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海鏢行在京城的隱秘據點,是一個能夠停放四五輛馬車的偏僻宅院,與瓊州府那邊不同,這裡人很少,也沒人打熬氣血,大多是在閑聊,少數幾人則是隱蔽起來透過泥巴牆探查外面的動靜,其中一人甚至拿著千裡鏡。
趙大義四十來歲,一身寬大質樸藍衣,相貌普通身材卻很魁梧,他似乎剛想出門,只是秋浩一行突然到訪,這才簡單招待一下。
秋浩的來意,趙大義已經知道,喝了一杯茶隱晦皺皺眉,秋浩不禁疑惑起來,問道:“總鏢頭,難道有什麽難處嗎?”
趙大義沒有彎彎繞,點頭道:“不錯,是有些問題。”他歎了一口氣又道:“秋莊主深明大義,可以說是同道中人,只是這次行動你去不了。”
“為什麽?”
趙大義敲敲桌案,沉重道:“因為這次行動極為隱秘,天地會派出一位香主統率此事,為了避免泄密,能參加行動的人,都經過了一番精挑細選,除了要求修為高強,還要查明來路,就連天地會的兄弟也沒幾人知道。原則上,生人面孔都要排除在外。”
秋浩愕然,沒想到天地會也像後世軍事行動那樣,講究保密級別。
趙全知道秋浩槍法的厲害,認為他這樣的人就應該加入抗清的隊伍中,於是開始對陸衝擠眉弄眼,後者馬上大聲道:“總鏢頭,秋莊主來歷清白,而且是會武的,尤其是一杆火銃使得神了,兩裡之內例不虛發,指哪打哪?有他加入,營救行動也會更加有保障,你就幫他說一下吧!”
“一路上見識了秋莊主神技,比起百步穿楊來,強了何止十倍!”趙全也幫腔道,海上幾天,他也被秋浩匪夷所思的槍法折服了,簡直就是神仙手段。
“你們也是見過世面的,怎麽說出這樣的荒唐話?”
趙大義大聲笑罵,內心不以為意,目露回憶之色悵然道:“假如真的有如此神技,別說狙殺韃子皇帝,就是狙殺當世無敵的血老魔,也有那麽一絲成功的可能!”
趙全心中一動,讚道:“秋莊主是有真本事的,總鏢頭要不要見識一下,絕對是兩裡內指哪打哪!”說完還伸手比劃一下,似乎指到哪,哪裡下一秒就要挨一槍一樣。
“對,秋莊主亮一下火銃吧,只要總鏢頭見識了,一定會幫你引薦給天地會的!”
趙大義聞言一曬,想起最近得到的消息,有幾位關鍵好手沒能到達京城,如果秋浩真有本事,不妨捎帶他一程,道:“譚香主需要一位神箭手,可惜關中的‘穿雲箭’左神弓沒來,如果你的銃法當真不俗,我可以幫你引薦一下!”
秋浩點頭道:“多謝總鏢頭!”
“不必謝我,一切都要憑真本事說話,諾,看到那棵石榴樹沒有,就打那個紅石榴,沒問題吧!”
趙大義隨手一指,秋浩就看到院子外面百米外的一顆石榴樹,不過此時樹上僅剩一個雞蛋大的紅石榴,若非他目力驚人,只怕還真找不著。
“沒問題!”
秋浩身後背負著一方長條匣子,是用來“裝”85式狙擊槍的,他懶得頻繁拆卸85式,又為了避免85式磕磕碰碰影響精度,所以通常直接把槍收進儲物空間裡,使用時才裝模作樣從匣子裡“取出來”。
練了幾天槍法,更確切的說,應該是練了幾天眼力,秋浩如今眼疾手快,填彈之後僅過了七八秒鍾,虛擬準星就已經鎖定了那個紅石榴。
“嘡!”的一聲,得心應手,那個紅石榴爆開了。
“嗯?”雖說槍聲很大,沒有弓箭那麽隱秘,因而暴露了行跡,不過趙大義依然瞳孔一縮,他發現了秋浩火銃的優點,一是“鉛彈”速度奇快無比,至少比弓箭快了數倍,讓敵人更難躲避,二是填彈比尋常火銃快多了,一個呼吸都不用就能把“鉛彈”填好,那麽單位時間內,比弓箭效率高多了。
所以,他捂掌大讚道:“好銃法!”
……
宛平城,一間小院內。
譚清向一個瘦高青年抱拳道:“翻天壁虎,你可來晚了!”
任遊也抱拳還禮道:“譚香主,任某路遇韃子高手,這才耽擱了幾個時辰,抱拳了!”
譚清聞言心裡一緊,韃子兵沒什麽,若是擋道直接宰了就是,可是那些會武的韃子卻難纏得緊,關心道:“最新探得的消息,韃子半月後又要跑馬圈地,所以派了很多鷹犬鎮場子,任兄弟確定擺脫他們了嗎?”
“嗯。”
任遊沉重點點頭,他環顧屋內,發現在場僅有八個人,深深皺眉道:“怎麽不見‘穿雲箭’左神弓?”
