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邑那屯,木材商人黃大福,看過街上的榜文,他的眼中噴出了火光!拳頭捏得緊緊的,狠狠在地上一跺腳,氣呼呼地回家了。
他的家,仿大漢的建築,雕簷柱廊,十分氣派。可是優雅的環境,並不能平息他的火氣,他氣呼呼地坐在椅上,想不開,就把待女送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0平!”
珍貴的從東土大元進口的景德鎮瓷杯在地上片片碎開。
一雙修長的尖尖玉筍小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推拿捏揉起來,黃大福的臉色慢慢地回復平靜,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背後的手捏成小粉拳捶他,黃大福舒服地閉上了眼。
黃大福很有福氣,他父輩趕上了與大元帝國海外貿易的初潮,發了家,等他接手後,又遇上大元帝國的經濟大發展時期,他大量出口柚木、鐵木、紅木、紫檀、黑檀等貴重木材到帝國,每年收入不菲,後來,他又娶了一位美貌的妻子,那個妻子有貌有才,除了為他生了一個兒子,不僅能把家居打點得好好的,還是他生意上的好幫手。
見他妥當了,他的妻子阮丹凝問他道:“夫君,今天何事那麽生氣?”
和暖的氣流從他耳邊噴過,黃大福全身酥軟,深呼出一口氣道:“丹兒,今天在街上看官府出了榜文,我們的國都,已經被帝國攻陷,國王宣布退位。”
“帝國?大元帝國?”
黃大福苦悶一笑道:“還有哪個國家敢稱帝國!天朝禮義之邦,竟會做出這樣的事!”
阮丹凝訝然道:“夫君不是喜歡帝國,以帝國為榮,現在我國歸了帝國,豈不是更好更妙?”
黃大福搖頭道:“此話不可這麽說,我雖然喜歡帝國,它那兒很好,卻絕非家園,林邑是我的國家,我腳下的這塊土地才是我的故鄉!”
他沉吟道:“人之為人處事,忠義為先,一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人,有何面目立於世間?!這可是大元的《聖經》上說的。”
“那,官府怎麽說?”
“官府說了,國王在退位前發了詔書,要各地歸順,所以他們聽國王的,還有三天帝國的人就來接管那屯了。”
……
屋內靜了下來,二人都不說話,徐久阮丹凝忍不住道:“既然夫君你不想讓帝國統治,那麽,就反了吧!”
“啊!”
黃大福全身一震,回頭看著他的妻子,忽地爆發出一陣笑聲道:“一言驚醒夢中人,好!夫君我真不如你,你說得對,帝國,休想得到我們的家鄉,我們的家園,絕不能讓外敵進來,就反了他娘的!”
想通後,黃大福吩咐家人道:“去,拿我的貼子,請劉先生、王老板和張老板來商量。”
此三人,皆為本縣德高望重,財大氣粗之人。劉先生是在大元讀過二年書,現為那屯的教諭(中學校長),教化民間,深得民心,王老板是藥材商人,張老板是大米商人,與黃大福一起是那屯縣最大的三個老板。
之所以請此三人來,可以算到帝國皇帝李亦奇的頭上。
何解?
李亦奇四處做生意(他不打仗就是做生意),積極推進海外貿易、全球經濟一體化,同時,李亦奇夾帶輸出中華文化。根底淺薄的南洋諸國深受影響,全面進口了大元的文字、生活方式,乃至思想。
那屯與扶南國(位於今柬埔寨至越南南端)接壤,中間存在著大片未劃界地帶,那些地帶是什麽?俱為森林,是錢啊!珍貴的木材,販運到大元帝國,盈利幾達十倍!
為了經濟利益,林邑、扶南時有磨擦,小衝突接連不斷,二國官兵在十年中還大大地打了二仗,死了好些人。
一個國家,在打仗的時候,必須凝聚民心,而儒家思想,就是世間最好的凝聚劑,她讓我們這麽大的國家傳承二千多年,雖有分裂,卻始終統一在一起,認同國家統一,世界上就此一家,別無分店!
現在儒家思想連一個空前巨大的帝國都粘合如同鐵板一塊,更不用說小小的那屯城,所以劉先生、王老板和張老板加上黃大福都受過儒家熏陶,素有忠義之心,不過他們忠的不是傳來忠義思想的帝國,而是他們腳下的那一方熱土!
