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裡也沒有男人,我瞧你不如把濕衣脫下,烤幹了再穿,就會覺得暖和的多了。”青衣婦人瞧她打了個顫,不禁柔聲勸道!
朱七七聞言,雖然有些羞澀,但渾身寒意刺骨,實在難忍,紅著臉輕輕點頭,轉過身去,用發抖的手指將衣裳褪下,無意中抬眼一瞧,只見離火堆遠處牆角,正坐著一個面目猙獰,臉上滿生紫瘤鼻歪眼斜的灰色麻衣女子,戴著一塊白布,遮住了大部分臉孔,但露出的那一星半點兒,足以駭破朱七七的膽子!
“鬼啊!!”朱七七駭然跌倒在地,呆呆的望著那麻衣女子打著哆嗦,卻再也說不出話來!閃耀的火光,映著她嬌美的臉頰通紅一片,玲瓏的曲線,正在瑟瑟發抖!
那麻衣女子直直的盯著朱七七,一雙眼眸倒是生得十分動人,眼裡似有千言萬語,訴不盡道不出!
“真是對不住,嚇到姑娘了吧?”青衣婦人歎了口氣!
“不!”朱七七腦裡閃過沈浪好似嘲笑的神情,好似在說,看,我就知道,你永遠都只會傷害別人!下意識的說道:“沒有!”
“沒關系!”青衣婦人神色黯然道:“每個人,瞧見她都是這般神情,所以我們母女二人,才會趁夜趕路,否則,這一路上的指指點點,還真叫人受不了!”
朱七七起身將衣襟掩好,忍住駭意,走到麻衣女子身邊坐下,露出同情憐憫之色,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只是沒注意到你,我想,不管是誰在這兒,我猛的一下看到,總會嚇一跳的對不對?”
“真是個好心的姑娘!”青衣婦人語氣十分欣慰!
麻衣女子眼睛眨呀眨的,朱七七上下打量著她,見她不說話,急道:“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生氣了?真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難道我真的像沈浪說的那麽壞?只會傷害別人嗎?現在連一個路人都被我傷害了?
那麻衣女子眼睛眨得更快了,青衣婦人又歎道:“她不是在跟你生氣,我這個女兒啊,真真是命苦,長得不好也就罷了,偏偏生來便不會說話!”
“是麽?”朱七七聞言松了口氣,還好不是在生氣,同情又更甚了,緊緊握了握她的手,驚道:“你的手怎麽這麽涼,來,咱們離火堆近一點兒!”
“她生病了,要動都難啊!”朱七七正奇怪她為甚麽動也不動,耳邊傳來青衣婦人的歎息聲!
朱七七怔了一怔,長歎一聲,說道:“我方才還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了,現在看來,比起她的不幸,我那點子不幸,又算得了甚麽呢?”至少身體康健,沒有沈浪,還有個健康的身體,總比她要幸福得太多了!
青衣婦人笑笑,又在火堆裡添上一塊木柴,一縷白煙,自火焰中嫋嫋升起,飄渺四散。。。。。。
幾日後,官道旁馬車連綿,道旁有一小樹林,靠近道旁處有一茶館,門內茶客滿座,一青衣婦人,扶著兩隻黑驢,驢背上,分別坐著一位,面目醜陋之極的女子!
“你們累了麽?”青衣婦人牽著驢子停下,將頭髮斑白的那位扶下,又將滿臉紫瘤的那位扶下,扶著二人的腰,往前走去,嘴裡柔聲道:“這兒有個茶館,咱們去吃些點心好麽”
語氣十分溫柔,但她愈是溫柔,朱七七就越是痛恨,恨得心裡都似要滴出血來,都怪自己不知凶險,輕信別人,居然落到這步田地!
茶館裡的眾位賓客,瞧見三人走來,目光又是同情又是憐憫,朱七七簡直快要瘋掉了,平日裡被所有人注視的目光,她不是沒有經歷過,但那都是些仰慕迷戀的目光,甚麽時候輪到別人同情她,憐憫她了?自己到底被那人弄成甚麽模樣?為甚麽大家都這樣看著自己?如果誰能教她說出話來,說出這妖婦的惡毒,叫她做甚麽,她都願意!
茶館裡本已沒了位置,但她們三人一進來,便立時有人讓出位置,似乎被青衣婦人的仁慈和善良所感動了,朱七七生平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當下暗罵,都是些瞎子,怎麽不去死??!將妖婦當好人,眼睛長來有甚麽用?全天下的人都去死吧!!死乾淨了最好不過!!
朱七七眼光掃過四下,隻盼著沈浪出現,好將她救出魔掌,但四下哪有沈浪的影子,心裡痛罵,沈浪呀沈浪,你到底死哪去了?還說答應爹要照顧我,就是這麽照顧的嗎?竟然真的就這樣拋下自己不管了嗎??
“小二哥,麻煩給我們一壺茶,兩碟點心充充饑!”青衣婦人柔柔的對著小二說道!
“馬上來!”小二看著三人,被朱七七與另一名女子駭了一跳,臉色一白,又回過神來,勉強笑笑,露出同情之色!
“小心坐好,別摔著啊!”青衣婦人扶著二人,小心翼翼的將二人扶到靠欄柱位置坐下,四周人的眼神或同情或憐憫或厭惡的打量著,青衣婦人歎道:“唉,我這閨女兒,和侄女兒著病哪,走路都嫌吃力!”
小二已送上一壺大碗茶,並兩碟點心,放在桌上,青衣婦人道了聲謝,小二搭著毛巾又招呼其它客人去了!
那青衣婦人先給另一位女子喂了茶,又端起茶杯喂到朱七七嘴邊,柔聲道:“好孩子,渴了罷,喝點水罷,我已去了信,到了前面鎮上,家裡就會有人來接,咱們也不用這麽辛苦了!”一手托起朱七七下巴,將茶水喂了進去!
朱七七連連嗆咳幾聲,一口水盡數噴到桌面,茶水流到桌面,陽光灑落在水光上反映,竟如同鏡子一般,朱七七不禁瞧了一眼,不瞧倒好,這一瞧之下,已是肝膽盡碎,她實在不敢相信,這水中那無鹽鳩盤,滿頭斑白枯發猶如妖怪般模樣的,竟會是自己的臉!!
女子總是將容貌看得比性命還重,如今,她容貌既已被毀,一棵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已碎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