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海進入院子之後就一直跟在蕭戈的身後,蕭戈站定轉身,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自己也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素年親手給他們送上了新泡的香茶,連同珊瑚下午買回來的幾匣子茶點,然後也不離開,就陪在一旁坐下。
沒辦法,龍哥的眼睛裡都放光了,她不能指望這兩人能夠順利的溝通,有自己在一旁稍作翻譯,可能會比較好吧。
一時間居然沒人說話,蕭戈是沒辦法說,龍海是不知道說什麽,素年是……,他們啥都沒說自己說個毛啊。
半晌之後,龍海才像忽然醒悟過來一樣,動作迅速的將自己面前的茶水端起來,“蕭大人,龍某這一輩子很少佩服什麽人,你是一個,今日龍某有幸能夠見到您,是我的福氣,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說完龍海仰頭“咕咚”就喝掉了,速度之快素年都沒來得及提醒他茶水是才衝泡的,還有些燙嘴!
龍海的表情果然有些不對勁,但已經喝下去了,他也沒有辦法,只是素年能看到他臉部肌肉都緊繃了,顯然沒想到居然這麽燙。
傻啊,端杯子的時候木有感覺啊!
蕭戈緩緩拿起面前的茶杯,一手托著底部對龍海抬了抬,也湊到嘴邊,慢慢地喝完了。
還是夫君聰明,念薇起身上前給他們重新斟滿,那個速度就算燙嘴也燙不到哪裡去。
第二杯茶龍海等了半天也沒抬手動。估計是燙怕了,他聽素年說蕭戈不能說話,卻居然沒讓場面冷著。
要說龍海還是有幾把刷子的。不然光靠鬥狠,怕是也沒法混到今天這個地位,平常不覺得,素年發現龍海居然很厲害,天南海北的都能聊得上,還不讓人覺得只有一個人說話奇怪。
“在下跟著義父去過邊塞,那裡的風土人情跟我們這裡大相徑庭。不知蕭大人喜不喜歡喝酒?”
蕭戈微微點了點頭,龍海便如同找到知音一般大笑起來。“有一種酒名為醉生釀,就是在那裡特有的酒,入口柔和,可是後勁讓人能夠醉生夢死……”
院子裡栽著一株四季桂。是素年偶然看到死皮賴臉買來的,四季桂花開不斷,四季美好,這會兒淡黃色的小花偶有飄落,院子裡彌漫著幾不可聞的香氣。
龍海侃侃而談,聲音卻絕不大,蕭戈靜靜得聽,表情十分專注,素年坐在一旁。忽然覺得歲月靜好,悠閑得打發時間,等著平哥兒下學歸來。一家人在不大的院子裡共享晚餐,這多美好?
“蕭大人,若是您再上陣殺敵的話,龍某願意為您效力。”
素年神遊的注意力又回來了,別啊,剛剛聊得不挺好的麽?怎麽忽然間話題就沉重起來了?他是怎麽扯到上陣殺敵上的?
蕭戈對著月松做了個手勢。月松將隨身攜帶的筆墨送上,蕭戈緩緩在紙上寫。“若是閣下真有此意,蕭某可以為你引薦墨宋墨將軍,蕭某如今的身子已經不適合上戰場了,不能讓千萬大軍將生死交付給我這麽一個傷兵殘將的手裡”。
“蕭大人您可千萬別這麽說,若不是您,麗朝的百姓早已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龍某和義父也不能安然無恙地在這裡平安度日,這都是您的功勞,恕龍某魯莽,蕭大人您這次來白鶴鎮決定幾時回京?”
素年忽然坐直了身子,她剛剛一直都是放松的姿勢,主要今天的運動量大了,坐得隨意比較舒服,可現在她卻不自覺地有些僵硬,龍哥不愧是龍哥,自己在嘴邊繞了幾圈沒敢問的話,他幫著問出來了。
蕭戈打算什麽時候回京呢?素年一直都想知道,卻一直都不敢問,鴕鳥就鴕鳥吧,可總是裝作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也太丟人了些。
素年身體的輕微舉動並沒有逃過蕭戈的眼睛,他往素年那裡看了一眼,發現素年壓根兒就沒有在看他,不由無聲地歎了口氣,提起筆在紙上寫道,“蕭某初來白鶴鎮,對這裡不甚了解,往後有諸多地方,需要仰仗龍兄弟了。”
龍海有沒有被震驚到素年先不考慮,她震驚到了。
如果素年沒有理解錯誤的話,蕭戈的意思是,他要在白鶴鎮長住?是這個意思吧?自己揣摩潛台詞還是有一手的,這種顯而易見的意思,她總不會自作多情想歪了吧?
素年的嘴有些閉不上,這不可能啊,蕭戈打算在白鶴鎮住下了?住多久?那,皇上會同意?
“蕭大人,您……不走了?”龍海也皺著眉頭,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蕭戈不是來找他娘子的嗎?這不找到了嗎?那還在白鶴鎮這個小地方逗留所謂何事?