在先前與扶南的作戰中,這幾個人齊心協力,積極組織人手,捐錢捐物,輔助官軍作戰,合作慣了,黃大福遂請他們一起來商量。
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紅纓槍,不是嗎?帝國李某人說的哩。
黃大福的三個朋友很快來了,黃大福說出了他的想法:他要造反!
雖為小民,他們忠義之心令肉食者(當官佬)汗顏,四人眾口一詞:寧可一死,絕不當亡國奴!
劉先生深思熟慮地道:“光是我們四個人還不成,必須有官方的人一起參與,本縣管政的黃縣令和管軍的仇都尉、江都尉都在本地任職五年,與扶南打過仗,對於國家,比較忠心,昨天接到了通知準備投降,晚上黃縣令召我飲茶,說起來就是唉聲歎氣。”
於是四個人一窩蜂地跑到縣衙,求見黃縣令,黃縣令對四人的想法滿是稱讚,不過他為難道:“本縣是朝廷的官,國王有詔,要本縣歸順,若不歸順,是為不忠,日後發號施令,也是……”
四個人心中暗罵黃縣令老奸巨滑,明明也是想造反,卻不肯出頭。
黃縣令想出解決方法道:“本縣出個公告,即日起把本縣事務歸於你等管理,如何?”
黃大福道:“大人此言差矣!大人為一縣之長,若不出頭,何人可以出頭?我等皆德行淺薄,豈能擔起如此重任?”
黃縣令擺手道:“噯,你們是行的!有熱情,有威望,有錢糧,不是你們,還是誰?”
……
好說歹說,黃縣令執意不肯當頭,最終四人只能同意出一個叫做“救國會”的組合,推舉黃大福為會長,其他人為副會長。然後,請來本縣的二個都尉商量。
湊巧二人也是熱血人士,一拍即合。
於是以蟻民為首的救國會就在那屯縣城揚旗,對抗入侵的大元帝國!
那屯原有駐軍二千,救國會盡力征發本縣的男丁入伍,那屯民風強悍,忠於國家的人多,遂征得三千人,共五千軍,以黃大福為首的各大商戶出錢出糧,收拾整齊,動用了原來朝廷設在那屯的武庫,武裝起來,準備痛擊帝**隊。
很快三天就過去了,帝國二千士兵向著那屯進發,為首軍官是驍將牛金。
牛金,原為魏**官,悍勇凶惡,後來加入帝國,不過他也不覺得有什麽丟臉,因為都是為同一家人服務嘛。
眼下他騎著高頭大馬,趾高氣揚地行進在隊伍中間,問向導道:“還有多遠就到達那屯?”
向導回答:“有五十多裡地吧。”林邑是地廣人稀,森林密布,相當難行,不過牛金統帥的是陸戰隊,倒不以行路為苦。
又行得十多裡地,到了一個緊要處,前方尖兵發出警報:有埋伏!
“笛笛笛!”尖利的笛聲響個不停。
元軍的尖兵,是最富偵察經驗的老兵加上最好的開路狗組成,林邑人設伏,經驗不足,離得過近(太遠的話在叢林中等過得來,人家已經結好了陣),被元軍該死的狼狗嗅到氣味,那些狗就大吵大鬧,驚動尖兵抓起掛在頸間的笛子報警。
即時元軍陷入了空前險惡的短兵相接,林邑人四面八方湧過來,他們拿著刀、矛,少部分的人穿有皮護甲,人頭擁擁地撲了過來!
這一帶地勢極為不利,雖然道路不算很窄,卻七折八彎,首尾不能相見,根本不能集結成群,只能各自為戰了。
牛金早已經跳下了馬,他要不趕緊跳下馬,他就象發炎的大拇指那麽醒目,只怕有N多枝箭向他飛來。一下馬,他疾步衝前,揮舞著雙板斧,手起斧落,連續砍倒三名林邑兵。
他原使用大斧,不過後來按皇帝要求所有大將都要長短兼備,就精心練起兩手短斧,如今這手斧一使出來,呼嘯生風,當易者僻,無人能擋,畢竟牛金也是三國中有數的人物。他身後跟隨了五十多人,為他護翼,保證他能淋漓盡致地殺敵,而不用過多擔心後背及側翼的威脅。
作為訓練有素的元軍精銳部隊,牛金的二千人,雖然中伏,卻是極有經驗,他們馬上向附近戰友靠攏,聚集成群,變成圓陣,避免被敵人分割包圍,然後四處滾動,殲殺林邑人。在圓陣中,則保護著軍醫、衛生兵、牧師和弓箭手等輔助兵種。
在一片翠綠蔥蘢的陸地上,空前混亂,到處都是戰鬥,喧鬧無比,林邑人極之狂熱,面對著天下第一的大元雄師,沒有絲毫畏縮,不顧一切地衝鋒。
一時間連牛金都無法向前挪動一步,在他身邊的林邑人屍體不斷增多。他揮動手斧,焦燥地罵著三字經,此時他已經完全失去對整支部隊的指揮,只能隨波逐流,殺到哪裡就算哪裡。
很快,優勢兵力的林邑人把元軍整支隊伍分成一段段,試圖分而殲之。他們士氣如虹,作戰勇猛,他們是為了家園、女人和孩子而戰!
