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裡外,白雪皚皚的長白山腳下。
“老板,再來一碗。”
路邊小餐館裡,一個披頭散發、隻穿著件單薄的白色襯衣的老頭,仰起脖子一口喝幹了大碗裡那鋪滿了油辣星子的湯水,接著又大大咧咧地衝著店老板叫了起來,而在他身前的桌面上,卻已疊放著九個這樣的大碗了。
周圍的顧客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這又矮又胖,卻滿面紅光的老人……大冷天的,居然隻穿這麽點衣裳,也不怕凍壞!還有,他一口氣連吃了九大碗刀削面後竟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也不知道他那乾癟癟的肚子怎麽能裝下那麽多食物!
店老板卻有些遲疑起來,這老頭渾身髒兮兮的,白衣服都快變成黑衣服了,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身上有錢的人,反倒像街邊的叫花子多一些。原本看他進來了,只是想隨便給他弄碗面趕緊打發走得了,卻沒想他吃了一碗又一碗。
這老頭看著也是可憐,估計幾天沒吃東西了吧,得,得,今天就做次虧本生意,讓他飽餐一頓算了。店老板也算是一個好心之人,暗自嘟囔了一聲,又轉身吩咐裡面的廚師再給做了碗刀削面出來。
“爽!”
在眾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又是一口氣吃完,放下碗筷後,老頭還愜意地摸了摸那依舊乾癟的肚皮。
見老頭沒有再讓上面,店老板長松了口氣,即便是老頭說了,這回也只能狠下心來把他請出去了。
“吼~~”
就在這時,一聲虎嘯猛地響起。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眾人嚇了一大跳,急忙轉頭朝四周看去,卻見那老頭竟不知從什麽地方搗鼓出一個小巧玲瓏的手機來。吼叫聲再次響起,這時眾人才恍然明白過來,那虎嘯竟是這部手機的來電鈴聲。
店老板有點喜出望外,能用得起手機的人,十碗刀削面的錢總該拿得出來吧,沒想到這老頭還是真人不露相呐!
老頭慢條斯理地按下了接聽鍵,“喂,老殘廢,怎麽又是你呀!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大爺我正要去找兩個妞來耍耍呢……”
這就是所謂的飽暖思淫欲?
聽到後面一句,眾人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這老家夥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去找妞,下面那玩意兒到底還行不行呀?有幾人剛忍不住偷偷地笑出聲來,那老頭就像是火燒屁股一般騰地從座位上彈起,兩隻眼珠子鼓得圓溜溜的,大吼道:“什麽?老殘廢,你再說一遍……”
聲音如同打雷,震得眾人耳朵都嗡嗡作響。
“哈哈,好,好,陵州是吧,大爺我這就過去……”
也不知手機那邊說了些什麽,老家夥竟樂得跟個小孩似的。可是,最後那個“去”字剛一蹦出來,他的人卻已不見了蹤影。
“跑哪去了?”
眾人見狀,眼中都露出了驚詫之色,若不是桌面上還擺放著那十個大碗,他們非得以為剛剛是見鬼了不可。
店老板愕然之後,也是連連歎氣,原本峰回路轉了,這會卻又急轉直下,這老吝嗇鬼竟溜得比兔子還快。
倒霉!倒霉!
心裡連叫兩聲,店老板的眼睛突然直了,居然有一張百元大鈔從門外飄了進來,像長了眼睛似的落在了他手裡。
看到這匪夷所思的情景,眾人面面相覷,更加驚疑不定……
……
樂園。
傅一松拉開房門,做賊似的左右張望了起來。見廳中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傅一松長長地松了口氣,又躡手躡腳地走到廳門口,飛快地瞅了幾眼,隨即便一溜煙地衝過別墅前的小園子,來到圍牆外邊。
曼柔小丫頭片子應該還沒起床!
傅一松如釋重負地嘿嘿笑了兩聲,扯扯衣裳,而後大搖大擺地朝著停靠在路邊的轎車走了過去,當了十多天的甩手掌櫃,現在感情的事情圓滿解決,是時候回到公司上班了。然而,當傅一松拉開車門,低頭彎腰準備坐進去的時候,一張嬌俏如花的面龐突然印入眼簾。
傅一松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
……
蕭青山回到孤兒院歇息了一會,正準備前往雷動保安公司,卻突然接到了傅一松打過來的電話。剛一接通,傅一松這家夥就扯著那破鑼嗓子乾嚎了起來,“青山,青山,快來樂園一趟,救救你老哥我吧!”
蕭青山還沒出聲,一個嬌甜的聲音隨後響起,“木炭哥哥……”
“曼柔?”
