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滿滿的食欲,被這一碗又一碟的藥膳給打擊的灰飛煙滅。
榮寅瞧了一眼她的臉色,提醒道:“既然是對身子有好處的,再不好吃也得吃,畢竟都說良藥苦口——”
“又不是你吃,你說的倒輕松。”落銀話是這樣說,但還是認命的拿起了調羹。
“若是我代替你吃能使你的身子好起來,我自然沒有意見。”榮寅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而後又道:“你將這藥膳吃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落銀剛想問去哪裡,卻聽榮寅搶在前頭說道,“你好好吃藥,待去了你便知道了。”
落銀見他不願說,便也沒多問,隻安安心心地一口口吃起了藥膳來。
※ ※ ※ ※ ※ ※
待隨著榮寅來到了他所說的地方,落銀才驚異的得知,原來榮寅竟是要帶她來祭奠雍親王夫婦。
“今日是我爹娘的祭日。”榮寅對落銀說道,邊從萬青手中接過香品和供果親自擺上。
落銀怔了片刻,望著眼前合葬的一座墳墓,上前幫著榮寅擺上祭奠的用品,並沒有多說什麽。
燃了香之後,榮寅就著萬青鋪好的蒲團,跪下去叩了頭。
落銀見他表情略有些沉重,想必該是想起了往事,剛想出言安慰一二,卻見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來見未來公婆,不打算見個禮嗎?”
未來公婆……?
落銀臉色一陣古怪,扭過了頭去,道:“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那我明日便跟伯父提親。”榮寅口氣淡淡,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不行……!”落銀下意識地就搖頭,“現在……還太早了。”
榮寅聽罷,卻是仰頭哈哈笑了幾聲。
“笑什麽笑?”落銀不禁皺眉,面上看著還算平靜,實則心湖已經被攪亂,雖知榮寅方才那句要提親的話暫且當不得真。但還是被他這突然的一番話,擾的心思雜亂。
“你既說現在還太早,那意思就是,再等些日子。”榮寅自顧自地解釋著。邊點頭道:“嗯……這樣一來,也算是答應了。”
“……”落銀臉色一陣紅白交加,什麽就叫也是答應了啊喂!
剛想辯駁,卻聽榮寅忽然又含笑說道:“前幾天我來給爹娘掃墓的時候,就跟他們提過你,說我給他們找到了一個好兒媳——我想爹娘肯定很想見一見你,所以今日才將你一同帶來。”
落銀垂眸見他目光定在了墓碑上鐫刻的碑文上面,雖然是在笑,但眼底卻分明也有著若隱若現的思念。
這些年,他一個人扛著這麽多。該是十分的孤單吧。
想到這裡,落銀便沒有了要跟他鬥嘴的心思,猶豫了片刻之後,走到他身側,在他一旁屈膝跪了下去。叩頭拜祭了兩位先人,神色誠懇。
榮寅微有些失神。
他方才那句話,不過是逗一逗落銀罷了,畢竟他也知道,現如今二人尚且沒有談婚論嫁,哪裡有要求她一起拜祭的道理,她能來。已經很好了。
他緩緩地轉過了頭頭,就見是落銀認真無比的一張側臉。
榮寅怔怔,心口處傳來的觸動,須臾之間便蔓延了四肢百骸。
萬青站在二人身後十步開外的地方,望著這副情形,一時間竟然忍不住紅了眼眶。在心裡默默地道:這下好了……郡王身邊終於也有了人陪,有了知他懂他的人陪。王爺和王妃在九泉之下,想必也可以瞑目了吧。
午後的微風夾帶著雨後的清新鋪灑在空中,卻好像沒有了一絲冷意。
……
拜祭完了雍親王夫婦之後,萬青趕著馬車朝城東而已。
落銀坐在馬車中。撩開簾子往外瞧了一眼,見外面天色已經漸暗,估摸著這個時候鋪子也該關了門,月娘和拾香該是已經回了家。
然而一轉眼,卻是發現了不對。這條路,哪裡是回去的路?
“這是去哪兒?”她轉頭問榮寅。
“帶你去看燈。”榮寅笑了笑,道:“你來樂寧時間也不短了,竟不知道今日乃是樂寧一年一次的花燈會嗎?”