蕭戈沒再寫字,而是輕輕點了點頭,眼睛卻落在素年的身上。
素年一陣駭然,蕭戈不走……,是因為自己?不能啊,她也沒說非要死在白鶴鎮,這不是蕭戈沒問過她嘛,她已經決定了,如果蕭戈提的話,她是願意跟他回京城的,那兒藥材也多,太醫也好找,是最適合醫治蕭戈失語的地方了。
這個話題蕭戈並不想再多談了,而是用寫字的方式跟龍海聊起了家常,看得素年一陣陣發雷,兩個看上去就應該不問世事的大男人,居然在閑扯白鶴鎮哪兒有比較好的宅子出售,周邊環境怎麽樣,離書院遠不遠這等瑣碎的事情……
素年看得也是醉了,飄飄忽忽地起身去幫忙準備晚飯,似乎他們壓根兒就不需要自己翻譯的樣子。
平哥兒回來之後,看到了龍海十分高興,這個龍叔叔會教他一些防身的架勢。並沒有因為他年紀小而糊弄他,光是這一點,平哥兒就跟他走得近些。
不過今日龍海卻沒有拽拽得跟平哥兒擺架子。人親爹在呢,還是自己崇拜的蕭將軍,原來這個看似文靜的皮猴子是蕭大人的兒子,想到自己曾經為了示范將小家夥摔倒在地上,龍海抬頭遠目,緣,妙不可言。
“龍叔叔。你再教我點功夫吧,我要是打架輸了。娘會心疼的。”
平哥兒趁娘不在趕緊纏著龍海想跟他多學一點,龍海這次可不敢隨意應承下來了,“要說到功夫,你爹可比我厲害多了。我壓根就不是對手,你若是想學啊,可不應該再來找我了。”
平哥兒扭過頭,是真的嗎?他記憶中的爹似乎不是太清晰,可娘經常跟自己說,爹爹是個十分厲害的人,卻因為一些原因不能跟他們一起。
現在爹爹突然出現了,平哥兒還有些不適應,所以幾乎沒有跟他說過幾句話。他會不好意思的嘛。
素年正好過來站在一邊,也不出聲,看見平哥兒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在害羞呢。她都想拎著他的耳朵吼了,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昨個兒跟蕭戈要妹妹的時候怎麽沒見他不好意思?
“爹,你能教我功夫嗎?”
適應性強是平哥兒的優點,從小素年就知道,只是這聲“爹”喊得格外輕,也格外生疏。畢竟隔著幾年沒有叫過了,聽著有些怯生生的。
蕭戈的眼皮跳了跳。嘴角似乎想要勾出和藹的笑容,可他太久沒有聽到有人叫他“爹”了,記憶似乎還停留在平哥兒跟一個小豆丁一樣奶聲奶氣到處亂轉的時候。
一眨眼,他就已經這麽大的,眉眼跟素年如出一轍,自己卻錯過了他最關鍵的幾年。
最終蕭戈的笑容倒是出來了,就是有些不自然,想笑,卻愣是笑出了傷感,他伸手在平哥兒的頭上摸了摸,眼光柔軟得讓素年覺得難受。
平哥兒等著蕭戈的回答,結果蕭戈只是摸了摸他的頭,那到底爹願不願意教他功夫?
“平兒,你們在說什麽呢?”這時素年才走過來,笑容滿面地看著他,“還不去換衣服,一會兒要吃飯了。”
晚上的飯菜做得比較豐盛,畢竟是打著要給蕭戈接風洗塵的名號,桌子上難得擺得滿滿當當的。
色澤明快、營養豐富的翡翠蝦環;酥爛香甜、肥而不膩的火腿燉肘子;肉質滑脆、香辣味濃的宮保雞丁;肉質細嫩鮮美的板栗燒野雞;清香爽口的油燜鮮筍;湯清味純的蔥油魚片;再並兩道炒得青翠欲滴的時蔬,和一大盅燉得雪白的當歸羊肉湯。
龍海看著桌上赤紅翠綠、奶白金黃的菜色,眼睛瞄著一旁的珊瑚,“這些……,都是珊瑚姑娘做的?”
素年十分得意,她家珊瑚真能乾。
等動筷之後,龍海就更吃驚了,太好吃了,比起酒樓飯莊的味道隻好不差,沒想到珊瑚姑娘居然還是這麽一個巧手廚娘,真是人不可貌相。
略微喝了一些小酒, 是素年自己釀的,味道跟店裡的不太一樣,不過重在爽口清甜,可是酒勁還是有的,尤其是這麽興奮地一杯一杯灌下去,不多時龍海就拍著胸脯跟蕭戈打包票,他找宅子的事情包在自己的身上了……
菜做了不少,卻也沒剩下,這個是素年喜聞樂見的,龍海蹭了飯,又見了偶像,關鍵是知道了這偶像最近都不會走了,以後相見的日子多著呢,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平哥兒也想跟蕭戈親近親近,只可惜蕭戈現在的狀態做不了太多,素年告訴他爹爹打仗受了傷,暫時說不了話,不過娘親會將爹爹醫治好的。
平哥兒很懂事,也樂得素年不提他要學功夫的事情,素年不讓他現在學,小小的人兒身子骨還沒結實呢,學什麽學?
等回到了屋子裡,素年手裡拿著筆墨,將屋裡伺候的人都遣下去,反身將房門關上,她打算跟蕭戈好好探討一下他怎麽就決定不走了?
ps:今天,更得有些晚,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