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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第一百四十七章 決心
沈志華的言之灼灼令何歡愈加肯定了心中的懷疑,可無論是沈經綸還是沈志華,都不會證實她的懷疑。

 反過來想想,或許就像沈經綸說的,十年前的一切壓根與她無關,她不該執著於此。眼下,她只有兩件事需要擔心,趙翼會不會對他們的兒子不利,以及她如何才能再嫁沈經綸。

 在沈志華的陪同下,何歡一直守著沈經綸。他時而沉睡,時而呻吟,時而喃喃林曦言的名字。何歡一邊低聲安撫他,一邊用帕子替他降溫。

 直至傍晚時分,沈經綸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見何歡端坐在塌邊。“你怎麽在這裡?”他聲音虛弱,閉上眼睛又猛然睜開,急問:“我不是做夢?我對你說了什麽?”

 “沒有。”何歡怕他尷尬,只能搖頭,含糊其辭地說,他喝了藥,一直昏昏沉沉睡著。

 本來沈經綸依舊有些發燒,沈志華暗示何歡繼續留下,但沈經綸堅持送他們回家。

 在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中,謝三遠遠看到一輛馬車駛出沈家的大門,急命長安去沈家打探。

 不多會兒,長安回報,沈經綸依舊病著,暫時無法見客。

 謝三哪是想知道沈經綸何時有空見他,他瞪了長安一眼,問道:“馬車上坐的什麽人?”

 “哦!”長安這才回過味來,急忙回答:“三爺,小的不敢肯定馬車上坐的是不是何大小姐,不過聽沈家的下人議論,沈大爺從衙門回來後,就一直在發燒,是何大小姐照顧著他,這會兒剛剛回何家。”

 長安話音未落,謝三道了一聲:“知道了。”轉身往外走。長安急忙追了上去。

 沈家的馬車上,何歡正襟危坐,怔怔地看著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旁,何靖見她時而皺眉,時而抿嘴,問道:“大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何歡點點頭,又慌忙搖頭否認,勉強笑了笑,回道:“大姐沒有不舒服,只是在想事情。”

 “哦。”何靖雙目緊盯何歡,欲言又止。

 “靖弟,怎麽了?我說過,這個世上,我們是彼此最親的人,沒什麽不能說的。”

 “大姐。”何靖挨著何歡坐下。仰頭看著她說:“你上次告訴我,無論怎麽樣,你都不會像姨奶奶說的那樣,給別人做妾……”

 “你是不是在沈家聽到什麽閑言碎語?”

 “不是,不是!”何靖一下漲紅了臉。喃喃道:“我只是聽說,大姐一直在照顧生病的沈大爺……”

 “你不要胡思亂想。”何歡攬住何靖的肩膀,“先前大姐的確在照顧沈大爺,不過那是因為他為了救我才受傷,做人應該懂得知恩圖報。”

 何靖的小臉立馬漾起笑容,重重點頭表示讚同。

 何歡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笑了笑。心情卻比先前更糾結迷茫。

 回過頭想想,沈經綸從始至終的言行分明在告訴她,既然她不願成為他的妾室,他會請他的嶽母盡快安排她嫁人。他明明白白告訴她,她的面前只有這兩條路。

 沈經綸奮不顧身救了她,又那樣深愛著林曦言。她若是說自己不感動,那是騙人的,可是在感動之余,她的心中又有一股隱隱的不安,她甚至覺得。他很陌生。

 她很高興,他們的兒子並沒有生病。先前她沒來得及細思兒子裝病一事,現在冷靜下來回想,她隻覺得不可思議。

 怎聞他們的兒子生病那天夜裡,沈家門前車水馬龍,燈火通明。清晨,他冒雨從青松觀趕回來,那時的他那麽焦急,那麽擔憂。他們曾同床共枕一年多,她一點都沒有懷疑,他在做戲。

 除此之外,他故意請了全城的大夫,每個人都證實,他們的兒子的確病重。這等於說,他以一人之力,幾乎騙了全城的人。

 再說紫蘭,她的陪嫁丫鬟,她明知道實情,在被他驅逐離開沈家後,依然沒有透露半句,甚至沒有任何暗示。紫蘭何時對他那麽忠心?

 何歡胡思亂想間,馬車在何家門前停下了。她暗暗告誡自己,沈經綸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兒子,隨即掩下所有的情緒,牽著何靖下了馬車。

 何歡正奇怪,為何自家大門敞開,就聽到了一陣吵嚷聲。她微微皺眉,牽著何靖疾走兩步,就見院子裡聚集了不少人,所有人分成兩撥,正指著對方的鼻子叫罵,為首的人赫然就是曹氏及何柏海的妻子鄒氏。

 臨上馬車前,沈志華已經告訴何歡,呂縣令會判水汀流放西北,至於何柏海,他公然附和水汀,一力指證何家大房,怎麽都要關上一段日子。何歡也讚成,讓何柏海長長教訓。此刻,她當然明白鄒氏為何而來。

 她沒耐心細聽曹氏和鄒氏到底在爭執什麽,低頭示意何靖先回自己的屋子,就見他把小胸脯一挺,高聲說:“大姐,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丁,理應由我擋在你面前才是。”

 何歡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是,靖弟已經長大了,家裡的事應該由你做主,只不過這裡都是女人,你一個男人,怎麽能管女人間的事兒呢?”