蕭青山怔了怔。
……
施展縮地成寸,呼吸間蕭青山就來到了那幢別墅外。
這時候,傅一松正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臉靠在車門旁邊,一見到蕭青山,頓時就像是發現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匆匆地迎了上來,“青山,你這麽快就來了,太好了,太好了,曼柔那丫頭還有這輛車就全都交給你了,你想帶她去哪玩,就去哪玩,我到外面搭個出租車去公司。”
傅一松竟連車也不要了,話一說完就一陣風似的往樂園別墅區外跑去,看得蕭青山滿頭霧水,他哪知道傅一松現在一見到師曼柔這小妮子就頭皮發麻,連一刻都不想多呆,隻短短十幾秒的功夫,傅一松就跑得不見了人影。
“木炭哥哥。”
聽到那嬌脆的聲音,蕭青山忙轉頭看去,就見師曼柔快速地鑽出轎車,蹦蹦跳跳地向自己跑來,邊跑還邊使勁地揮舞著小手。一到蕭青山身邊,小妮子就親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兩道小縫。
兩人的身體剛剛發生接觸,蕭青山就發覺自己體內的真元活躍了起來,心中大為訝然,神識稍微一探查,卻吃了一驚,這小妮子的經脈中竟靈氣充盈之極,只是這沛然浩蕩的靈氣尚未轉化成真元,以至於絲絲縷縷地溢出了體外。
這是什麽緣故?難道是因為那玉墜?
昨天和傅一松的通話太過匆忙,這兩天別墅中發生很多事情蕭青山都不知道,於是腦中下意識地就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正疑惑間,卻感到有人有人正扯著自己的衣服,蕭青山忙低下頭去,看到的卻是師曼柔那紅撲撲的雙手,忍不住道:“看把手凍得,曼柔今天又不乖了吧?”
“木炭哥哥!”
師曼柔突然鼓起了腮幫子,雙手叉著那纖細的腰肢,“我已經恢復記憶,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所以你以後不可以像以前那樣對我說話。”
蕭青山呆了一呆,這才想起師曼柔的記憶已經回到了十一歲,不過再怎麽恢復,她的心理狀態還處在十一歲的水平,十一歲的孩子就不是小孩子了麽?
一見蕭青山的神色,師曼柔便猜到了他在想什麽,當下一挺那已基本發育成熟的豐滿胸脯,氣呼呼地提醒道:“我已經十六歲了!”
蕭青山故作恍然的道:“哦,對對,我們的曼柔已經是個大人了。”
“嗯,嗯。”
小丫頭眉開眼笑地點了幾下腦袋,突地靈動的美眸一轉,“木炭哥哥,快跟我來,我帶你去看一些好東西。”
說完,不由分說就拉著蕭青山往別墅跑去。
蕭青山有些想笑,對這小丫頭的來說,“好東西”一般就是指比較有趣的玩具,聽傅大哥說她的叔高祖來了,莫非給小丫頭帶來了幾樣新鮮的玩具?
跟著師曼柔跑了幾步,蕭青山忽地又想起那狼狽逃竄的傅一松來,不禁道:“曼柔,你姐夫好像很怕你呀?”
“哼,誰讓他前天要罵我黃毛小丫頭,所以這兩天我就拚命地纏著他,他走哪我就跟到哪,而且還不停地在他耳邊說著同樣的一句話,嘻嘻~~”
師曼柔得意地仰起了小臉蛋,笑得就像是隻狡猾的小狐狸。還有個原因,小丫頭卻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傅一松一直不肯把蕭青山的手機號碼和去處說出來,結果把小丫頭氣得牙癢癢,不纏他纏誰?
蕭青山聽完,險些笑噴,遇到像師曼柔這樣調皮的小女孩,也難怪傅一松頭疼了,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躲、只有逃了!自己以後可不能叫她小丫頭,犯這種和傅大哥同樣的錯誤……
進入廳中,蕭青山才發現別墅裡除了他們兩個,竟再沒有其他人,“曼柔,你姐姐和叔高祖呢?”
“姐姐去上班了,叔高祖昨天就走了,說是去看幾個朋友,要過些天才能回來。”師曼柔松開蕭青山的手臂,甜甜笑道,“木炭哥哥,你先坐會,我去把東西拿出來……”說著,歡快地跑進了臥室。
隻過了一小會兒,師曼柔就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玉瓶。這玉瓶有拳頭大小,模樣頗為精致,通體除了紅色之外,看不到絲毫的雜色,光滑的表層散發著溫和的瑩光,晶瑩剔透,很是惹人喜愛。
見到這玉瓶,蕭青山卻微微一愣,怎麽不是玩具之類的?
一坐下來,師曼柔就拔開了瓶塞,從瓶中倒出了好幾粒只有筷子嘴大的黑色小丸子。這些小黑丸看上去毫不起眼,表面上凸凹不平,暗淡無光,隔著老遠,都能聞到股怪異的臭味兒,極其刺鼻。
蕭青山第一眼看去,就想到了某種見到貓就逃竄的小動物。
師曼柔把手掌伸到蕭青山面前,笑嘻嘻的道:“木炭哥哥,快吃喲,聞起來很臭,可是很好吃的……”
“啊?”
看小丫頭一臉殷切,蕭青山不忍推辭,閉住呼吸撚起一粒快速地丟進嘴中,原本打算囫圇吞下的,可是那小黑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涼甜美的味道迅疾傳遞開來,蕭青山頗為詫異,在甜味湧起的同時,他竟感到有股濃鬱的靈氣刹那間傳遍四肢百骸。
“黑蓮子?”
