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是誰?沈經綸的問題,一下把何歡難住了。
謝三假扮地痞,假冒捕快,幾乎沒一句真話。當初,何家的馬車被黑巾人攔截,何歡也曾懷疑,一切都是謝三自導自演。可兩天前黑巾人再現,雖然整件事頗有蹊蹺之處,但她相信,謝三絕非歹人。
猶豫再三,何歡對著沈經綸說:“表姐夫,請容我大膽說一句,您和謝三爺之間的症結在馮驥陽……這麽說吧,有人曾親耳聽到馮驥陽說,表姐夫在表姐喪禮期間,請馮驥陽尋找一對玉佩,用來向林二小姐下聘。”
說到這,何歡抬頭朝沈經綸看去,只見他目光炯炯看著自己,她分辨不出他的情緒,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慌亂,低頭道:“是我多嘴了……只是馮驥陽在這個時候死了……”
“你等了幾個時辰,目的是什麽?”沈經綸顯得有些不耐煩。
何歡微微一怔。她的目的是什麽?她都沒有弄清楚,謝三是不是回京複命去了,為何冒冒然找上沈經綸?她又衝動了嗎?
她定了定神,低頭說:“表姐夫,六扇門的捕快雖然回京去了,但我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
“不管你想表達什麽,我只有一句話,我從來不喜歡多管閑事。”沈經綸打斷了何歡,走到窗前,側身望著窗外,漠然道:“青松觀的事,謝謝你告之我,我會保證嶽母和諾言安然無事,其他的,與我無關。”
“那林家二房呢?”
“那是林家的事,我隻可以說,為了曦言,我會保證嶽母和諾言的安全,僅此而已。”
沈經綸的話讓何歡心生失望,可某種意義上,她又覺得這樣的反應才是意料之中的。她只能安慰自己,他至少已經承諾。查探練武的道士是何來歷,也知道了馮驥陽是一系列事情的關鍵。若他與馮驥陽果真有某種關系,他一定會有所動作。她應該相信他才是。
眼見沈經綸不著痕跡地卷起林曦言的畫像,手指無意識地輕撫畫軸,何歡心中頓生悲傷之情。他如此思念林曦言,為伊消得人憔悴,都快讓她心生妒忌了,為什麽他偏偏不信,她就是林曦言呢?
“你為什麽不相信……”
“相信什麽?”沈經綸轉身面對何歡。他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表情仿佛在告誡何歡,不要再說什麽。她就是林曦言。這只會讓他鄙視她。
何歡抿嘴不語。午後的光線透過窗戶灑在沈經綸的左臉頰。他高挺的鼻子在他的右臉落下了淺淺的陰影。他整個人略顯蒼白憔悴,卻更添了幾分漠然與高高在上,仿佛任何人靠近他,都是對他的褻瀆。
何歡垂下眼瞼。咽下了已經到嘴邊的話。沈經綸複又轉頭望著窗外。許久的沉默,他沒有說話,她也沒有開口。何歡恍然想到,成婚之初,他們也是這樣相對無言,她更是滿心忐忑。只是那時候的他允許她靠近他,此刻卻已今非昔比。
何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書房的,她木然地隨著絲竹回到花廳,畫下道士們練武的地點。宣紙被絲竹取走。萱草領著她上了馬車,吩咐車夫送她回何家。
馬車緩緩駛過酒樓,謝三站在窗口凝視車頂,表情晦暗不明。
長安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直說就是。”謝三目送車子遠去。
長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眼中掠過一絲疑惑,又慌忙正色道:“三爺,呂大人使人來問,白管事遺書所言‘玉佩’,是否應該繼續追查?”
謝三收回目光,反問:“他想怎麽追查?”
長安愣了一下,搖頭道:“這個呂大人沒說,不過您派去永記當鋪查探的人傳話回來,林捕頭命永記當鋪列出所有馮驥陽參與買賣的物件,看樣子林捕頭大概是想一件一件追查。據說,現在薊州城的富戶人人自危,就怕受牽連。此事若是繼續深挖,恐怕薊州城人心不穩。”說到這,他用更低的聲音說:“看起來,呂大人與掮客馮也是識得的,他使人來問,好似很怕事情會鬧大……”
“這麽說來,林捕頭去永記當鋪調查,並不是呂大人的命令?”謝三望著沈家的大門,若有所思。
長安點頭道:“三爺,小的總覺得,林捕頭仍舊認定黑巾人是倭賊,可所有的事情明明與倭賊沒有半點關系。”
“呂大人審問黃掌櫃,有什麽結果嗎?”謝三一邊問,一邊朝街道的盡頭看去。沈家的馬車載著何歡,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長安看著他的動作,簡短地回答,黃掌櫃在公堂上直喊冤枉,口口聲聲說,因為石頭巷的宅子就在永記當鋪後面,馮驥陽坐地起價,每到他們舉辦競標會,就逼著他們以高價租下,他們也是有苦難言。有幾次,逼得他們不得不換了場地,但因為著實不方便,最後只能任由馮驥陽開價。據他所知,除了競標會的日子,那進宅子一直空置著。他及當鋪的夥計從未見過宅子裡亮起燈火。
謝三默然聽著長安的匯報。 如今,所有的關鍵都卡在馮驥陽死了,可偏偏,謝正輝一直監視著馮驥陽,不要說是沈經綸或者他的親信,就算是賣菜倒糞的,凡是與馮驥陽接觸過的人,他們不可能沒發現,除了黑巾人襲擊沈家馬車那一天,馮驥陽曾脫離他們的視線。
難道襲擊馬車只是聲東擊西之計?想到這,謝三的臉色愈加陰沉。
長安站在一旁,硬著頭皮說:“關於林家的白管事和馮驥陽的關系,已經查清楚了,據說是白管事幫著馮驥陽在薊州安頓下來……似乎沒什麽可疑,他們並不知道馮驥陽的另一個身份。”
謝三點頭表示知道了,又沉著臉說:“其他的事,讓呂縣令和林捕頭自己看著辦,我們只需注意著沈家。”他停頓了一下,感慨道:“時間不多了,不管怎麽樣,至少得有一個答案。”
長安看了看何家馬車離開的方向,小心翼翼提醒:“三爺,何小姐這會兒才回家,算時間,已經兩個多時辰了……”
“我知道。”謝三打斷了長安,“看起來,她一定和沈經綸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