“左神弓在湘西辦事,不止是他,就連‘無覺毒風’杜峰、‘三丈鞭’向老七、‘素手仙針’雲女俠都沒來。”譚清苦笑道,這些人中有的是沒找著,有些是找到了卻趕不及了。
翻天壁虎任遊入座後,譚清開始主持會議,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介紹一個人。
“各位,今天我們又多了一位兄弟,左神弓沒能來,我甚為遺憾,好在來了秋兄弟,他的銃法同樣犀利,秋兄弟,來跟大家認識一下!”
秋浩跟著趙大義來到這裡已經一個小時了,默默聽著幾位傳說中的江湖好手,各自述說日常概況,哪天殺了多少韃子,哪天遇到某某,交手互有勝負什麽的,感覺都是些社會動.亂份子啊!
能來的都是有名號的江湖人,而名號與自己取的諢號不同,前者需要得到江湖同道的認同,而後者只是自娛自樂,有了名號,意味著成為成名高手。
比如說,在場分坐兩排,左邊上首往下一次是少林俗家第一人喬達摩喬三通、阡陌庵靜璿師太、南疆白蠱門苗寨主、神打門鐵臂蠻牛賀大田、華山派左手劍莫千陽,右邊是青萍女俠阮青衣、六耳猴秦聰、翻天壁虎任遊、瓊海鏢行趙神拳趙大義。
只是秋浩跟誰都不熟,所以來了只聽不說,現在卻是要露臉了,內心苦笑一下,感覺沒話說呀,不過自我介紹是必須的,於是他站起來道:“在下秋浩,擅長使銃。”
說完了就重新坐下,雖然簡短了一些,但是此時已經臨近夜晚,馬上就要行動了,所以沒人多問什麽。
譚清補充道:“秋兄弟的銃法,我已經考較過來,百步外能打中懸掛的銅錢,完全能夠勝任左神弓的空缺。”
眾人聞言驚愕看向秋浩,真準啊,只是火銃終究是外物,比弓弩暗器更加下乘,於是眾人搖搖頭,還以為是江湖上哪位新晉少俠呢!
譚清深吸氣,又道:“好了,現在時間緊迫開始布置行動。目前坤興公主就幽禁在周奎府上,那裡雖然不比深宮大內,但是以韃子對她的重視,守衛力量還是不弱的,我們要好好謀劃一番。”
見秋浩疑惑不解,一旁的趙大義小聲解釋,原來長平公主是滿清對朱媺娖的冊封,她原本應該是坤興公主。
“周奎?那老匹夫該死,當年李闖攻打京城,崇禎要大臣出錢,他這個皇帝老丈人居然死皮賴臉只出二千兩銀子,李闖抄了他家,卻得出七十萬兩!”六耳猴秦聰拍案憤恨道,後悔自己怎麽沒有早點得到消息,否則一定把那些銀兩盜出來。
秋浩一怔,那個什麽周奎的居然有七十萬兩銀子,真有錢啊!
“前段時間,傳出太子朱慈烺身死的消息,似乎李闖兵敗後,慈烺太子投奔到已降清的周奎府上,卻被……”華山莫千陽疑惑道,他聽到的傳言,滿清放出假消息,說善待朱氏皇裔,然後朱慈烺傻乎乎跑到外公家尋求庇護,畢竟當時皇姐朱媺娖就待在周府,奈何周奎已經降清,如何敢私藏前朝太子,然後就這麽悲劇了。
當然,傳言多種多樣,也有說朱慈烺怎麽可能這麽傻,周奎可不是什麽好外公,朱媺娖是在周府不假,可是那是拘禁,朱慈烺說不定早就躲得遠遠的,畢竟不管是滿清還是南明,都想要他的命。
這時,譚清攤開一張墨跡未乾的地圖,清楚勾勒出一出大院落平面圖,咳聲道:“往事成空多說無益。據潛入周府的兄弟傳來消息, 看守坤興公主的人有兩批,一批是韃子高手,一批是周奎府上的護院,實力都不強,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救了坤興公主之後,怎麽全身而退。”
接著仔細述說護院的數量和輪守時間,以及城內各處韃子守軍的情況,只是情形不容樂觀,救人之後無法繼續留在城內,需要越過城門,被韃子騎兵圍困的可能性很大。
喬三通五十多歲,光頭國字臉青灰僧服,神色淡淡道:“譚香主,要不再等等,我們現在人太少!”
譚清無奈說道:“今天是中秋節,城內多少會松懈一下些,過了今天,只怕要等到過年了才能再次動手,只是這段時間裡,坤興公主已經嫁給周顯了!”
眾人了然,滿清要將朱媺娖賜婚給崇禎選定的前駙馬周顯,明顯是想借機收攏汗臣,自然不能讓滿清如願。
靜璿師太穿著花邊杏黃道袍,長得很像還珠裡的容嬤嬤,不過和藹很多,她仔細看著地圖,問道:“譚香主,不會就我們幾個人吧?”
“當然不是,會中還有諸多兄弟待命,他們會幫我們掩護,比如說當我們從周府救出坤興公主的時候,會有一輛馬車趕來,然後我們按既定路線撤退,在城南有一條通往城外的地道……”
翻天壁虎任遊疑惑道:“似乎即便是這樣,也應該用不著我們出手吧,難道有其他難啃的骨頭?”
“有的,血老魔的三弟子阿齊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