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一聽到肖肖說落銀反常,即刻就猜到了因由——能讓落銀如此的,除了易城她也想不到其它的可能了!
“二娘……”
落銀剛要開口,卻被月娘打斷道:“不許去!”
這麽久來,紀海和肖肖還是頭一回見月娘發這麽大的火。一時間,都是明白了落銀此行的凶險。
“簡直胡鬧!你可知那戰場是什麽樣的地方,豈是你一個弱女子去得了的?”月娘吼著吼著就紅了眼睛,“你這傻孩子……你若是出了什麽閃失,等你爹醒來,我要拿什麽同他交待!”
“二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小心謹慎!”
“你二娘說的沒錯,現在的情況你真的不適宜過去……聽你二娘的,先冷靜冷靜,我們再商量對策可好?”紀海循循善誘道。
然而落銀現在根本就什麽都聽不進去。
滿腦子就只有一個想法——要去找他!
她一定要去……
“我一定平安回來!”她說罷這句,便握緊了肩上的包袱,而後看也不再看月娘等人一眼,便要轉身上馬車。
“銀兒!”月娘聲音愈厲,哭喊著威脅道:“你若一定要去,今日我便死在你面前!”
紀海和肖肖嚇了一大跳,一左一右護在月娘身側,紀海更是急的不得了,對著聽罷月娘的話,身體僵直在馬車前背對著她們的落銀說道:“落銀。這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決的事情,你再著急也是無用之功,冷靜下來或許能想到更好的法子——”
什麽法子?
現在好似已經沒有什麽法子好想了。
她安靜不下來。只要一想到榮寅現在身處險境,而自己無能為力只能枯等著消息,便覺得一刻也安靜不下來。
或許縱然她此番前去幫不上什麽忙,但是……比起坐在那裡什麽都做不了要好太多了!
她怕極了那種感覺……
“二嬸,肖肖……幫我照顧好二娘。”落銀微微側頭說道,而後伸手撩起了馬車簾。
月娘撲了過去,身心俱裂一般的喊著她的名字。
說什麽都不能讓她去冒這個險!
紀海見狀猶豫了片刻。而後忽然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手搭在了落銀的肩膀上。一手做掌朝著她後頸劈去。
“對不起……”落銀倒下的那一刻,紀海愧疚的說道。
不是她不幫落銀,而是她現在這種被衝昏了頭腦的狀態,實在太危險了。
……
是夜。
落銀醒來的時候。月娘正坐在牀邊輕聲啜泣。
發了一會兒呆,落銀才輕聲喚道:“二娘……”
月娘聽到她的聲音,臉上一喜,而後忙轉過身去背對著落銀三五下胡亂的將眼淚抹去,這才轉回頭來,“你醒了?”
落銀點點頭。
見她神色顯然冷靜了許多,月娘方道:“你莫要怪你二嬸,她也是為了你好才出此下策。”
“我知道。”落銀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那你答應二娘,不要犯傻好不好?你放心。事情肯定很快會有消息再傳來,而且朝廷已經派兵去營救了,你一個弱女子縱然是去了又能幫得上什麽忙?”月娘捉住落銀的手說道。
“讓二娘擔心了。”
月娘見她果真已經冷靜了下來。月娘終是松了口氣。
“我沒事了,二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月娘點頭,“那好,我去跟你二嬸說一聲你醒來的事情,免得她再擔心。”
“嗯。”
“你好好歇息,別想太多。安心等著好消息。”月娘溫柔的撫了撫女兒的頭,見落銀乖順的應下。才出了房間去。
落銀臉上強掛著的笑一點點的散去。
靜躺了片刻之後,她坐起了身來,下牀穿衣。
窗外忽然傳來了男子說話的聲音——“表小姐還是想去嗎。”
雖是問話,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落銀沒有回答他,隻道:“麻煩你幫我找一輛馬車,我要連夜出城。”
窗外一時間再沒有動靜傳來。
“你也覺得我不應該去嗎?”落銀聲音已經沒有白日裡的衝動,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和理智,“他現如今生死未卜,對於我來說,是比天還要大的事情。”
往常,她事事都以親人為重,月娘和葉六郎若是不同意,她便會舍了這件事寧可不做,也不要他們擔心。
可是這次,她做不到。
說她自私也好,任性也罷……
“我去找馬車,表小姐在後門等我。”
“多謝。”落銀邊將包袱挎上,邊定聲說道。
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落銀有意要從後門出去,那麽不可避免的就要經過葉六郎和月娘的院子。
月娘方才說去了紀海那裡,一時半刻應該還不會回來。
落銀盡量放輕了步子,不發出任何聲響。
忽然,眼前一道黑影快速閃過。
快的好似是她出現的幻覺!
