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舟抬眼,愣住了,這時的喬洛臉上沒有他一貫的壞笑,似乎很認真,他微眯著眼睛,隔著眼鏡片看不清他眼裡神情,隻覺得他的目光如涼風一般,滲過眼鏡片,吹在她身上,在這個躁熱的夏天夜晚讓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聲低喃,“我、我瞞你什麽了?”
喬洛沒說話,轉身繼續走進房間,關上房門,葉輕舟被關門聲一驚,末了覺得心裡一陣酸,走回自己的房間爬床去了。
葉輕舟並不是第一次一個人睡這麽大一張床,事實上這張巨大的雙人床她睡了很久了,根據調查顯示,世界上每年都有上百例因為從床下摔下致死的意外,所以葉輕舟的床向來是特別定製的,不但是雙人床還是給xxx1這種的人睡的雙人床。
自從喬洛擠進了這張床,葉輕舟每晚都睡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擠下去,如今喬惡魔主動搬走,她就可以睡到這張大床的最中間了,隨意翻身,隨意打滾。
她雙手筆直舒展開,左邊是空的,右邊也是空的,她突然覺得這張十分安全的床,有點空蕩,就像她七年前來到s市一樣。
在紫陽山下的那棟別墅裡,她看見了她闊別十年的父親,以及趙非雅,那也是一個暑假,似乎天氣就像現在這般炎熱,那是她第一次瞞著喬洛,說自己去參加了夏令營,揣著幾百塊錢跑來了s市,一周前她爸打電話找了她,十年來,他從未過問過她一句,這個電話讓葉輕舟很吃驚,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激動的,他沒有提一句以前的舊事,只是讓葉輕舟來這裡玩玩。
真正讓葉輕舟下決心去s市避難是因為喬洛,那年暑假他正好考完大學,屬於閑得慌的狀態,這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人,大多數人都是忙裡偷閑的,不過喬洛卻相反,他是閑中找忙,折騰葉輕舟。
那年葉輕舟是高一升高二,才選完文理科,這個暑假也是沒什麽事可乾的,於是喬洛這個哥哥就開始為妹妹空虛的假期生活做出了合理的安排,早上環湖長跑,下午去游泳,晚上還要打羽毛球。
葉輕舟是個運動無能,她的無能具體表現在手腳不協調,長跑麽,同手同腳也是可以跑的,加上從小的跑腿經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跑步了。可是這游泳可就不行了,這是一項高危險的運動,每年因為溺水致死的意外太多了,所以對於這項運動葉輕舟是死摳著門檻不願意出門的。
喬爸爸安慰她到,“小舟,你哥哥游泳很好的,和他一起,你還怕什麽。”
“可不是。”她媽也是這麽說的,“難道他還能把你往水底下按不成麽?”
葉輕舟淚眼望天,被喬洛拖出了門,扯下她死死攥住的游泳圈,然後被他一腳踹下游泳池。
“完了,完了,我要淹死了……”入水的一刹那,葉輕舟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輕,有種靈魂出殼的感覺,在這樣與世訣別的時刻,她很想感謝她的媽媽,把她養大,也感謝善良的喬爸爸,還有那些默默關心她的人……
“姐姐!”身邊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葉輕舟顫抖地睜開眼,天使的召喚啊,她被惡魔奴役了那麽久,還可以進天堂麽?
她睜開眼,就看見一池子的人都在看她,而且都是七八歲的小孩,腰間都圍著卡通的游泳圈,眨巴著天真的眼睛,“姐姐,你不可以蹲在這裡啊,那裡一會有水衝過來的!”
葉輕舟抽*動了一下嘴角,原來這裡是兒童遊樂區,她抱著膝蓋蹲在池子裡,淺淺的隻到她的腳踝,她正順著那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見在池子的一邊正突突地冒出白色的浪花,嘩啦嘩啦地衝了過來,圍在她身邊的小孩全都手舞足蹈地蹦跳了起來,濺了她一臉的水花。
葉輕舟抬頭,就看見水池邊挑著眉頭笑的喬洛,笑著對她說,“你就慢慢學吧。”
大半個月過去了,葉輕舟終於從遊樂區遊進了一米兒童區,高高的站在池子裡泡涼水澡,終於到了有一天,她的大姨媽來了,原本這是一件煩惱的事,可是葉輕舟卻興奮地手舞足蹈,簡直就像那句廣告詞說的那樣,做女人,挺好!
