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一家人吃完疙瘩湯,大娘和三大娘、連幼梅還有兩個侄女,麻溜的收拾好碗筷,擦乾淨炕桌,抹了抹炕。
姚爺爺看著她們都做完後,才發話道,“都跑了一天了,先回屋歇著,等博遠他們回來,咱們得送燈!”
送燈,一來表示年已經過完了,要送年走了,同時也要將堂屋裡供奉的祖宗們送出家門了。那祖宗要回到哪裡呢?當然是回他自己的陰宅去。另一層意思則暗示著農村裡又開始忙農活了,農民們不會在閑散在家,故而祖宗們也照顧不上了。
年三十把祖宗接回來,十五了年過完了,得挑著燈籠把祖宗送上路。
“知道了,爹、娘,那我們走了。”
大娘和姚長山先退了出去。
田勝利就直接回鄉裡了,姚長海也退了下去,孫子輩呼啦啦也走了個乾淨。
屋內只剩下了老兩口,姚奶奶轉身掀開簾子出了東裡間,姚爺爺坐在炕頭,心裡嘀咕:不妙啊!還在生氣呢!
“娘,您有事。”大娘看著姚奶奶拿著木盆問道。
“給你爹泡泡腳。”姚奶奶看著她也拿著木盆道,“給長山泡腳的。”
疙瘩湯做好後端下來,灶裡還有火,所以就做了一鍋熱水,以備大家用。
“是啊!娘,走了一天,泡泡腳舒服,解乏。”大娘笑道,“娘,俺來吧!”
“行了,俺來吧!”姚奶奶把木盆放在地上,拿著葫蘆瓢舀了些熱水,直接端進了東裡間。
“博遠娘,給小五端一盆熱水。”姚奶奶喊道。
“娘,不用了,我來了。”連幼梅說道。
“大嫂,我自己來。”連幼梅接著說道。
大娘把水瓢遞給了她,“那好!俺先走了。”端著木盆朝自己屋走去。
“泡泡腳吧!”姚奶奶放下木盆道,她蹲在地上,幫著姚爺爺解開襪子,脫下來,把腳放進水裡,“嘶……”
姚奶奶抬眼道,“怎麽了,燙?”
“不,舒服……”姚爺爺嘴角噙著笑道,“春桃,改天帶著博遠娘她們也去照一張相吧!”
“花那勞什子錢幹啥?”姚奶奶嗔道,手還不忘搓洗老頭子的大腳丫子。
“老三一直不回來,照好後多洗一張給他寄去。”姚爺爺笑道,“別光想著衝鋒在前,想想家裡還有一家子等著他呢!”
“也不看看他像誰,跟拚命三郎似的,一握著槍就找不到北了,就知道突突……”姚奶奶沒好氣地說道。“好了……”
姚奶奶端著木盆出去把水潑了,放下木盆才轉身進屋,脫了鞋盤膝坐在炕上。
姚爺爺一雙大腳,在半空中,自然風乾。
老婆子說的還真沒錯,年輕的時候,他就是跟拚命三郎似的。可是在戰場上,你不拚行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要活著那就是不停的開槍,拚刺刀,殺死眼前所有的敵人,你才有活下來的機會。
任何的猶豫,或者不慎,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了。
從屍山血海爬出來,活著回來已經不易了,聽著姚爺爺提起從前,姚奶奶再大的氣性也熄滅了。
“唉……”姚奶奶歎了口氣道,“長河的年限是夠了,也不知致遠娘能不能隨軍。”
“就是隨軍,這條件還不如家裡好呢!”姚爺爺眯著眼睛說道。
“所以你才想著照相呢!”姚奶奶說道,不過輕蹙了下眉頭問道,“可為什麽,不照一張全家福啊!”
她終於想起那裡不對了。
姚爺爺拍拍雙腳,已經乾利索了,盤膝而坐道,“俺倒是想,人多排的就長,距離就遠,還能看清人影兒嘛!”
“算你說的有理。”姚奶奶說道。
“眼看著婚禮沒幾天了,都預備的怎麽樣了。”姚爺爺問道。
“鄉下人結婚,沒那麽多講究,都備的差不多了。”姚奶奶說道,“轉眼間咱的大孫子都要成家了。很快咱就有了曾孫子了。”
姚奶奶比劃著說道,“想起博遠剛生下來只有貓兒那麽大,本來就弱,又遇著了還鄉團,躲進了青蘭山裡,那時候可真是……長河也是那個時候參軍的。”
“好了,現在都長成大小夥子了。”姚奶奶感慨道。
※※
“他爹,泡泡腳吧!走了一天。”大娘把木盆放在地上,搬了個小凳子坐下來,手掬著水淋在他的腳丫子上,“怎麽樣,不燙吧!”
“不燙!”姚長山把腳放進了木盆裡,舒服的他,滿臉的愜意。
大娘仔仔細細的把他的腳搓了個遍,“好了,風乾吧!”
