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軒一如既往的人聲鼎沸,如今廠子不僅擴大了幾倍,徐景庭甚至將翰林軒的分局遍布大江南北。
“上好的大紅袍,喝的慣就拿些回去。”景庭正算著帳目,連日的盈利使他非常滿意,也更顯得神清氣爽。
若涵喝了幾口,搖頭道:“我還是喜歡清淡點的,若是還有碧螺春的陳茶就勻我一些。”
“皇上已經命令禁止天主教了,這事你知道嗎?看來這條商路是要斷了。”
“剛得知,好在如今你的大部分生意都在江南,那裡少動蕩,也富足,不愁沒有生意。”
景庭忽而目光灼灼地注視若涵,柔聲道:“京城是是非之地,如今江南一帶生意紅火,我想將主心骨帶去那裡,你……你是否願意和我一同前去?”
若涵不免一驚,“怎麽?你要離開京城?”
“京城限制多,如今翰林軒一切都步上正軌,我也想修生養性,懶得應酬那麽多的達官貴人。若涵,你是否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面對景庭的深情款款她不是沒有動心過,但心頭那個影子始終沒有退散,她不想自己留有遺憾。
“讓我再想想。”
景庭體貼地開口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並不是逼你什麽,若你不願,即便……你還是我的表妹,我會好好照顧你。”
“傻子。”景庭的癡心一直是她的愧疚,面對這樣一個男子她的確是負了他。
景庭溫和地一笑,“傻就傻吧,只要你懂我的心便好。”
若涵低頭喝了一口有些苦澀的茶。算著日子,胤禛和胤祥隨同康熙巡幸塞外已經整兩個月了,不知為何,最近眼皮總是跳,心神不寧的。
胤禛在朝堂上面對的壓力如火如荼,胤祥也早已娶了嫡福晉,聽說兩人柔情蜜意的,不久那兆佳氏便懷有了身孕。好在芷柔如願以償的誕下了個小阿哥,倒也不會顯得太落寞。胤祥也給自己的第一個阿哥取了名――弘昌,寓意興盛、昌樂。
“離開京城也好,這裡早晚是是非之地。”她喃喃自語。
若涵正冥想間,樓梯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惠珍,你怎麽來了?”
惠珍像是跑得急了,一臉微汗。“小姐,不好了。”她走上前在她耳邊說了什麽。
景庭見她臉色整個都變了,擔憂地詢問:“怎麽了?”
若涵惶惶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被皇上押進了宗人府。”
趕回了小築,一個錦衣女子早已侯在廳堂裡,看見若涵走進來忙不迭地上前拉住了她的雙手。
若涵還沒定神,冷不丁看見兆佳氏竟在小築,不免感到事態的嚴重。
“沈姑娘,爺……爺被皇上圈禁了。”像來端莊溫和的兆佳氏也沒有往日的矜持,一雙美眸哭得梨花帶雨。
一旁作陪的芷柔也紅著眼眶。“妹妹,剛才秦順兒被打發了回來,爺現在情況不明,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四爺府裡也是大門緊閉,我們不敢冒然前去,這一家子都沒了主意。”
“福晉,芷柔,你們先別急,到底出了什麽事?”
兆佳氏搖頭:“秦順兒也說不清楚,隻說巡幸時出了岔子,十八阿哥歿了。爺那個脾氣你還不清楚麽,興頭來了管不住自己的嘴,什麽話都敢說,我怕他因事惹怒了皇上。”
若涵也怔怔地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她顯然忘了這一出。康熙塞外巡幸,十八阿哥因腮腺炎過世,太子意圖謀反。
難道一廢太子已經開始了!?
若涵趕到四貝勒府時,同樣籠罩了一片愁雲慘霧。
那拉氏畢竟性子沉穩,雖沒有兆佳氏那般不知所措,但也是急得火燒火燎的。李氏在一旁抹著眼淚,眼裡也不見了對若涵的敵視。鈕祜祿氏安靜地站在一旁,依舊像個小丫頭似的不顯眼。
“姐姐,四爺還沒有回來?”
那拉氏搖頭,歎聲道:“剛才讓高無庸跑了次宗人府,好在爺沒有大礙。也不止我們爺,成年皇子都被拘了,那是皇上在給我們警示呢。隻太子和十三弟被分開羈押,也不知出了什麽事。”
若涵的心沉到了谷底,想來胤禛還是沒有能護住胤祥,他如今也是自顧不暇了。
“福晉,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鈕祜祿在一旁怯生生地安撫著。
若涵不免對她刮目相看,果然日後是母儀天下的人,到了這份上,最鎮定的竟然是這麽個小丫頭。
日頭毒辣,可若涵的心裡卻感到一絲瑟縮。
宗人府的大門一開,瞧著那高大卻消瘦的人步出府衙,若涵感到雙眼酸澀難忍。
胤禛瞧著面前的女子,恍如隔世般的一歎。
他上前緊緊摟住若涵,聲音壓抑而苦澀。“我沒能護住十三……沒能……”
若涵輕撫著他的背,只能柔聲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若涵替胤禛洗漱了一番,幫他整理已經凌亂的發辮,動作異常輕柔,就怕弄疼了他。她不用多問,也知道巡幸時發生了什麽。
“胤祥是遭大阿哥陷害的,你說我該怎麽救他?”胤禛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炯炯地瞧著她。
他見她不語,心灰意冷地閉了眼,喃喃自語道:“皇阿瑪命人在養馬的駟院旁設氈帷讓太子居住,又命我和大阿哥共同看護。那可是他寵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啊,摯愛之人都能如此對待,你說他會對十三怎麽樣?我不敢想……”
“不是你的錯。”若涵環住他的雙肩,貼著他有些濕潤的臉頰。“胤禛……別自責,你盡力了。”
九月,康熙在太和殿召集大臣、文武百官,命皇太子胤礽跪,上垂涕諭。親自撰告祭文,於十八日祭告天地、太廟、社稷,廢除皇太子,幽禁鹹安宮。
而皇長子胤褆立即為爭奪儲位而積極行動《1/6\K小說網手機訪問 $ http://w/a/p.1@6@@n》,他錯誤的估計了形式,認為康熙立嫡不成必會改立長子,甚至利令至昏,請奏誅殺胤礽。不料被康熙察覺野心,宣布拘禁胤礽的同時,喝斥胤褆秉性躁急、愚頑不堪,不諳君臣大義,不念兄弟至情,天理國法、皆所不容。
胤褆知奪儲無望,轉而支持人脈頗廣的八阿哥胤禩,為胤禩推薦張明德,說其有帝王之相,更是被人揭發查處。
胤禛依舊小心謹慎,尋機搭救胤祥,無奈康熙正在氣頭上,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日,胤禛突然來訪暗香小築,神采激昂,好似找到了搭救胤祥的辦法。
布了晚飯,胤禛摟著若涵靜靜地坐在廊前,難得的安靜愜意倒讓若涵感到意外。
“十三怎麽樣了?”若涵還是較為關心胤祥的身體,按照後世之說,他的鶴膝風就是在宗仁府關押時候得的。
“身子還算硬朗,就是那裡多潮濕,近日他說膝蓋有些疼痛,我偷偷命太醫去瞧了。”
“你說有了救胤祥的辦法?”
