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用力!”穩婆的尖叫直穿林曦言的耳膜。
經歷了一整天的陣痛,林曦言早已筋疲力竭。所有人都告訴她,這胎一定是男孩。隻要她生下兒子,她就再也不必擔心母親和弟弟的將來。
她必須平安生下兒子,她的幸福生活才剛開始。
林曦言喝了幾口參茶,閉上眼睛深呼吸,隨即握緊雙拳,咬緊牙關。她拚盡全力撐起身子,突然間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軟軟地倒向床榻。
“大奶奶,大奶奶!”
焦急的呼喚聲漸漸離她遠去,下體的疼痛慢慢消失。她隱約聽到穩婆說她大出血,恐怕不行了。她不能就這樣死了。她還有母親,她還有兒子。她好不容易嫁給沈經綸,她不能就這樣離他而去。
林曦言努力想要睜開眼睛,但她眼皮沉重,全身無力。她拚命想要呼吸新鮮空氣,但她的脖子被什麽東西勒得難受,仿佛被人卡住了喉嚨。她想要求救,卻發不出一絲聲音。緊接著,她的身體好似從高處墜落,全身像散了架一般疼痛。她無暇思考,本能地拚命咳嗽,用力吸氣。
“醒了?”男人踢了踢她的身體。
男人的聲音?產房怎麽會有男人?林曦言下意識護住肚子,卻發現自己的小腹平坦如初。她直覺想要尖叫,卻隻能發出嘶啞的“哧哧”聲。她的脖子火辣辣地疼,四周的一切都在搖晃。
發生了什麽事?
林曦言抬頭,只見紅彤彤的太陽一大半已經落入碧藍的海水中。她驚恐地朝四周看去。頭頂的樹枝上,一截白綾迎風招展。夕陽把白綾染成了血紅色。
“喂,你家在哪裡?小爺救了你,好歹得去討幾個賞錢。”男人低頭俯視林曦言。
因為逆光的關系,林曦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把匕首。刀刃閃著寒光,讓她不自覺咽了一口唾沫。
難道我被綁架了?
林曦言馬上否定了這個猜測。整個薊州,沒人不知道沈家,更沒人膽敢綁架沈大奶奶。隻是她的孩子去了哪裡?她狠狠咬下嘴唇。下唇的刺痛告訴她,她不是在做夢。
“你,你想幹什麽?”林曦言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縮著脖子慢慢後退,戒備地看著男人手中的利刃。
男人居高臨下俯視林曦言,“嘖嘖”咂嘴,繞著她轉了一圈。忽然間,他蹲下身子,冰冷的匕首緊貼她的臉頰,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麽,不想給銀子?瞧你細皮嫩肉的,賣去花樓一定值不少錢。”
“你敢!”
“小爺我有什麽不敢的?”男人冷笑。他嘴角上翹,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
林曦言心慌意亂,直覺告訴她,眼前的男人絕非善類。怎麽辦?此刻她應該在沈家的產房才對。她低頭見自己穿著素白的襦裙,心中更是奇怪。
裙子雖是上好的杭綢,卻已陳舊不堪。這不是她的衣裳!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不管怎麽樣,她得趕快回沈家。
林曦言的心思千回百轉間,男人已經收起了匕首。他用拇指及食指捏住她的下巴,仔仔細細打量她。“湊近了看,長得挺標致的嘛。你若是沒銀子,小爺就吃點虧,讓你錢債肉償吧。”說罷,他伸手就去扯林曦言的衣裳。
“住手!”林曦言緊抓衣領,連滾帶爬往後退。
男人的手掌一把扣住她的後腦杓,冷聲說:“你都不要性命了,還在乎清白幹什麽!”
林曦言嚇得魂飛魄散,隻能故作鎮定,沉聲說:“這位大哥,男人隻要有銀子,什麽樣的黃花閨女沒有。我可以給你銀子,隻要你放我回城……”
“哦?”男人滿臉狐疑,“這麽說來,難道你不是黃花閨女了,所以……”他抬頭看了看樹上的白綾。
林曦言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討好的笑容,哀聲說:“大爺,我家不缺銀子,隻要你放了我……”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男人的目光在林曦言身上遊離,兩人的臉頰近在咫尺。
林曦言害怕到了極點,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只知道他穿著粗布衣裳,身上滿是汙漬,汗味夾雜著泥土味讓她很不舒服。她屏住呼吸,信誓旦旦地說:“薊州林家,你應該聽說過的,我……我是她家的丫鬟。我們家小姐很疼我的……”
“原來隻是個丫鬟!”男人嘴上這麽說,表情卻明明白白告訴她,他不相信她的鬼話。
林曦言把心一橫,抬高下巴,啞聲說:“不管你信不信,你若想侮辱我,我便咬舌自盡,你什麽都得不到!”
