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祠堂的辦公室裡燈火通明,姚長海和十來個小隊長圍著大火盆,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今年這個年真是肥喲!
賣山莓蜜餞的錢今年全分了,外加上賣桃子的錢,光這兩項加起來的純收入每戶就能分200元整。
算上種地,由於糧食豐收賣余糧的錢,還有粉條作坊,養雞、養鴨子的收入,加上席廠等等雜七雜八的加起來,可不就肥的流油……
“那個大隊長,咱們男人們還得想辦法整點兒啥子,得壓過家裡的老娘們兒。”醜的烤得熱烘烘的手揉揉鼻子道,“不怕兄弟們笑話,俺現在在家裡的地位是直線下降。”
“哈哈……”姚滿倉毫不客氣地嘲笑道,“醜的大哥,你得重振夫綱,不能讓女人騎在咱們老爺們兒的頭上。這……這成何體統。”
“去,我就不相信,你的日子好過,這些娘們兒現在走起路來,都帶著風,趾高氣昂的。”醜的沒好氣的說道,“我說大隊長,你幹嘛把蜜餞的錢全分了,留著再買兩輛大鐵牛也好啊!瞧瞧,把她們給得瑟的。”
“就是,就是,這女人們的翅膀硬了,看我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隊長們齊齊說道。
姚長海哭笑不得道,“得!我不分的時候,你們嚷嚷著分,我現在遵從大家的意見了,你們又有意見,可真是難伺候。”
“大隊長……我們不是……”醜的不好意思道。
“行了,我知道你們說笑的。”姚長海接著道,“你們以為我不想買大鐵牛啊!我就是打申請報告,上面也不會批,不在計劃之列。今年十裡村要買一輛大鐵牛。沒有咱們的份兒。所以去年沒有分紅,今年應大家的要求分了。”
又道,“苦哈哈的這麽多年,咱就松快一年,有饑荒的趕緊還上,家裡想娶媳婦兒的也別因為囊中羞澀都定親了拖到現在,就趕緊娶回來。”他話鋒一轉道。“先說好啊!這媳婦兒可得跟咱一條心。”
“那是當然了。敢壞事,饒不了她。”
小隊長們齊齊表態道。
“其實大隊長不用多說,誰不想過好日子。頓頓白面饅頭。”姚滿倉嘟囔道,“也不知道這上面的人怎麽想的,割尾巴,割尾巴的。我們不種,不養。他們吃什麽?”
姚長海趕緊捂著他的嘴道,“滿倉慎言,這是咱該說的嗎?”他眼神犀利地一一掃向小隊長“我可警告你們啊!別兜裡有點兒錢,過年的時候灌了兩碗馬尿就找不到北了。啥話都往外禿嚕!泄露了‘天機’哼哼!別忘了家家戶戶中堂掛著的封資修……”
“是是……”小隊長們一個激靈,趕緊齊齊點頭道。
“別怪我說話難聽,現在啥形勢。大家不知道啊!以往沒有大喇叭咱聽到的少,如今大喇叭天天叫。你們還不知道。”姚長海苦口婆心地勸道。
“嗚嗚……”姚滿倉指指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姚長海松開了手,姚滿倉大口大口的喘氣,而姚長海接著說道,“不準得意忘形,順便也告訴社員們,財不露白的道理懂不。”
“知道了,知道了。”
“那個大隊長,還是剛才醜的哥的話,明年咱賣蜜餞的錢不能分,咱得整點兒啥,無論如何得打下去女人們的囂張氣焰。”孬的舉雙手讚成道,“你們聽聽家裡婆娘都說的啥,‘俺隻幹了三個月,就掙了一百多……咱們得讓她們看看,什麽是一家之主,什麽事站著尿的爺們兒。”
“噗……哈哈……”
屋子裡的笑聲能撐破天。
“咳咳……我知道了,明年我會少分點兒,不過你們可不能讓你們家的那口子堵我的家門啊!”姚長海點頭應道。
“不會,不會。”小隊長們齊齊搖頭道。
這下子女人就‘橫’不起來了吧!從源頭給你掐滅了。
“我也一直琢磨著在整點啥事呢?咱得整個全年都能乾的,蜜餞的季節性太強了……”姚長海的話沒說完,就被光彈兒的敲門聲給打斷了,“大隊長,管局長在中堂等著您呢!”