胤禛將下顎擱在她發頂,吻了下她的額頭。“總是要試試的。胤祥既是被太子牽連,如果太子沒有大礙了,我想皇阿瑪會放過他的。”
“你要怎麽做?”若涵深知胤禛辦事一向機敏,但是十三是他最為關心的人,就怕他感情用事而亂了陣腳。
“若涵,你會支持我的是不是?”胤禛忽而幽幽一語傳來。
若涵愣了愣,不解地抬頭看他,只看到漆黑暗沉的眼眸,卻看不都那雙眼後的心思。
“無論我做什麽,你只需知道,我胤禛的心裡只有你一個女人,別的都不重要。”
他深情的話卻沒有讓若涵感到一絲一毫的激動,反而更是莫名。
她垂下眼眸,視線投向院裡快要凋謝的花兒,嘴角露出略帶涼意的笑。
今夜,極盡纏綿,卻熨燙不了逐漸失落的心。
胤祥並沒有像二月河小說中那般被圈禁了十年,三個月後,一臉頹廢的胤祥終於被康熙釋放。
峰回路轉的是,皇三子胤祉突然像康熙告發:皇長子與會巫術之人來往,並陰謀殘害親兄弟,鎮魘胤礽。其母惠妃此時竟然大義滅親,訴其不孝,要求正法。若涵當然明白,作為人母,惠妃是置死地而後生,如若不然,康熙怕真會動殺子的念頭。終於,胤褆被革除王爵,終身幽禁。而手下那些奴才和包衣則分攤給了胤禎和胤禩之子弘旺。以明珠為首的外戚勢力就此終結。
若涵是在三天后見到胤祥的,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清俊少年一去不複返。三月的圈禁仿佛磨去了他所有的戾氣和鋒芒,他變得謹慎而沉穩。
“你的腿怎麽樣?”來時若涵去配了點治療鶴膝風的藥,想著早點防治總是好的。
“時不時疼一下,還忍得住。這三個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我真有點心灰意冷。”胤祥淡淡道。
若涵替他按摩雙腿,輕笑說:“十三阿哥可是俠王,一點小小的磨難又怎麽會將你打倒。”
胤祥但笑不語,掩蓋不了眉宇間的暗沉。
“胤祥,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日後定有你施展抱負的時候,現在你只需記得一個忍字。”
胤祥深深凝望面前如玉美顏,執起她的手。“若涵,在宗人府時,我夢見你了。”
若涵怔了怔,嫣然一笑。“夢見我什麽了?”
“夢見我和你溜著馬,就在科爾沁的草原上,一旁還有額娘在瞧著我們。”
他緩緩說著,若涵卻感到眼睛有些酸脹,到了此時,她才知道胤祥的心思。
“瞧我說什麽呢。”胤祥苦笑,放開她的手,拭去那落下的淚。“別哭啊,我是胡謅呢,別往心裡去。”
若涵搖頭,伸手緊抱住他。“胤祥……好好活下去。”
胤祥輕輕環住她的身子,腦海裡泛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周圍白雪茫茫,入眼的只有那一抹俏麗。
“……是四哥告訴了三哥鎮魘太子的事,我想那是他安排的。”
若涵突感一陣寒意,就是說……胤禛陷害大阿哥!
“四哥說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是為了我,你們都是對我最好的人。”
胤祥異常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黯然道:“若涵,無論四哥做了什麽,他都有他的不得已,你要原諒他。他是為了我才……”
胤祥吃了藥後便昏昏欲睡,若涵沿著回廊走向芷柔屋裡。還未掀開簾子,就聽見薊蘭和芷柔在小聲說著什麽。
“主子,你說沈小姐還不知道那事兒吧。”
“小聲點,若涵還在爺那兒,爺說誰也不能告訴她。”
若涵不明白究竟怎麽了,大家都要瞞著她。
芷柔歎了口氣,哀哀道:“妹妹是個心氣高的女子,她和四爺的事兒總是走不上正道,如今……四爺又要娶親了,若是妹妹知道可怎麽得了。”
娶親?
大腦頓時嗡嗡作響,若涵隻感到胸中有什麽東西瞬間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