所幸,元軍的作戰意志與一心想保衛鄉土的林邑人相差無幾,元軍的教育就是在戰場上有我無敵,就得把生命置之度外,後退不在元軍的字典裡。如今中伏,更是連逃都不能逃,不死戰,怕無法回到家鄉去了。
另一方面,元軍的體力和戰場技能佔據優勢,盡管林邑人的聲勢浩大,來勢凶猛,但元軍每一個結成的圓陣,仿佛一塊塊的碓石,林邑人的進攻如同海浪,一浪接一浪,卻始終無法攻破元軍戰線。
對叢林戰,元軍作了精心準備:
他們的兵器護具:大部分為樸刀兵,一人一把精鋼百煉樸刀,短而有力,鋒利無比,再使用直徑為0·5米左右的圓形鋼盾,這由帝國的軍火公司費盡心血做出來的合金盾,聰明的中國工程師已經懂得在鋼鐵中滲入其它金屬,做出的盾既堅韌、又重量輕。
元軍騎兵的護甲是“攔截者型”,即皮甲鑲鋼板,防護是不錯,可是太重;陸戰隊就啟用了隻護軀體,不護四肢,以帆布夾細合金鋼板的“攔截者型”護甲(如有必要可以加上護四肢的‘附件’),是為背心式護甲,容易穿上和脫下,最大特點就是薄而輕,而能防得住刀槍的攻擊。(重刀和重斧防不住)
作為騎兵,首重機動性;作為步兵,除了機動性,還講究靈活性,護甲在適當夠用的前提下,要盡可能輕。如今元軍的靈活性並不差,如此一來,防護薄弱的林邑人就敵不過防護好的元軍,再加上元軍向來陰險狠毒,專斬敵人的致命處或者身體的主要關節。兩軍交戰,十聲慘叫聲倒有七八聲是林邑人發出的。
狹路相逢勇者勝,兩軍都是勇者,那麽誰會勝呢?
牛金身先士卒,不顧一切地見人就殺,口中喊著“殺啊!”帶領士兵們用力揮動著武器大肆砍殺與他們單兵作戰能力不在一個水平面上的林邑人,雖然林邑人多,還分割包圍了元軍,可是元軍成群不分散,令林邑人無法發揮出人多的優勢,面對著元軍的圓陣,缺乏強力突擊部隊去打碎那些堅固的防線。
元軍驚人的配合能力顯示出來,一個個圓陣不停滾動,然後留下一堆堆林邑人的屍體。如果敵人很多,那麽圓陣就比較緊密,要是敵人稀少而分散,大圓陣即時分為小圓陣,三五一夥,成群結隊,互相掩護,提高靈活性,當遇上強故,小圓陣立即如同水珠互融,結成大陣。
作為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有組織犯罪集團,元軍十分重視戰術研究,針對種種戰地狀況,從草原、平原、山地、密林、城池等地的攻與防,如何應付,均一一寫出方法,不斷更新研究,讓軍隊操練,象現在這樣中伏情況,也在元軍意料之中。
他們采用了“磨盤”戰術,在一個小范圍內不停轉動,碾碎一切敵人,這個戰術的基礎在於自身要過得硬,要求戰力要強,不然容易被敵人突破,還要求戰鬥意志堅強,遍地是谷子似的敵人,不能怕,一退縮,磨石會變泥塊,瞬間粉碎。
元軍陸軍作戰條文明確指出:在叢林中伏,屬於極度危險,如果戰敗,即為潰敗,一發不可收拾!為此,訓令部隊:若陷於此境,必須決一死戰,寧可戰死,也堅決不逃!特別注重軍官的素質,要求他們切實負責起指揮的職責來,眼下元國優秀的軍官團完全履行了他們的職責,他們衝在隊伍前面,完全帶動了部隊的旺盛鬥志!