陡地,薊東風訝然的聲音在蕭青山心中響起。
蕭青山愕然,“老道,黑蓮子是什麽東西?”
“在修真界裡,各個宗派都會煉製丹藥給弟子們做築基之用,像昆侖的‘天元一氣丹’,蛾眉的‘碧雪丸’,雲宗的‘極樂丹’,這些都算是比較有名的了,可它們全部加起來,功效都比不上這種黑蓮子!”
“如今修真界勢力最大的便是佔據著蓬萊、瀛洲、方丈三島的‘蓬萊仙府’,據說在那裡有一種蘊天地靈氣而生的黑蓮。這種黑蓮每過五百年才會開一次花,而且兩個小時之後便會花凋子熟。這天生便蘊含著天地靈氣的黑蓮子可說是修真界最上乘的築基之物,那‘蓬萊仙府’也正是有這黑蓮子,才有著那麽強大的實力。”
“……”
蕭青山恍然,曼柔這丫頭體內靈氣充沛,莫非便是因為這黑蓮子?剛想到這,就見小丫頭眼巴巴地瞅著自己,道:“木炭哥哥,好吃嗎?”
“嗯,很好吃。”
蕭青山點點頭,奇怪的道,“曼柔,這東西你是從哪弄來的?”
師曼柔見狀,喜笑顏開的道,“是叔高祖送給我的,我每天都把它當糖來吃,只是叔高祖隻許我一天吃兩粒,真是氣死了。木炭哥哥,這些都給你,我這瓶子裡還有好多。”師曼柔邊說邊把倒出的黑蓮子放在蕭青山手裡,接著卻又攤開掌心,從玉瓶裡倒出了十幾粒。
“嘖嘖,太奢侈了,太奢侈了,這小丫頭居然把黑蓮子當糖吃,我敢說就算是‘蓬萊仙府’裡的那些入門弟子,能每天分到一粒的也沒幾個。這小丫頭的叔高祖能擁有這麽多的黑蓮子,絕對是‘蓬萊仙府’裡面的重要人物。”
薊東風雖只是一縷神識,這時也忍不住酸溜溜地怪叫起來,想當初,他剛入門的時候,費盡心思才從師傅那裡要來五粒築基丹,結果讓他花了將近十年功夫,才辛苦地修完丹道入門功法。唉,這人比人,比死人呐!
蕭青山心中微驚,曼柔的叔高祖居然也是修真者?轉念想到他二百八十九歲的年紀,蕭青山又已釋然,若是個普通人,誰能活得那麽長久?
……
“老殘廢,我來了,我來了!”
碧海雲天。一縷聲音在心中飄響,盤膝而坐的步輕塵剛睜開眼睛,身前就出現了一個矮胖的老頭。
一屁股坐在地上,老頭急吼吼地叫了起來,“老殘廢,你說的那個有十六條隱靈之脈的小丫頭呢?在哪裡,在哪裡,快叫出來讓我瞅瞅。我這可是馬不停蹄地從長白山趕過來的,你要是騙我,我可跟你急!”
步輕塵悠然笑道,“你這老瘋子,就你這副邋遢的模樣,鬼都不願拜你做師傅!……你看看你,牙齒縫裡居然還沾著片菜葉,惡心不惡心?現在讓你去見那小丫頭,你還不得把人家給嚇跑?”
老頭呆了呆,訕訕一笑,“你等等!”
身影一閃,老頭便已從步輕塵身前消失,可不到兩分鍾,他就重新回到了房間,不過模樣卻已是大變,裡面穿著一件黑色毛衣,外面則套著筆挺的白色西服,頭髮整齊乾淨地披散在腦後,大腹便便,再配著他那紅潤的面龐,看去倒向是個富家翁。
“怎麽樣?”
老頭滿意地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白得發亮的牙齒。
步輕塵慢慢一頷首,“還湊合。”
老頭迫不及待的道:“既然還湊合,那你還等什麽,趕緊帶我去呀!”
“不急,不急。”
步輕塵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你不急, 可我急。”
老頭火燒火燎般地吼叫了起來,震得屋子都顫了幾顫。在修真界,想找個好師傅難,可要找個好徒弟,更是難上加難,這老頭在俗世已經遊蕩了近百年,幾乎所有的旮旯裡都去了個遍,可收徒之事到現在都還沒著落,也難怪他一接到步輕塵的電話就急匆匆地趕到陵州。
步輕塵笑眯眯的道:“老瘋子,我記得你二十年前說過,在西南的原始森林中找到過一株‘通天草’,我最近打算煉製幾枚丹藥,可現在還缺著好幾樣東西,其中就有這‘通天草’,唉,這東西如今已快絕跡了吧?”
老頭一聽,氣得跳腳大罵,“老殘廢,你這不是搶劫麽?”
步輕塵聳聳肩,“瘋老頭,我可有問你要‘通天草’?”
“你……”
老頭氣為之一結,鼓著那雙銅鈴般的眼珠子,狠狠瞪著步輕塵,老殘廢,真有你的,好,大爺我豁出去了,不就是損失一株‘通天草’麽,好寶貝大爺我多得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