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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第二百一十一章 酒醉
何歡驚訝歸驚訝,但她正愁找不到借口去找沈經綸,自然不會推辭,不過面對絲竹,她還是做出猶豫之色,說道:“表姐夫一向喜歡彈琴,應該不用大驚小怪吧?”

 “表小姐,大爺已經彈了一個半時辰,文竹還替大爺取了兩壺白酒。大爺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絲竹一臉擔憂,低著頭說:“這會兒親家太太已經睡下,奴婢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這才過來求表小姐勸一勸大爺。”

 何歡深知,沈經綸雖偶爾小酌,但從不嗜酒,在她的印象中,他一向自律,從不曾借酒澆愁。直覺告訴她,沈經綸心情不好應該與謝三無關。難道是因為倭賊?

 何歡一時無法確定,只能詢問絲竹:“知道是為了什麽事嗎?又或者,先前在薊州或者陵城,發生過特別的事嗎?”

 絲竹遲疑地搖頭,不甚確定地說:“奴婢問過文竹,大爺自送了親家太太和表小姐來莊子上,就一直在陵城。除了呂家的事兒,大爺只是幫著縣丞大人處理城內的瑣事,安撫百姓,除了……”

 “除了什麽?”

 “除了四天前倭賊再次出現,與謝三爺、林捕頭率領的手下打了起來。文竹說,大爺看到死了很多人,就連謝三爺也負傷北上,一直很難過。若不是呂小姐突遇強盜,受了傷,大爺應該還在陵城幫著安置傷員。”

 何歡聽著這話,立時心生愧疚。沈經綸一心憂國憂民,為百姓擔憂,她卻隻想著如何隱瞞他,欺騙他。她親手泡了濃茶,送去沈經綸的房間。

 雖然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日子,撲面而來的海風帶著令人不適的鹹濕氣息,卻也吹散了灼熱的暑氣。何歡端著白瓷茶杯,輕輕敲了敲房門。

 門後的琴聲並沒有中斷。只是傳來略帶不耐煩的男聲:“你先去睡吧。”顯然沈經綸誤以為敲門的人是文竹。

 何歡輕聲回答:“表姐夫,是我,我給您泡了一杯熱茶。”

 琴聲止了,片刻才傳來沈經綸的聲音:“我沒事。你回去吧。”

 “表姐夫,我進來了。”話音未落,她已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涼氣令她不自覺打了一個冷顫。她莞爾,情不自禁記起她與沈經綸一起渡過的唯一一個夏天,她經常因為他命下人在房中置放了太多的冰塊,讓她不得不添衣裳。

 沈經綸看到她,不自然地別開目光,低聲說:“你把茶杯放下吧。”他的態度大有逐客之意。

 何歡看到了桌上的七弦琴及右手邊的酒壺酒杯。想來沈經綸的琴聲時斷時續,是他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彈琴所致。因房間內隻點了一盞燈,昏黃的光線令何歡看不清沈經綸的表情,但屋內的酒氣明明白白告訴她,沈經綸已經不是微醺的狀態。

 “表姐夫,我替您把酒壺拿出去吧。”說話間。何歡已經放下茶杯,伸手去拿酒壺。

 “不必了。”沈經綸欲拿回酒壺,手指覆在了何歡的手背上。短短一秒鍾的接觸,兩人同時抽手。

 “你不用管我!”沈經綸的聲音帶著幾分惱怒。他站起身,背對何歡說:“我想,是絲竹告訴你,我在飲酒吧?”

 “表姐夫。你從來不會一個人喝悶酒的。”

 “你又知道?又是曦言告訴你的?”沈經綸的語氣帶著淡淡的諷刺之味,“你勸也勸過了,茶也送了,你可以走了。”

 若不是親眼所言,何歡幾乎不敢相信,沈經綸居然會用賭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她忽略他語氣中的不友善,說道:“表姐夫,我可以安靜地聽你說,發生了什麽事。您放心,出了這個房門。我會忘記您說過的話。”

 “你還沒放棄?”沈經綸嗤笑,猛然轉過身,雙目炯炯盯著何歡,“實話告訴你,我知道你一心想回薊州。我故意安排呂八娘來莊子上,又去找你說那番話,就是想把你留在這裡……”

 “表姐夫,你喝醉了。”何歡打斷了他。其實早前她也想過這種可能性,可是她想不明白,有什麽理由值得他大費周章。

 沈經綸隻當沒聽到何歡的話,徑自說道:“你我心知肚明,雖然我明確地拒絕了你,但你還是想嫁給我。你所做的一切,包括這杯茶——”他手指桌上的茶杯,“你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讓我娶你。可是你捫心自問,你喜歡我嗎?你想嫁給我,不是目的,只是手段罷了。”

 聽到這話,何歡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沈經綸說得沒錯,可是聽到如此赤裸裸的話,她怎能不尷尬,怎麽能不難堪!