 何靖被何歡說得皺起了眉頭。何歡看他漂亮的五官皺成一團,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大門外,謝三看到何歡的笑容,舉步就要跨入院子,被長安拉住了。

 長安低聲道:“三爺,您沒聽到嗎?何三太太正指桑罵槐,暗示何大小姐品行不端,您這樣進去,豈不是讓她坐實了這個罪名嗎?”

 謝三的注意力全在何歡身上,哪裡注意到鄒氏說了什麽。聽到長安的提醒,他的目光直直射向鄒氏,壓著聲音說:“看來,讓他相公在大牢住上幾天,還不夠讓他們一家警醒,待會兒,你去想辦法,也讓她長長教訓,知道以後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按著謝三的本意,何柏海這種白眼狼,活該在大牢蹲上三年五載。但想著他畢竟是何歡的三叔,他生怕影響到何歡,這才讓呂縣令象征性把他關上幾日,讓他在牢裡吃些苦頭,算是小懲大誡。

 長安聽主子說得絕決,瞬時挎下了臉,小聲說:“三爺,何大小姐都說了,男人不該管女人間的事兒……”

 “什麽管不管的,她這般信口雌黃,滿口胡言,難道不該教訓一下?”

 如果鄒氏說的不是何大小姐,三爺,您還想教訓她嗎?何大小姐還不是您的什麽人,這會兒您正生著她的氣,您就這樣護短,真的好嗎?

 長安在心裡吐槽,忙不迭應下,暗暗苦惱應該如何教訓鄒氏。

 另一廂,曹氏注意到何歡彎腰與兒子說話,很快兒子沿著回廊進了二門,她立馬抬起下巴,食指幾乎指上鄒氏的鼻子,厲聲大叫:“你嘴巴放乾淨點,小心老娘撕爛你的嘴!”

 鄒氏仗著自己有下人護著,一把拍開曹氏的手,尖聲說:“她一心賴上沈大爺,這會兒都住到沈家去了……”

 “三嬸娘,若不是三叔父為了替水汀姑娘脫罪,公然在公堂上誣陷大伯父和我,表姐夫怕他被美色迷了心竅,做出其他蠢事,才把我和靖弟接去他家。”

 聞言,鄒氏愣了一下。她已然聽說,丈夫在公堂上抱著水汀哭泣,她原本不相信這話,如今聽到何歡的話,她隻覺得一陣心涼,片刻才緩過神,大聲道:“你胡說八道,老爺早就認清了水汀那賤人的真面目,你休要挑撥我們的關系。”

 “我說的是不是事實,三嬸娘心知肚明。三叔父能在公堂上說出,是大伯父勾結反賊,恕我們以後不能再招待三嬸娘一家,你請回吧!”

 “他們真的這樣誣陷你大伯父?”陶氏一下從二門後面竄出,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曹氏在一旁涼涼地說:“大嫂,我先前就說了,是你不相信我。”她又瞪一眼鄒氏,義憤填膺地說:“你們這家子白眼狼,居然還有臉上門。白芍,去給我拿掃帚過來!”

 鄒氏的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她本意不是來吵架的, 她隻想讓何歡求一求沈經綸,替丈夫說說情,奈何沈家不讓她進門,也不替她傳話給何歡,她只能找來何家。誰知道曹氏這潑婦,一下就與她吵開了。她被氣得失了理智,才會口不擇言,說出侮辱何歡的話。

 眼下,鄒氏後悔萬分,想著家中的兒女,她“噗通”一聲跪下了。

 不待鄒氏說話,陶氏奪過白芍手中的掃帚,一把打在鄒氏的背上,哭著說:“老爺至死都念著兄弟之情,從沒有虧待過你們三房,你們居然在他死後還要誣陷他,你們是不是人!”她抬起雙手,再次朝鄒氏打去。可惜,掃帚還沒落下,她已經軟倒在地,泣不成聲。

 何歡和曹氏一左一右扶起陶氏。何歡低頭對鄒氏說:“三嬸娘,你回去吧,不要弄得大家都沒臉。至於你說的那些話,我聽到了,但並不生氣。表姐夫在公堂上為了救我而受傷,這會兒還在發高燒。這輩子,不管為妾為妾,為奴為婢,我都會跟著他。”

 這話與其說是何歡對鄒氏說的,還不如說,是她在警告自己,她從來都沒有退路,這一世只能一心一意再嫁沈經綸。她有著普通人的感情,是理智無法控制的,但在“普通人”之前,她首先是一名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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