花燈會?倒還真沒聽說過,畢竟她對一個地方的關注,從來不會在這上面。
於是,落銀便誠然地搖了頭。
“這個花燈會極熱鬧,我小時候每年都會跟家人一起過去。”榮寅說著,稍稍一頓,又道:“如此一說,竟也有許多年沒去過了。”
這些日子忙裡忙外,落銀是也想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可剛想點頭,轉念又想到時辰已晚,怕是月娘和葉六郎遲遲不見她回去會擔心,便道:“那也得先回去跟我爹還有二娘說一聲兒,免得他們找不到我擔心的慌。”
卻聽榮寅道:“你放心好了,出門之前我交待過肖肖了,她自會轉告伯父伯母的。”
合著是早都給她把一切打點好了。
這個花燈會,乃是夏國建國以來便有的習俗節日,說起來,是還有一段與開國帝後不解的淵源。
說是夏國的開國皇帝永盛帝,當年還只是一屆平民的時候,家中貧寒時常連飯也吃不飽,適時正逢亂世,諸國並立,由遊民組成的部落更是極多,常年紛爭不斷,戰火紛飛,百姓民不聊生。
而永盛帝的父母也在長年累月的戰爭中犧牲,唯有一位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女子始終陪伴左右不離不棄。
後來說是永盛帝被推舉出來,組織成了一幫義軍。打的正是合並諸國,平定天下的浩大口號。
然而這一戰,便是整整十三年。
據說這十三年來,這名女子每晚都會在這淇河畔放一盞花燈祈禱永盛帝平安歸來。
十三年後,天下終於大定,夏國正式定都此地,改名為樂寧,取意長樂安寧。
然而傳聞說正是在這一年,這位陪伴了永盛帝走完了最艱苦的時光的女子,卻因病撒手人寰,與世長辭。
永盛帝悲痛欲絕,自此也沒有立後,駕崩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將朕與阿音同葬。
百姓們為了紀念這位福薄的先後,便將她離世的那一日定為了花燈節。
落銀聽罷榮寅說完這一段不知有多少真假在其中的往事,隻稍稍歎了一口氣,這世間悲歡離合的故事本就數不勝數,縱然是尊貴如天子,也終究無法左右。
只是這位有幸陪他征戰戎馬,卻無幸見他君臨天下的女子,的確令人扼腕。
這一段被時間遺留下來的傳聞說罷,落銀和榮寅便已經來到了舉行花燈會的淇河畔。淇河原屬護城河的一脈分支,河兩岸植滿了垂柳,每一棵柳樹,都得是足一人環抱,由此可見都是經歷了許多年頭了。
此刻,兩岸的柳樹乾上,都被百姓們掛上了花燈,將四周照的通亮堪比白晝。
遠遠望去,兩排的花燈就如同是兩條玉蛟一般,安靜無聲地守護在淇河兩岸。
此時,已有不少百姓過來了,河畔邊,有不少攤販擺著小攤兒,販賣些精細的物什首飾,或是小孩子的玩具之類。
更多的,則是面前掛著一排排的花燈,上頭描繪著不同的圖案,等著遊人們來買。
百姓們衣著各異,有樸素有華貴,三五成伴的走在一起說說笑笑,熱鬧卻不算喧吵聒噪。
“早知道有這麽熱鬧的事情,就該叫爹和二娘還有蟲蟲和拾香一道兒過來玩才是。”落銀望著四周,一邊說道。
陪在身邊的榮寅表情卻有些吃味了,不甚樂意地說道:“合著你就不能陪我單獨出來走走?”
落銀抿嘴笑了一笑,卻又很快的掩去,然而就是這轉瞬即逝的一笑,卻還是被榮寅捕捉到了,當即再沒有多說,只會心地一笑。
這時,忽聽得前方一陣長長的喟歎,道:“哎呀,就差一點……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就差那麽一點兒……”
落銀循聲好奇地望了過去,就見前方人流擁擠,圍作了一團,人群面向的正前方,搭著一台高架,上頭懸著一盞再普通不過的花燈。而另一端,卻是掛著一盞繡布製成的精美六面兒長燈,由於離得太遠,看不清晰上頭的圖案,卻更使得落銀來了興致。
“走,咱們去前頭看看!”她回頭對榮寅道了一句,便朝著前方的燈台而去。
榮寅自然是緊步跟上。
待行近了,落銀才發現那燈果真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燈的六面皆是繡著梅花,但細細一看,卻讓落銀驚豔不已。六面所繡梅花,意境卻是無一相同,個個栩栩如生,特別是有一面繡著的雪中紅梅,那用雪線堆砌而成的雪花,乍一看竟給人絲絲寒意,如臨其境。
如此繡技,只怕連月娘也比不上。落銀在心裡暗暗讚歎著——
“想要嗎?”榮寅來到了她身邊,見她眼中驚豔的顏色,便出聲問道。
“可以買嗎?”落銀探目一瞧四周,卻見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盞普通的花燈上頭,一時間有些疑惑。
“買不來,但是可以贏得來。”榮寅單手一指那高懸的紙糊花燈,道:“只要可以將那盞燈射下來,便能拿走那盞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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