磨盤不停滾動,摧枯拉朽,殺得血肉橫飛,完全操控了戰地的主動權,林邑人雖然人多,夾在磨盤間的部隊真的變成了谷粒,慘被元軍無情的碾壓。
林邑人也是東方人,面對不利,兀自死戰不退,兩軍殺得昏天黑地,元軍的圓陣中,軍官們大聲吼叫著指揮,士兵們氣壯如牛地回答,跟隨著衝在最前面的軍官,讓敵人鮮血飛濺地不停倒下,任何最能威脅元軍的敵人,都會首先遭遇到可怕的打擊。
元軍配合默契,指揮的軍官倒下,次一級軍階的軍官即時接過指揮,軍官打光了,軍士長接上,軍士長完了,一等兵負責指揮,從來沒有失去過有秩的指揮。
隨著圓陣滾動,陣中射出了一枝枝準確無比的箭,中者立倒,軍醫在跑動中為受傷的士兵包扎傷口,牧師高聲布道,要軍隊為了皇帝、為了帝國、為了能活著回去看自己的家人而戰!
士氣可用!軍隊高呼著:“為了皇帝,為了帝國!”以猛虎下山之勢,勢如破竹,簡直殺瘋了,從軍官到士兵,想殺誰就殺誰,想怎麽殺就怎麽殺!林邑人漸漸招架不住,看到不斷倒下的戰友,壓力也越來越重,逃跑的人越來越多……
牛金全身濺血,如從血池中浸出來一般,他的手斧,隨著他沿路不斷轉殺,全無對手,已經不知殺了多少林邑勇士,林邑的江都尉大怒,持長矛上前,敵住牛金。
他揮動長矛,猛刺牛金左肋,牛金好整以瑕,左斧砍倒一個林邑人,等毒蛇似的矛頭離身不到三寸處,勁力迎身而來時才用右斧狠狠劈下。
“當”!矛頭蕩開,牛金身影一閃,展動步法,疾如飛箭,轉瞬就好像就要衝到江都尉身邊。
江都尉大駭,人家是一寸短,一寸險,被牛金貼上身來,長矛不可敵住雙手斧,他只能向後暴退。
叮當作響聲中,江都尉已經退出十多步,牛金不斷近身肉搏,他那一群兵組成的圓陣緊跟著他,借勢衝得林邑人七零八散。
江都尉見勢不妙,寸步不讓,長矛狂抖,大開大闔,如同狂風卷掃,封住牛金去路。
一時間牛金被他來個結實,也只能采取守勢,可是江都尉久攻不下,力道稍緩,牛金斧頭一擺,沿長矛而上,就要掃中江都尉一隻緊握長矛的手,他隻得松手,拖矛後退,牛金狂笑聲中,全力迫近,手斧那呼嘯的寒風遙擊江都尉。
他退得二步, 後力已泄,牛金追上,當頭一斧,江都尉雙手執矛架住,隻覺得腹部一痛,竟被牛金另一斧狠狠剖開!
“江都尉死了,江都尉死了?!”林邑人失魂落魄,再無心戀戰,牛金繼續搏殺,突覺一松,原來已經殺透重圍,林邑人四散奔走不迭。
他哈哈大笑,飛起一斧,砸倒落在後面的一個倒霉的林邑兵,叫道:“弟兄們,我們打贏了!”
士兵們歡聲如雷,豎起中指嘲笑逃開的林邑人,然後在軍官的指揮下,歸隊集中點名報數,救助自己的傷兵,把敵人的傷員一一捅死,再挖出一個個坑掩埋自方陣亡的戰友,挖了大坑將林邑人的死屍也埋了起來,這倒不是好心,是為了避免瘟疫。
參謀報上數來:此戰,已軍陣亡327人,傷564人,其中有47人為完全失去戰鬥力的傷殘,剩余的則有相當的戰鬥力。經過清點,林邑人戰死了一千五百人左右。
戰力折損為四分之一,牛金不得不考慮起下一步的行動:林邑人雖然戰敗,但就剛才戰局,還有相當的作戰力,那麽已軍是繼續前進還是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