 “表姐夫,你喝醉了。”何歡聲音乾澀,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沈經綸笑了起來,失望地說:“你這是默認嗎?你不是應該像所有人一樣,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你喜歡我,你仰慕我,你非我不嫁嗎?”

 何歡也有些怒了,僵著聲音說:“表姐夫,我替你把酒壺拿出去。”她上前拿起酒壺。

 沈經綸一把抓住何歡的手腕,隔著桌子注視她,一字一句說:“你不是曦言,你沒權力這麽做。”

 “你放手!”何歡試圖掙脫,卻感覺到他愈加用力抓著自己。她放棄了掙扎,生氣地說:“你把自己灌醉,說這麽莫名其妙的話,你心裡就會好受嗎?你半夜不睡,在這裡彈琴,就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嗎?”

 “是不能。”沈經綸幾乎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眼睛直視何歡的瞳孔。

 何歡聞到了沈經綸身上的酒味,她不適地微微皺眉。他們依舊隔著桌子,昏暗的光線下,她看不清他晦澀不明的眼神。

 “表姐夫,你放開我再說!”何歡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卻又不敢碰觸他。在她心中,不管謝三是什麽身份,他們是平等的,她可以踹他,可以踩他的腳背,可以罵他,可是她對沈經綸一直存著敬畏之心。即便他們曾是親密無間的夫妻,她卻無法像對待謝三那樣親近他。

 何歡急著想要後退,奈何沈經綸就是不放手。她垂下眼瞼低語:“表姐夫,你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

 沈經綸用另一隻手接過她手中的酒壺放下,盯著她的臉說:“你明明不是曦言,為什麽這麽像?”

 何歡心中一驚。只要沈經綸相信,她就是林曦言,那麽她馬上可以成為兒子的母親。

 “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為什麽那麽像?”沈經綸似乎語無倫次了。他一隻手仍舊抓住何歡的手腕,令一隻手則抬起她的下巴。

 何歡本能地撇過頭,卻被他的手掌撫住了臉頰。她慌忙後退,卻怎麽都無法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表姐夫,你喝醉了。”何歡手足無措。俗話說酒醉三分醒,沈經綸或許不知道自己正在幹什麽,但明天的他或許會記得。他一向很有責任感,一旦發生了什麽事,她可以要求他負責。

 何歡試圖說服自己,可她的身體卻強烈地抗拒他的靠近。她的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命令自己不許逃走。她不知道因為冰塊的緣故,還是她知道他們的行為於禮不合,她隻覺得手腳冰冷,呼吸困難。

 沈經綸一徑盯著何歡,喃喃自語:“你們就連害怕的樣子也一模一樣。”

 隨著這句話,何歡恍然想起他們的新婚之夜。那時候的她緊張害怕到極點,但她終究還是忍過來了。那天,她為了履行妻子的義務,戰勝了恐懼;今天,她和沈經綸的關系需要再進一步,她必須給他一個娶她的理由,所以她不能推開他。

 何歡漸漸冷靜下來,抬頭朝沈經綸看去。她這才發現,他們不知何時已經繞過桌子,正面對面站在屋子中央。唯一的燭火在沈經綸身後的桌子上,她依舊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到昏黃的燈光籠罩著他。

 “表姐夫,你喝醉了。”何歡再次陳述。她在心中暗暗斟酌,是否再次向沈經綸證明,她就是林曦言。

 沈經綸沒有說話。他放開了何歡的手腕,轉而摟住她的腰,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她的眼睛。

 何歡臉色微變。早前,林曦言雖然時刻提防著試圖靠近沈經綸的女人,但她心知肚明,沈經綸十分潔身自好,不會輕易靠近其他女人。她不在乎沈經綸的眼睛看到的是何歡還是林曦言,她只是不知道,若他想更進一步,她應該怎麽辦?

 如果不是她想要成為沈念曦的母親,此刻的她應該給他一巴掌。

 忽然間,何歡隻覺得悲從心生,深深地鄙視自己。她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然罔顧禮教,任由,甚至是引誘沈經綸輕薄自己。這樣的她與花街那麽賺取皮肉錢的女人有什麽差別?

 一夕間,眼淚湧上何歡的眼眶。前世的她為了林家,為了母親和弟弟,把自己“賣”給沈經綸。重生後的她又為了兒子站在他面前。即便他已經明確地告訴她,他不會娶她,她卻依舊任由他摟著。

 何歡垂下眼瞼,硬生生逼回眼淚。沈經綸愛著林曦言,他沒有錯,錯的是她!

 房間外,呂八娘站在二門處,遠遠看著書房的窗戶上,交纏在一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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