於是葉輕舟竊喜著去告訴喬洛,她將有一周不能去游泳了。
“哦?那真是可惜了……”喬洛歎息道。
可惜?葉輕舟在心裡偷偷撇嘴,對於喬惡魔來說,看不到她狗爬式在淺水區裡丟人的樣子,確實很可惜,不過她才不會覺得可惜呢。不過這話她只能放在心裡,嘴上還是不能說的,“真是可惜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你也覺得可惜?”喬洛挑起眉梢,突然把目光往她胸前一瞥,“現自己的殘缺了?”
“殘缺?”葉輕舟一愣。
喬洛壞笑著又看了她胸前一眼,葉輕舟低頭一看,立刻雙手掩胸向後跳了三步,“你、你在看什麽?!”
喬洛笑道,“看看這大半月的效果,平原不是成了丘陵了麽?”
葉輕舟漲紅了臉,但是確實得承認雙手抱的地方確實比以前充實了一點,什麽時候喬惡魔開始關心她的育問題了?“我這裡……那個,大不大,關、關你什麽事……”
喬洛眯著眼,勾起嘴角,摸了摸下巴,“農民要關心田裡的西瓜大不大,我自然也要關心一下以後的……”
他的話才說一半,葉輕舟的手機就響了,她紅著臉跑起了陽台,就接到了他爸的第一個電話。
於是她以要去夏令營為由,一周以後就跑去了s市。
她本以為自己很聰明的躲過喬洛,卻不想其實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比喬洛更黑暗,更可怕,只是她一直活在喬洛的陰影下,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陰影也成了她的蔭庇。
那天氣場不同的三人吃完晚飯後,他爸終於開了口,提出一個事。十年前,他和葉媽媽離婚的時候,葉媽媽一分錢都不要,惟獨提出的要求就是必須給女兒開一個帳戶,帳上有三百萬的存款。
葉爸爸提起這個事的時候,葉輕舟一愣,這個事她確實知道,這筆錢她媽從未動過,也問過葉輕舟是否要買基金股票什麽的,葉輕舟這個膽小鬼,覺得基金有風險,不如相信中國銀行!於是這筆錢一直都在她的帳戶裡,幾乎沒有動過。
葉輕舟不知道怎麽又提起這個事了,葉爸爸說他房地產最近資金周轉不靈,最近樓市高漲,房地產生意更是節節高升,葉輕舟若是把這筆錢拿出來,可以算作是入了昌茂地產的股份,每年都會有分紅。
這些企業內複雜的事,葉輕舟不懂,在她看來,就是她的父親要問她借錢而已,而且這筆錢原本就是他給她的。
他覺得虧欠女兒,所以給了她錢。
可是葉輕舟不覺得他欠她什麽,作為丈夫,他背叛了妻子,作為父親,他沒有對不起她什麽,他給了撫養費, 他依舊記得有這麽一個女兒,就夠了。
所以葉輕舟想都沒想就同意拿出這筆錢,葉父聽見這話笑得很是開心,一直在感歎還是女兒貼心。葉輕舟細細的打量著他,十年未見,他雖然穿得比以前更加氣派了,可是整個人卻很憔悴,完全沒有十年前的意氣風,眼窩深陷,她心頭有點不安。
趙非雅也附和著誇讚,葉輕舟與她不熟,十年前她也只見過她幾面,那時的她不懂事,只知道這是搶走她爸爸的女人,在離婚的那天,一向膽子很小的葉輕舟掙脫了她媽媽,跑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死死地咬著不放,直到舌尖傳來淡淡的血腥味。她聽不見周圍的吵鬧,感覺不到別人的拉扯,她緊閉著雙眼,只是死死咬著不放,直到被人一巴掌扇了過來,扇得她兩眼冒金星,她才松開口。
從那時候起,她才現,自己一直很懦弱,但是到了一個極點時,她就會爆,在那一刻,任何理智都會消失。
為了防止自己的爆,她一直在努力鍛煉自己的抗壓能力,直到如今的百忍可成鋼。
當年她咬的人,打她耳光的人,坐在她身邊,誇獎著她,葉輕舟突然覺得有點暈眩,胃裡一陣翻騰,有點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