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吉一聽這李承澤話裡話外的帝王心語,頓時就眉頭狂跳,卻是沒想到這個先前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言聽計從的陳王李承澤居然有如此野望,如此心機!
他哪裡會不明白,這是李承澤要他來提這個事情,把武將們的仇恨給拉到他身上啊!
換成俗語...這就是背黑鍋啊!
然而他有的選麽?李承澤此時的眼光正裸,目光燦燦的望著他,可以說一個不字麽?更何況,他有什麽好怕的呢?
先前他輔佐陳王李承澤,其實未免沒有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離開朝廷行在,更不是為了效忠陳王李承澤,這不過是一個由頭罷了。憑借劉元吉他的眼光與心機,何曾沒看透,如今大唐朝廷已經是外乾內也乾之景象?
宦官專政,大權旁落。草賊亂起,諸鎮自立。哪怕平了黃巢之亂,這大唐也回不到懿宗時代了,更回不到宣宗年代了!而他劉元吉自負胸中錦繡,怎麽肯陪這個朝廷陷入無盡深淵呢?擇一明主,蕩平天下,這才是他平生所願啊!
不過轉瞬之間,劉元吉心中就有了計較,頓時對李承澤說道:“殿下所點明的機要,微臣萬難及一。隻是細細思索,恐怕此事還需緩緩而行才是。”
李承澤皺了皺眉頭以為是劉元吉有心推脫,頓時就有些不悅,劉元吉不等李承澤說話,又道:“如今各營還隻有一個空架子,訓導司可先在暗中籌備,等到合適時機,再鋪入軍中才好。不過當今之急,怕還是大義名分的問題。殿下雖是大唐宗室,但根據祖製卻是不可無詔操弄軍製的。
如今天下各藩雖然尾大不掉,但始終奉著朝廷旗號,殿下若欲自立,恐怕當今之急,是先將幕府行在立起來,以隔斷朝廷操弄,不然山南西道觀察使衙門一紙命令,就能讓殿下手忙腳亂啊。”
李承澤聽了也連連點頭,他提這事也知道不是一日之功,如今軍都還沒立得起來,這訓導的內容也需要他親自操弄,不然全都是忠君報國什麽的,弄到後面怕是要牽累了自己是真的。
而劉元吉提議也說到他心裡去了,雖然如今是個有兵就是草頭王的年代,但黃巢之亂前,朝廷諭令除了對河朔諸鎮等於是個門面以外,其余諸鎮還是不敢輕易忽視的。
隻是李承澤也有些躊躇,問道:“如今隻有一關之地,就開府設衙是不是太過兒戲?何況此事也算重大,沒有朝廷諭令好麽?”
“無號無名,當然白遭取笑,但殿下身為天子親冊國王,哪裡不能開府建衙?當年肅宗皇帝還在西北荒僻之地稱帝,況乎殿下隻是開府建衙而已?而這三川之地未經戰亂,素服王化,若殿下有沒有名義,恐怕步步維艱啊!如今先開幕府,罩住了地面,才能安安穩穩練兵啊。而觀察使唐石涉此人,哪怕知道了,在如今長安失陷之地,恐怕也不敢輕易動作。而朝廷南逃成都,手中沒有半點兵馬,更不敢再對宗室挑起兵釁,免得再墜了朝廷聲威。”劉元吉緩緩一一說開。
李承澤也頓時如打通了任督二脈,思路開闊了起來,如今大唐衰微,皇室不振的原因,除了安史之亂的余漾,更有宗室無才的原因。事實上,歷朝歷代總結上一代主政得失,往往都有一條,內無宗藩屏障的原因,在前有漢晉裂土封國。遠的有明太祖分封朱家諸子鎮國家。而如今出逃長安的李寰恐怕也十分痛苦於宗室無能,天下沒有一個姓李的來幫他安天下吧。
事實上在沒幾年之後,上台的昭宗皇帝十分倚重宗室,隻是李唐宗室既不會用人,更沒太多見識,所以經常幾萬人馬對幾萬人馬都是未戰先敗,聲威直墜,直到這門面被韓建和朱溫毫不留情的撕爛撕破為止。
而在未來的明太祖因為殺了太多功臣,所以才分封兒子們,也是有靠他們為外援的想法,免得功臣們內外勾結,顛覆了他這個殺臣子們殺的血流成河的皇帝,而到了建文帝,天下安定,蒙元北竄,既沒了功臣們的威脅,又有朝臣們支持,洗白了自己,自然要卸磨殺驢,將叔叔們拉回南京圈禁起來了..
