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勿城中下過一陣小雨,本以為不會有太大影響。可來到山中,才發現山路濕滑的很,看來昨日山中的雨要比城裡大很多。
“這樣走下去,只怕天黑之前是出不了這座山了。”時值午時,可路程卻未走到一半,白古出聲說道。
落銀望了一眼前方看不著盡頭的崎嶇山路。
“那就天黑後繼續趕路吧。”縱然這些日子來露宿的次數不少,可在這樣的荒山裡,還是沒有過的。
“嗯。”白古聽落銀主動這麽說,微一點頭。
他也是不打算歇在這山裡的,這山裡太不安全,既然落銀沒有異議願意連夜趕路,那自然是最好的。
出了這座山,便會有客棧驛館等,不愁沒有地方歇息。
今日天色不甚好,太陽始終沒有現身,加上山中比外面黑的早,故剛到申時,天色就開始逐漸變得陰暗起來。
山中時不時地會傳出不明野獸的嚎叫聲,令人不寒而栗。
這座山實在是太大了。
天色將黑未黑之際,白古神色微微一變,而後伸手攔住了落銀的馬頭。
落銀不明所以地勒住了馬,轉頭看向白古,剛想問怎麽了,卻見白古一臉的嚴謹與戒備。
落銀略有所查,下意識的轉回臉往前方看去。
開始是安靜至極的。
可後來,便隱隱能聽到腳步踩踏在枯葉上的嚓嚓聲響。
而且隨著那聲音的靠近。便能察覺到,來人人數不少。
落銀定定的望著前方,握緊了腰間的匕首。
隨著那越來越大的聲音。須臾,只見從左樹林中跳出來了一群衣著各異,個別手中覺著長刀的人。
竟然是遇見山賊了!
落銀暗道倒霉,但這種情況之前也並非沒有料想過,越是被戰亂摧殘的嚴重的地方,便越是有更多的人落草為寇,以亡命為生。
“這山頭是我們弟兄的!要從這兒過。可問過我們手裡的刀了!”為首的男人一臉的絡腮胡,平添了幾分匪氣。舉著一把破舊、刀刃處卻磨得雪亮鋒利的長刀,凶神惡煞的問道。
“讓開。”白古目色冰冷的看著擋住了去路的山賊們。
二三十余個山賊聞聽,哈哈的笑了。
此人怎麽這般的不識趣!
竟然讓他們讓開!
那頭目笑意漸斂,往前走了幾步。道:“讓開?不妨告訴了你,凡是從這山裡頭過的,只要遇見了我呂大龍的,就沒有能活命出去的!”
他身後的一乾人便跟著大聲的附和起來。
落銀感受到白古身上的殺意,給了他一個製止的眼神。
對方人數太多,白古雖然武功高強,但若還要顧著她,定討不了什麽好。
“各位兄弟,我二人因有急事才借了貴道。還望海涵。”落銀朝那頭目呂大龍一抱拳,道:“小弟心知各位也是想謀個生路,這些銀子。不妨拿去喝酒。”
說著,便從腰間摘下了銀袋,拋了過去。
這種麻煩,如果能用錢財來解決,那對她來說,便算不得什麽麻煩。
呂大龍穩穩地接在手中。
在手中掂了掂。呂大龍露出了笑臉來。
這麽闊綽,且這麽配合的主兒。自打他在這山裡為寇之後,還是第一回撞見。
可是……
“這位小兄弟說話倒還中聽。”呂大龍笑笑,而後話音卻忽然一轉,啐道:“你以為這點兒銀子就能打發老子了不成!”
這銀子已經相當的不少,是落銀身上除了銀票之外,所有的現銀了。
可呂大龍正是看出她出手闊綽,才生出了更多的貪念來。
既是如此,便不能讓他們走了!
落銀沒料到此人竟然如此不知滿足,當即皺了眉,剛欲開口,卻見白古二話不說從馬上飛躍而去。
望著迎面而來的男子,呂大龍嚇了一跳,當即退後至人群中,揮著手道:“快!都給我上,給我殺!殺掉他們,本大王重重有賞!”
本就是不要命的草寇,此刻聽得呂大龍這番話,個個都喊打喊殺的衝了上去。
“表姑娘小心!”白古提醒了落銀一句,便拔劍迎戰而去。
落銀也算是經歷了幾場生死的人,再加上這一路過來什麽可怕的事情都見過了,此刻反倒沒有多少慌亂,見幾個匪徒圍著她的馬衝了過來,她拿起了掛在馬背上的荷囊。
馬兒受驚叫了一聲,揚蹄往後仰去,借著這個間隙,落銀舉手揚灑而去。
“咳咳咳!”
匪徒被迎面灑下的不明粉末嗆道,奮力的咳嗽了起來。
“他娘的!這是什麽玩意兒!”