“你這小子,怎麽不把人請進來,這麽不懂事。”姚滿倉數落道。
“滿倉隊長不是我不請,而是他著急的不行。”光彈兒趕緊說道。
“散會!”姚長海只在空氣中留下兩個字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還沒走兩步就遇見了滿頭大汗的管永剛,“管局長,您這是?”姚長海趕忙迎上去道。
“姚老弟,啥也別說,我就問你還有山莓蜜餞沒有。”管永剛迫不及待的問道。
“有!”姚長海下意識的說道。
“呼!那就好!”管永剛靠在牆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等等!管局長,蜜餞還有些,不過是我們留給自己過年吃的,您要是需要量大……”姚長海說道,這話得說清了,這要是需求量大,打死他也做不出來。
喘過氣來的管永剛笑著拍拍姚長海的肩膀道,“姚老弟,只要有就成,能不能勻給我點兒,多少錢我都給。”
“瞧管局長說的,談什麽錢不錢的,我這就給你拿去,這玩意兒又不是糧食,一頓不吃也不行。”姚長海說著就朝外走去,“還沒問管局長您需要多少。”
“不多,十來斤就夠了。”管永剛說道,他跟在姚長海身後道,“本來不用麻煩老弟的,誰知道這山莓蜜餞銷售勢頭這麽好,一點兒都沒剩下,而且先前你送……家裡有的,讓孩子他娘送親戚了,一下子就不夠了。”
“管局長,您先坐一會兒,喝杯茶,我去去就來。”姚長海說著把人先領到了辦公室去拿暖瓶倒水。
“不用,不用。這水我自己倒,你趕緊去吧!”管永剛一把奪下他手中的暖水瓶道。
“好好!我現在就去。”姚長海出了辦公室招手讓光彈兒過來,“你去拿點兒炒南瓜子和花生端進去。”
“知道了。”光彈兒應道。
姚長海轉身回家從家裡取回來十來斤山莓遞給了管永剛,“行了,老弟,我先走了,改天再詳談。”
真是這火燒火燎的架勢。他都來不及細問。人已經蹬著自行車如腳踩風火輪似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真是如一陣風似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事姚長海都沒放在心上。
姚長海出了祠堂,抬頭望著漫天星鬥,又是一年……漫步在青石板路上,給社員該分的分了。以往都是滿耕叔年前在公社和縣裡忙活,今年輪到姚長海連這個也忙活完了。真是無事一身輕。
妮兒遠遠的牽著大黃走過來俏皮地說道,“老爹,回家吃飯了,你忘今天第一天合鍋。全家人就等著姚大隊長呢!”
“調皮!”姚長海拉過她的手道,“走咱回家。今年過個安生年。”
“不折騰了。”妮兒抬眼甜甜一笑道。
“誰說不折騰,只不過都到縣裡折騰了。這窮鄉僻壤的,能折騰出花來啊!”姚長海搖頭輕笑道。“不說這個了,晚上吃什麽?”
“大鐵鍋涮羊肉!”妮兒吸溜這口水道。
“準是媽又整出來的新花樣,鄉下人哪吃過這個啊!”姚長海輕笑道。
家裡養了一年的羊,公羊今兒才殺了,妮兒可是想死涮羊肉了。
說話當中兩人進了家,人已經到齊了,就等著他們倆了。
別看是一隻大肥羊,可架不住狼多啊!加上又送出一些,真沒多少,不過這羊雜湯涮羊肉也算是一絕了。
有了條件,為了吃劉淑英也是煞費苦心了,不但親自盤的簡易灶,劉姥爺更是親自操刀,片的羊肉卷,那刀工真是絕了一下子就震懾住了所有的人。
原來高手在這裡啊!
坐上特製高大的桌凳,爐內炭火熊熊,大鐵鍋內鍋裡湯汁翻滾,圍坐在桌前的人居高臨下,用這最為原原始的老鐵鍋、長筷子、寬板凳、小土碗,品味著由上等牛油、丁香、花椒、八角等熬製出鍋底中沸燙的食料,真是聞著都流口水了。
難得的炭木火鍋涮出了香香的羊肉味,真的夠正宗。那當然了羊可是鍾小貓親自喂的放養的,不請別人也得請他來。
劉姥爺、劉淑英和鍾家人還得先教姚家人如何吃涮羊肉,這個好學,示范了幾下就會了。
羊雜湯鮮味正,配菜豐富,小料更是地道,香油、麻醬、辣椒醬、韭花和腐乳,大刀切出來的新鮮肉片很好煮,在沸騰的鍋裡沒翻兩下便可以蘸料入口了,鮮肉嫩滑,入味也更足。
“唔!不比東來順涮羊肉差。”鍾長征誇獎道。
“爸,你不看看這羊是誰養的。”鍾小貓嚷嚷道。
“我說你小子怎麽擠到女人桌上啊!”鍾奎垣朝他喊道。
“誰讓我是婦女之友啊!”鍾小貓厚臉皮地說道,這手裡可是忙碌著給妮兒涮各種菜和肉。
家裡做飯的八印大鐵鍋, 妮兒這小身板真是夠不到,還真是麻煩人了。
鮮羊腩是貼著羊排骨的肉,很勁道的皮帶肉,吃起來卻並不肥膩,反而更香。羊肚比毛肚厚實,涮來,細密的表面吸收了豐厚的湯汁,吃起來很有嚼勁。
即便羊肉少,這土豆、白菜,白蘿卜,胡蘿卜這些蔬菜涮來也好吃。還有啃著羊蠍子,怎麽都能吃飽。
“當家的,明年咱家也養一隻羊唄!”姚長青詢問道。
“沒問題。”田勝利應道。
涮羊肉的魅力無人能擋。
她的提議得到幾家一隻響應,開春就抱著羊來養,不允許,多養,一隻總不犯戒吧!
這一頓讓大家吃到爽,吃到大汗淋漓,鼓腹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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