心中有了底,李承澤也有了決斷,又與劉元吉討論了下細節兩人便決定等募兵完成之後,有武力支持,再設司布官開幕府。
月落日升,陳王李承澤這個小小的班子也在時光流逝的長河裡,每一日都在茁壯成長。
劉元吉一面協助著李承澤進行文書往來,屏護住觀察使衙門對於大散關的手眼,鳳州那邊雖然聽到了風聲,卻以為錢建是因為戰時被殺,而不知道一個膽大包天的宗室正在乾著不容於國法的勾當。
另外一面,劉元吉也在暗中招募著許多寒門書生,名義上是打著預備幕府的旗號,事實上暗中卻和李承澤先給這群未來的訓導官進行洗腦。而李承澤也全托了劉元吉這個大儒的富,將許多來自未來的國家主義,民族主義私貨混著孟子的民本思想夾進了訓導官的材料裡,稀釋著孔儒本身的忠君為上的思想。
而就在政的這一面迅速運轉的時候,武的這一面,經過近一個月的招募與訓練,六營兵馬總算都初具模樣了。而李承澤自然也沒忘了插手在裡面,雖然他沒能將訓導司在明面上立起來,但奉行著小命第一的原則,他也絞盡腦汁,將私貨拚命的塞進了軍這一面。
首先,在軍官制度上,為了避免朝廷亂插手或者觀察使穿小鞋,李承澤就把宋朝的官差分離制度拿來用了,原有的朝廷官職,統統在李承澤這裡成了榮譽職銜跟勳職沒什麽兩樣,謂之虛領、遙領。
其次代替的則是李承澤的以清朝大小相製為原則的營級制度。每營設率兵使一名,統領一營軍務,佐兵使二名,分管軍法、後勤,謂之兵官。
而每營以下,下轄共計五隊,每隊一百人,設隊正一人,隊副一人,每隊又轄五班,每班二十人,設班長一人,每班再轄四伍,每伍五人,設伍長一人。
而在軍製上,按照先前的建軍原則,六營兵馬,其中三營戰兵,每月每兵餉為一貫五錢,一年下來算上過節賞錢,每兵耗用二十貫。
號為選鋒,稱為選鋒三營,這三營兵馬,三分之一都是參加過夜戰鳳翔的大散關精銳敢死之兵和鳳翔俘虜的與投降的勁卒,剩下的三分之二,也是李承澤督著眾人從關中流民裡選出來的精壯之輩。
而之所以沒選川人進入,則是李承澤認為三川之地,未經戰亂,亂象未現,王化仍在,不是經營獨立之地。而未來一兩年終究關中才是風眼,而川人固然訓練得成,但終究不如思鄉心切的關內兵源好。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是李承澤奉行了袁崇煥的本兵守本土之策,好在李承澤的歷史記憶裡秦人(陝西)久稱天下悍卒,不是遼東人,不會那麽慫包滑頭。
其中選鋒左營以王柯性為率兵使,選鋒右營以楊世達為率兵使,而選鋒中營則以資歷最老的劉舜臣為率兵使,同時該營又做為李承澤的護衛親軍使用,不過僅僅如此,李承澤都覺得薄待了劉舜臣。
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也隻有這個戇直大漢能為穿越了千年的他帶來安全感。
其余的三營則為防營,每月兵餉一貫,一年下來算上過節賞錢,一兵年費十五貫,兵源則是以大散關落選的老卒與關內流民可用和川人精壯之輩組成。
從某種意義來講,以現實出發的話,其實這三營兵馬隻能講做訓練預備兵營,裝甲器械一概不齊,更沒有精悍老卒,而事實上,李承澤將大散關剩下的老卒塞進來,也是出於以老帶新的目的。冷兵器不是排隊槍斃的時代,肉搏接戰種種技巧,一個老兵的寶貴程度,還勝於前!
不過在名號上,李承澤倒也沒吝嗇,畢竟不要錢,又能鼓舞軍心,何必呢?
三營防兵,號為磐石三營,意思是八風自來,巍峨不動的意思,這也很貼合現實嘛,畢竟他們主要職責就是守營寨,守城關,守後路..
而這三營的率兵使官都是神策士卒,只在班長、伍長這一級,用的是大散關原有的老卒。
除此以外,李承澤用講騎兵集團使用原則給貢獻了出來,此時大唐雖然丟了河西走廊,更遠的西域更是丟了百八十年了。但在馬匹上仍可從河套與河北那麽輸入,而川馬雖然矮小,但卻別有長處。
幾經搜羅,算上大散關原有的和繳獲鳳翔的再加上花錢從商隊買的,李承澤也辛辛苦苦搭建起了兩隊馬甲。一隊喚作玄備騎,身披黑色鎧甲外套赤袍,頭頂羽翎,縱馬狂奔,十分瀟灑,平日裡做拱衛陳王李承澤威儀。
另一隊喚做白袍義從,乃是李承澤心儀南北朝時常勝將軍陳慶之而設為白袍,加上覺得公孫瓚的義從之名特別有味,而拚了個雙味,專做探馬遊擊,窺探軍機之用。
而這兩隊馬甲的主官都抬為率兵使,以示重要。
然而就在後宅玉樹之下,李承澤對如今成就感慨滿懷,自覺疊床架屋,勾畫好了軍製藍圖,該是輕易不會再憂心小命,可以自立一方的他,卻不知道數百裡之外的興元府(今漢中)裡一位大人物,卻正對著鳳州刺史的行文大發雷霆。
好好一個山南西道,調兵遣將,好不容易送走了皇帝,正備著草賊犯境,卻不想草賊沒等著,這山南的天竟然就突然多了一個窟窿!