幾人被落銀的舉動惱到,連忙就舉刀砍去。
落銀調轉了馬頭,險險躲過一刀。
匪徒還欲追來,卻忽然覺得渾身一陣酥麻,手中的刀應聲而落,竟是再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妖術,妖術啊!”不明所以的匪徒失聲驚叫著,然而下一刻,卻是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快!快給我殺了他!”呂大龍見狀雖然略有慌亂,但想的最多的還是先將落銀殺了。
於是十來個匪徒一起朝著落銀蜂擁而來。
白古將對面之人一劍穿喉,便飛奔至落銀馬前,擋殺著來人。
身下的馬兒已經有發狂的跡象,再不是落銀徒手可以控制的了的,見狀如此,她隻得匆匆取下馬背上重要的東西,而後躍下馬來。
剛一下馬,那呂大龍見白古自顧不暇,當即就朝著落銀砍殺了過來。
落銀欲躲不及。乾脆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反倒衝著呂大龍刺去!
當你躲不開一件事情的時候,那唯一要做的就是主動出擊!
呂大龍身形魁梧而肥胖。不易閃躲,再加上他沒料到那骨瘦如柴的年輕人敢主動出手,眼見著落銀扭頭躲開了他手中的刀,呂大龍暗道一聲不好,剛欲躲避,右臂處卻已經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刀。
小匕首極其鋒利,再加上落銀沒有留情的緣故。傷口劃得極深。
但對於呂大龍來說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麽,他赤紅了雙目。隻想一刀解決了落銀!
可他下一刻卻發現,傷口處傳來了一陣陣奇異的疼痛感!
這種疼痛噬骨鑽心,從傷口處朝著身體各個角落蔓延著!
刀上有毒!
這少年好陰險的手段!
呂大龍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緊緊的捂著冒著鮮血的傷口。逼視著黑暗中的落銀道:“快把解藥拿出來!!”
落銀冷笑了一聲,“用來殺人的東西,我作何要帶解藥。”
“你——”呂大龍還想再說話,卻噗通一聲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有人發現了情況,立即失聲驚叫起來:“他殺了我們老大,快給老大報仇!”
“給老大報仇!”
黑暗中,混亂成了一團。
血腥味在四周蔓延,令人窒息。
就在落銀險些要遭到性命之危之時,眼前忽然閃現一抹黑影。匪徒頃刻斃命於其劍下。
這是誰!
落銀隻得一個模糊的背影,但見那人提劍朝匪徒殺去,幾個招式間。落銀認出了來人!
“二伯!”
葉流風怎麽來了?
落銀欣喜而感動,心下松了口氣。
有葉流風和白古兩個人在,就不必擔心了。
可就在她放松的這個間隙,沒有注意到左邊枯草的掩飾下,一名匪徒朝著她舉起了手中的利刀。
“哐!”
刀劍相擊之音響起,落銀驚駭地轉頭回去。正見一名匪徒自頭頂處被人劃下一劍,鮮血從頭頂往臉上流淌而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朝後方草叢中倒去。
可落銀卻來不及去害怕。
因為……她覺察到了身後有著熟悉的氣息。
落銀不可置信的轉回了頭。
一張再熟悉不過的方正臉龐,此刻正帶著緊張和激動。
“爹!”
落銀丟下手中的匕首,一把朝著面前的人撲了過去。
葉六郎抱住在懷中顫抖的女兒,以為她是被嚇壞了,連忙就拍著落銀的背安慰道:“好了別怕,有爹在……”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叫落銀頃刻間淚崩。
這個聲音,她是有多久沒有聽過了!
“爹……”她一聲又一聲的喊著葉六郎,抱著葉六郎的手也越來越緊,生怕他又跟夢中一樣,一會兒就會消失不見。
“傻孩子。”葉流風笑著無奈地搖頭,眼眶裡卻也蓄滿了淚。
葉流風和白古已經將匪徒盡數解決掉。
頭頂上,原本陰暗的夜空,似隱隱地冒出幾顆星子。
落銀自突如其來的喜悅中冷靜下來。
幾人一邊趕路,落銀一邊聽著葉六郎說話。
葉六郎說他昏迷的這幾年,開始的一年多是混沌的,記憶都隻停留在葉記被陷害出事的時候,可後來的一年多,神智便隱隱的清醒了,只是睜不開眼睛。
可是直到十日前, 他聽到月娘說到落銀隻身離家的消息,當時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好像是在某種力量的驅使下。
落銀聽的又有些想哭。
這些日子來不管遭遇到什麽,對榮寅她有多少擔心在,但卻從未像今時這般情緒失控。
就這樣,父女二人邊說著話,一行人便出了山而去。
雖是深夜,但整夜不關門迎客的客棧卻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