想先知道你的心意。”

　“墨大哥……”，阿蓮無奈了，夫人是不介意私相授受這一套，她還挺熱衷，以前就給她們說過若是有喜歡的人就告訴她，別藏著免得以後後悔這種話。

　這要在別家府裡那絕對是不知廉恥拖出去痛打然後發賣的下場，夫人卻很鼓勵的樣子，但再鼓勵，阿蓮骨子裡也不敢去碰觸這種禁忌。

　阿蓮覺得自己已經變了很多， 要擱從前那是想都不會想有一天，自己能這麽神采飛揚自信漂亮，能在這樣的人家裡做事，還是掌管這麽多事物，她會覺得根本不能想象。

　但底線還是要有的，“墨大哥，阿蓮只是個下人，這種事情……”

　“你不喜歡我?”

　“……”阿蓮忽然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墨宋其實骨子裡還是那麽執拗啊！只不過很好地偽裝了起來而已啊！

　“墨大哥，晚上的菜好吃嗎?”

　“恩?恩，好吃。”

　“那就好，院子在這邊，這會兒應該備好了熱水，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可以跟院子裡的婆子丫頭們說，她們會來告訴我的。”

　阿蓮繼續往前走，墨宋慢慢地跟在後面，嘴角邊是一抹淡淡的微笑，天色雖然已經完全暗了，可今晚的月色很美，阿蓮臉上連夜色都遮不住的紅暈，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