姚長山抬起了腳,大娘端起了木盆往外走去。
姚長山躺在炕上,腳在空中懸著,悶聲說道,“博遠娘,給俺捏捏腿。”
“嗯!等俺把水倒了。”大娘說道。
“娘,我倒吧!您進去吧!爹叫您呢!”姚修遠接過他手中木盆道。
“灶上還有熱水,你們也泡泡腳,走了一天。”大娘說道。
“知道了,娘,趕緊進去吧!”姚修遠努努嘴道,端著木盆轉身出了房間。
大娘嘴角含笑地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脫了鞋,上炕,“他爹,躺好,俺給你捏捏。”
姚長山在炕上躺好,大娘的粗糙的雙手捏著他雙腿。
“社火好看嗎?”大娘問道。
“呃……”姚長山撓撓頭,尷尬地說道,“呵呵……老實說,俺沒怎麽看,得看著小子們別看的入神了,忘了在樹上,一下子掉下來。還得護著咱爹,別被擠著了。”
“你還真是……”大娘搖頭失笑道,“好不容易去看一次,就看人了。你說你叫俺說什麽好啊!“
不過想想也是誰讓他是老大呢!以為這個老大是白叫的,白當的。
夫妻倆又圍繞著孩子們聊了些閑話。
※※※※
同一時間連幼梅把水端進了屋裡,“她爸,泡泡腳吧!”
正在逗妮兒的姚長海起身,“謝謝,老婆大人了。”
“我自己來吧!”姚長海看著蹲下去,解自己長襪子的連幼梅,迅速收回自己的腳。
“我來吧!”連幼梅說道,“走了一天,一天不得閑。”
連幼梅坐在小板凳上用心揉搓著他長滿厚繭的大腳,洗乾淨後,拿著長襪子擦乾,把襪子扔進木盆裡。
端著木盆放到一邊,“她爸,我給你捏捏。”
“不用,不覺得累,沒事。”姚長海擺擺手道。“赤著腳下地乾活一天,都沒覺得累,這點真不算什麽?”
在連幼梅的注視下,他把縮回的腳,伸了出來,“那好吧!”
“哦……噢……啊……”姚長海淒慘地叫道。
“你叫什麽?”連幼梅嬌嗔道,這手上的勁兒可一點兒沒小,“你叫那麽大聲,想把大家都招來啊!”
妮兒嘴角直抽抽,用不用叫得這麽慘啊!聲音還那麽讓人浮想聯翩的。
“怎麽了,怎麽了。”姚長山赤著腳,風風火火地躥了進來。
小兩口愣在當場,看著闖進來人,還真是準耶!
“你們沒事啊!”姚長山籲了一口氣說道。
“俺就說小叔子沒事。”緊追而來的大娘拍著他的後背道。
“沒事,你叫那麽慘幹什麽?”姚長山拍著胸口道。
“哎呀,大哥,進來好歹敲下門。”姚長海沒好氣地說道。
“俺還以為你怎了。”姚長山懦懦地說道。
姚長海哭笑不得道,“大哥,幼梅在給我按摩腳呢!”
連幼梅拇指按住湧泉穴,“哦……哦……”姚長海不自覺地叫了起來,他趕緊把拳頭塞進嘴裡,嘴裡發出嗚嗚聲,五官劇烈的抽搐。
姚長山和大娘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心裡直發怵,“弟妹……”姚長山說道。
“好了。”連幼梅起身道,“大哥就是這個樣子,這樣可以緩解疲勞。”
“嗨……不就是按摩嗎?至於叫地跟殺豬似的。”姚長山大咧咧地說道。
“好了,小叔子和弟妹沒事,咱回去吧!”大娘拍拍他地後背道。
“說的好聽,大哥,你來試試。”姚長海嘴裡嘀咕道。
姚奶奶站在門外朝孫子們揮手,小聲道,“沒事,都回去吧!”
姚奶奶搖頭輕笑,“真是的……”進屋後,她朝姚爺爺道,“沒事,妮兒娘給他按摩呢!”
“真是的,越來越嬌氣,按摩嘛!至於嘛!”姚爺爺說道。
姚長山夫妻倆走了出去,“俺都說沒事吧!你非要跑進去, 鬧笑話了吧!”大娘叨叨道。
“俺哪兒知道會這樣啊!”姚長山扶額也是一臉哭笑不得道,“這小子,不就是按摩嘛!叫那麽大聲幹什麽。”
“還說,快走了,俺再給你打些水,洗洗腳。”大娘說著朝堂屋走去。“髒兮兮地怎麽上炕。”
“娘,水已經端進去了。“姚清遠說道。
屋裡只剩下姚長海夫妻二人,兩人相視一眼,齊齊笑了。
“我去把水倒了,看她躺不住的樣子,你把妮兒放水。”連幼梅端著木盆起身出去。
“來,爸爸抱,咱們噓噓……”姚長海趿拉著鞋,輕輕抱起妮兒,待妮兒解決完後。
“你個小人精,是不是真的聽得懂我們說什麽啊!”姚長海把她放在炕上,輕點兒她的鼻尖道。
連幼梅甩著濕漉漉地手進來,“你又鬧她,小心哭給你看。”
姚長海看著妮兒咧嘴,立馬縮回了手。
妮兒吧嗒吧嗒嘴,哼!看著傻氣直冒的爸爸,真是鬱悶之極啊!
隔壁的三大娘家也是人仰馬翻的,做水!
“娘,我們自己做水,你坐在凳子上歇歇吧!”姚致遠把她摁倒凳子上。“累了一天了。”
“累什麽累,娘今天也沒幹什麽?”三大娘坐在凳子上看著三個兒子笑眯眯地說道。“你們呢!玩兒的好嗎?”
母子四人閑聊起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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