“白古……?”落銀試探的低聲喚了一句,卻未得到任何回應。
隨後,眼前光線一陣晃動!
落銀心裡一驚,朝著葉六郎院前的燈籠看去,只見其中一盞正微微的晃動著。
這不是風!
若是風吹所致,斷然不會隻吹動一盞才是。
既不是風……那便是人了!
落銀再顧不上自己的事情,動作比意識還要快上一步,朝著院中疾步跑去。
葉六郎的房中燃著明火,故落銀一進了院子。就清楚的從窗外看到了屋內的情形——
只見一道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高大的黑影,忽然拔起了手中的長刀。
那是……葉六郎的牀!
“住手!”
落銀呲目欲裂,衝著黑影喊道。
黑影顯然沒料到有人過來。手下的動作明顯的遲鈍了一瞬。
就是這遲鈍的間隙,忽聽得急亂的腳步聲奔至了外屋,而後一撩珠簾跑了進來。
“你是誰,為什麽要殺我爹!”
黑影轉過身去,望著一臉驚懼的少女,但見她雖然在害怕,但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落銀同樣望著對面的人。
從身形來判斷。很明顯是個男子,但因為頭臉都被蒙起。僅僅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面,根本無法分辨面容。
黑衣人沒有回答她,隻定定的看著她。
手中握著的刀松了又緊,似乎在做著什麽艱難的選擇。
“你……到底是誰。”落銀眼光微微一動。在對面這個人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這個人她認識……
這個認知讓落銀心底一凜。
黑衣人見她表情,眼中神色一冷,眸中頓時迸發出了森冷的殺意。
手中長刀寒光冽冽,隨著他的動作似乎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銀白色的冷光。
落銀急忙後退一步,貼身摸出了一把精巧的防身匕首來。
“二伯!”
落銀忽然朝窗外喊道。
黑衣人即刻戒備刀鋒一轉,朝著窗外刺去。
嘭!
窗欞碎裂,砸在窗外的石台上。
沒有人!
聲東擊西?
待黑衣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後背上卻忽然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感。
利刃劃過脊背,疼的他頓時冒起了冷汗。
落銀險險躲過他側揮而來的長刀。退至葉六郎的牀邊,一手緊緊握著還在滴血的匕首,另一手臂張開護在葉六郎前面。
黑衣人瞳孔緊縮。
是她在找死!
他一步步朝著落銀靠近。
卻聽少女強自冷靜的聲音響起。道:“這匕首上面我淬了毒……一炷香的時間內如果逼不出來,你必死無疑……我若是你,就先顧好自己的性命!”
淬了毒!
黑衣人神色大駭。
這時,院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其中有一道分明功夫不弱。
落銀一喜。
肯定是葉流風聽到動靜趕來了!
黑衣人見形勢對自己不妙,當機立斷。朝著破開的窗外飛竄而出。
“站住!”葉流風眼疾手快,朝那黑影喝道。
“你們去看看落銀的流雲。我去追!”葉六郎扔下一句話,便一躍而起,朝著那受了傷的黑衣人追去。
月娘和紀海匆匆趕至房中。
“銀兒!”
看到內室中一片的狼藉,和地上的血跡,月娘驚呼出聲。
“沒事吧!”紀海上前一把扶住落銀。
“我沒事……”落銀余驚未了的搖著頭,臉色因為驚嚇而慘白一片。
確認了葉六郎和落銀都沒有事情,紀海和月娘才放心了下來。
“到底是誰要置六郎與死地……”月娘冷汗淋漓。
落銀眼中俱是黑衣人那雙冷冽的眼睛。
好熟悉……
不多時,葉流風空手而回。
“讓他給跑。”
“交手了嗎?”紀海上前問道。
葉流風點頭,“武功不弱,絕不在我之下,而且武功招式極為繁雜,並不像是請來的殺手——”
“雖然他受了傷,但這次不成應該不會就此罷休。”落銀極快冷靜下來,道:“明日二伯去請些武功高強的護院過來吧,貼身保護我爹的安危。”
葉流風點頭,眸光冷冽。
和落銀一樣,他也覺察出了那黑衣人似乎有些熟悉……
只是事情沒確定之下,不好妄下定論。
出了這麽一檔子事,落銀顯然是走不成了。
被紀海‘押送’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落銀心中仍舊久久無法平息。
無力的跌坐回牀上,她將還握在手中的匕首丟到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