“咬舌自盡?”男人輕笑,一手捏住林曦言的下巴,一手抓著一塊髒兮兮的汗巾,胡亂塞入她嘴裡,得意地說:“這樣我看你怎麽咬舌自盡!”
身後就是懸崖,林曦言不想死,她不能死。她用額頭狠狠朝男人的鼻子磕去。沒待男人回神,她拚命站起身。此處離城門很遠,她一定跑不過他。她連滾帶爬跑了兩步,又回過身,對著男人的胯下狠狠一腳。
男人察覺到她的意圖,捂著鼻子朝一旁稍稍側身,就覺得小腿肚一陣疼痛。“他媽的,若是被她踢中,非斷子絕孫不可!”他咒罵一聲,一瘸一拐追著林曦言跑去。
林曦言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隻能拚命奔跑。
“小姐,你在哪裡?小姐!”
聽到由遠及近的呼喚聲,林曦言剛想大叫“救命”,就發現肩膀被一雙手臂緊緊箍住,她來不及掙扎,兩人已經摔倒在地,在草地上滾了幾圈,忽覺後腦一陣劇痛,轉瞬間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林曦言緩緩睜開眼睛,只見四周漆黑一片,模模糊糊看到滿天的繁星。她艱難地支起身子,四下張望。
“小姐,您終於醒了。”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鬟雙手緊抓林曦言的衣袖,淚眼婆娑。
林曦言認得她,她是她表妹的貼身丫鬟白芍。“何歡呢?”她隨口詢問。說實話,她從小就不喜歡自己的表妹,整日病懨懨的,沒事就一個人躲在角落悲春傷秋。
“這麽晚了,她來這裡幹什麽?”林曦言沒聽到回答,抬頭朝白芍看去,只見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仿佛不認識她一般。“怎麽了?”她皺眉。
白芍直愣愣地盯著林曦言,“哇”一聲大哭起來,嘴裡嚷著:“小姐,您不要嚇唬奴婢。”
林曦言不耐煩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她轉頭看去,四周再沒其他人,先前的記憶慢慢湧入她的腦海。“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她詢問。
白芍只顧著跪在地上哭泣,壓根沒聽到林曦言的問話。林曦言確認四下無人,試探著站起身,這才發現自己不止全身疼痛,還把腳崴了。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小腹,那裡平坦光滑。到底怎麽回事?兒子可是她的命根子。
“行了,別哭了!”林曦言大喝一聲,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的喉嚨很痛,整個脖頸火辣辣的。
白芍被林曦言的怒斥嚇得呆住了,一時忘了反應。
林曦言好不容易才止了咳嗽,不悅地說:“不要傻愣愣地看著我,我問你,先前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
白芍點點頭。
“人呢?”
“已經……已經走了。”白芍的聲音在顫抖。
林曦言緊抿嘴唇,不耐煩地看著白芍。俗話說物似主人形。何歡的丫鬟就和她本人一樣,軟趴趴,黏糊糊的。她深吸一口氣,好聲好氣地說:“你說得具體一些。”
白芍吸了吸鼻子,拿出手絹擦乾眼淚,小聲回答:“他說,是他救了小姐,若奴婢不給他辛苦費,他就把奴婢和小姐一起賣去。奴婢看他凶神惡煞, 就把小姐先前給奴婢的荷包給了他,然後他就走了。”
“就這樣?”林曦言覺得奇怪,“你叫我什麽?”她驚問。
“小姐,您怎麽了?”白芍的眼淚又在眼眶中打轉。
“不許哭!我隻是撞了頭,你把今天發生過什麽事,一五一十告訴我。”她一邊說,一邊打量自己。原本她的手指白皙修長,完美無暇,此刻掌心卻已長出老繭。她的手腳也比以前短小。
何歡的確比她消瘦嬌小!
這個念頭令林曦言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她試著走了兩步,再次跌坐在草地上。
她怎麽可能變身何歡,這根本不可能!
在白芍的哀哭聲中,何歡的記憶似泉水般湧入林曦言的腦海。她詫異得說不出話,隻能用力捂住嘴巴。她佔據了何歡的身體,而真正的何歡已經上吊死了。【作者君的舊書,已經被河蟹君吐出來了:[《逼婚》][《雁回》][《名門貴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